許慕辰在左邊,她在右邊,他們把我緊緊的護在中間,一分也不肯讓;
我當時便退了學,我不能讓他們跟著受過,你知道麼?我當時一個人去了山上,真的很想跳下來摔死,不想過的這麼辛苦,可是,我不能死,我死了我媽怎麼辦?許慕辰和阿藍該多麼傷心;
再後來,我一個叔叔來把我媽接走了,說要帶她去看病,而我就被許慕辰的媽媽收做了女兒,她說怕我孤單,那一段時間是我過的最快樂的,可是,我忽略了阿藍,直到她家出事,我才知道;
可是,我能做什麼呢?我什麼也做不了,隻能看著她難過;
而這些天,她出事的前幾天,我發現了許慕辰媽媽收養我的真相,多可笑,她竟怕我和許慕辰之間有什麼,可是,許慕辰是我最親最親的哥哥啊,我隻顧著絕望,再次忽略了阿藍;從開始到現在,都是她在為我做著什麼,這一次,無論是怎樣,我都幫助她。”
她說的很平靜,偶爾紅了眼眶,便停下咽了咽口水再繼續說。
看著她神色平靜遙望著窗外的表情,她真的很瘦弱,稟列的鎖骨,乖戾的顴骨,十分的明亮的眼睛。
林陌心裏像被鞭打著,酸澀的感覺淌過每一處神經,胸口聚積著一股無處發泄的情緒,比疼更疼,無法言語。
她說;我早已被說慣了的,不在乎;
她說;同學都笑我;
她說;為了錢我去了發廊,大家都罵我是破鞋;
她說;我想死,不想這麼辛苦的活著,可是,我不能死啊。
那樣漫不經心略帶嘲諷的表情讓他幾乎落淚,心髒劇烈的抽動,連著神經,疼的無以複加。
這些年,她如何一個人走過,可是,如今的她竟還保留著人性中最可貴的真誠。
“尹安。”他喊,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然後執起她的手,將她的頭攬到自己的胸膛,他說:“你哭吧。”他寧願她哭出來。
“我不哭,為什麼要哭。”她深吸一口氣,輕輕的說。
為什麼要哭,哭給誰看。誰會心疼。
這些年的事情,她一次性說出來,說不疼是假的,可是,最疼的時候都已經過去了不是麼?
“林陌,你不會明白的,人若到很疼的時候,其實是無法哭的,能哭,或許是件好事。”她抬起頭,明亮的目光看著他。
他冷哼幾聲,轉過身:“你信麼?我親眼看著我媽被槍決,我親眼看著她死在了我麵前。”他說,表情冷峻,邪惡,目光灼灼。
尹安仰起頭看著他的側臉,親眼看著母親死在了自己的眼前,和阿藍一樣?
盡管她不能理解,可是,她曾親眼看見阿藍的絕望,若非如此,又怎會有今日的仇恨呢?
“喂,拉那什麼臉呐。”他轉身瞪眼,她猝不及防。
“喂什麼喂,管我拉什麼臉那你。”她反映過來,反瞪回去。
“誰讓你看我著拉那臉,一臉花癡的樣。”
“誰花癡?”
“還不是你,雖然我很好看,可女生還是要矜持些的。”
“靠,自戀狂,誰在看你。”
“車裏就我們倆,那你看誰,哎呀,誰許你在我麵前說髒話。”
“喔,好痛,你管不著。”
“那要誰管。”
“我靠。”
“阿,好痛。”
“你再說。”
......
“喂,喂,喂,你怎麼把我拉這來了,不是要去找去程遠麼?”尹安轉身看著熟悉的街道,朝著林陌大喊道。
“閉嘴。”他說,車子一路駛進。
尹安氣惱的看著他,真是個傻帽,虧的自己剛剛還覺得他憂傷,明明是好的一塌糊塗。
“林陌,我們不是說好要去找程遠麼?”車停在了她家的胡同口,尹安看著他,一臉嚴肅和緊張。
她怕他突然反悔,如果沒有他,她不可能找得到程遠,那麼,阿藍怎麼辦?
