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也要拚盡全力,不惜一切,睜開眼睛,眸光堅定。
“林陌,我看上你了。”食堂外,一棵大樟樹下,她上挑眉眼,歪著頭看向林陌說。
就是要讓她猝不及防。
風吹葉落,在她的肩頭。
眼前的男子一臉冷漠,噙著壞壞的笑容,目光卻落在了別處。
她的模樣,還是會讓他的心無可抑製的紊亂。
三三兩兩的同學亦停下看,學校的風雲人物,怎可錯過。
“你,我看不上,我未婚妻,可比你漂亮多。”他眸光流轉,風華絕代。神色疏離,略帶譏諷。
無情未必決絕,這話,反之亦然。若再不狠心,多怕再也狠不下心。
“那又如何?大可與我比比,況且,隻是我看上你了,並沒說非說讓你看上你,林陌,你自作多情。”她仰起頭,閃閃發亮的鑽石映在眼底,一汪明亮。剛才的話,換誰而言,都是一種難堪,可她卻一句自作多情,將譏諷風雲不起的擊了回去。
“那麼,你想怎樣?”瞧瞧,多麼棋逢對手。
尹安眯起眼睛,走到林陌的身邊,踮起腳,用耳語般的聲音說:“休了那未婚妻,要我,有一天。”她忍住要狠狠擁抱的心,逼迫自己迅速倒回到原地。
她的氣息迷亂了他的心智。
“陌。”沈繁畫突然走進,笑容豔麗。
生生的讓他清醒回來,氣氛頓時讓人興奮起來,所有人都不肯離開半步。
即便剛才他可以羞辱的話也沒有此時他們親昵相擁的模樣讓她覺得心疼。他的目光從不曾落在她的身上,所有的愛真的隻是錯覺麼?
“尹安。”她調頭,故作驚詫喊。然後走到她的麵前親密的拉起她的手,責備著:“尹安,你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通知姐姐呢?”
周圍一片喧嘩。這剛才高調奪愛的人竟是他未婚妻的妹妹。
她看著她的