他嘴角彎起,手不自覺的放在她的頭頂:“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想想辦法,你先回去睡覺,不差在一個晚上,或許有更好的解決。”他說,溫柔的無可救藥。
尹安愣愣的看著,像被點了魔法,隻剩下胸口似被撞擊後引起的悸動。
她多麼需要有一個人可以用這種語氣,這樣的溫柔代她決定一切事情,她隻需靜候結果,多好。
“回去睡吧。”拉開車門,他走了下來。
“恩。”氣氛終是有所影響,尹安點頭,亦拉開車門朝胡同裏走出。
“尹安。”他突然在身後喊。
“我們一起過吧。”他在身後與她隔著十步的距離輕聲說。
寂靜的胡同裏,偶爾有貓的喵喵聲傳來,他剛說的話清晰無比,一字一句砸在她的心髒上,沒有浪漫的宣言,不是動人的告白。
隻一句我們過吧,尹安聽得出他的沉思還有猶豫,可偏偏他的語氣又是極其篤定的,多麼矛盾。
轉身,尹安走回去,在中間的位置停下,然後他走過來,在她的身邊停下;“為什麼要我們一起過?”她問,努力讓壓製住自己語氣裏的顫抖。
他也是覺得唐突的,可是,並沒有一絲的後悔:“沒有為什麼,就是想,想對你好。”
是真的,他想和她一起過,無數次出現的念頭,不過三兩天的時間。
她突然抱住他,在他的懷裏嚎啕大哭,眼淚口水在淌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沒有一絲絲女生的矜持。
為什麼他總是能給她她反反複複期翼過的感覺。
“這麼感動麼?”他習慣性的挑起左眉。
她吸吸鼻子,並沒有覺得自己的狼狽,轉身走到車身旁靠上去,掏出口袋裏的煙點上,狠狠吸上一口,情緒漸漸平息下來,她說:“林陌,我是個壞女生,我不會溫順,不能討好。”
“我知道,別說廢話。”他走過去皺眉看著她。她是什麼樣的人並不費解,幾眼便可望穿。
“在我知道許慕辰媽媽收養我的真實原因後,我問他這個世界上是不是不會有一個人真心隊另一個好,他說會,隻是不會沒有緣由,可是,林陌,你剛剛卻說沒有為什麼,隻想對我好。”她輕笑幾聲,抬起頭目光稟咧的看著他。
“算了,我總是這樣莫名其妙。”她聳聳肩,臉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
是很奇妙,哪個女生會在和自己告白的男生麵前哭的一塌糊塗,然後絮絮叨叨又說這些有的沒的。
然而,她夠率真,沒有女生被告白後的矯情,和故作的矜持。
他伸手用力抱住她,溫柔堅定的說;“我懂。”手裏的煙燙在他的肩膀上。
她咬唇,怕自己再次哭出來。
他說她懂,多麼難能可貴,莫大的恩慈。
“疼麼?”半響後,她從他的懷裏起身,看著他單薄外套上被燒出的黑糊糊的洞,語氣中有別別扭扭的關切。
他笑起來,很愉悅的樣子,伸出手在她的臉上捏了捏;“當然疼。”他看著她皺起眉的臉,又說;“可就要疼,才能記住。”
許多的事情,要不就是很疼,要不就是很歡愉,否則,都不會被記住。
他想要被她記住,也想要她記住他。
誰知道能在一起多久呢?一輩子不敢想,不敢奢想。
“快回去。”他說,忽而將她打橫抱起來,轉了一圈後,又放下來。
安靜的夜裏,是她驚喜的叫聲還有咯咯的笑聲。
“打橫抱起,這叫公主抱,你知道麼?”她說,然後轉身飛快的跑進了胡同,胸口像跳進了一隻小鹿,四下亂撞。
他看著她瘦弱卻充滿生命力的背影,垂下眼眸,心有些酸酸的疼,抬起頭,卻又彎起了嘴角。
尹安,尹安。
林陌,林陌。
尹安,林陌。
“許幕辰,你等我麼?”她問,臉上還有未消散掉的笑意。
他心裏像被刀劃過,泛起鋒利的疼,那一幕,他看的太過清楚。
“怎麼玩這麼晚呢?”他笑笑拉起她的手,溫和的語氣裏並沒有一絲的質問。
“沒有玩,是阿藍出事了,我們去看她了。”她說。
她說,我們。
許幕辰身體一僵,而她渾然不覺。
“許幕辰,你知道麼?阿藍竟然把她爸爸公司裏一個新的項目設計賣掉了,那個設計也有程遠的份。”她抬起頭,語氣沉重。
事情的嚴重性,他當然知道:“那麼,現在怎麼樣了?”
“林陌說明天去找程遠。”尹安低下頭去,她不想告訴許幕辰她的決定,她不想他擔心。他是個傻小子。
“嗯,有事一定要告訴我。”他習慣性的拍著她的頭,動作輕柔,目光寵溺。
“快去睡吧。”他說,然後猶豫幾許,將她拉近懷抱,在額頭輕輕吻上。
他一直在等她長大,可是,渾然不覺她已經長大了,那麼,他遲了麼?
他的懷抱很溫暖,有親人最濃膩的味道,連他的吻都是溫情的,她絲毫不覺得別扭,過往的十七年,他早已和她長在一起,早已是密不可分的親人,融入生命。
“哥哥。”在關門前,她朝著他的背影,突然喊。
哥哥。
他的背脊僵硬,挺直,她喊他哥哥。
不問林陌,不問今晚的事,不問那個我們所代表的含義,是他有自信,若是那人真重要,她會第一個告訴他,至少現在她什麼也沒有說。
可是,她突然喊他哥哥。
看著他修長略顯單薄的背影,她的淚悄然落下,那個從一丁點高就在她身邊守護她的男孩,已經變的高大了,時間改變了很多的事情,唯有他對她做的,絲毫未變。
她在身邊,已成習慣,他是親人,她很早便認定。
可是,某些的變化,她不是一點不知,怎麼辦呢?像許媽媽說的那樣吧,他應該有更好,更明媚的女孩來陪。
她其實也是這麼認為。
可是,她不會知道,在她抹掉眼淚入睡之時,他就坐在她的門前,那顆樹下,仰起頭,仿佛看見曾經他們坐在牆頭上一幕幕閃過的畫麵。
一看,就是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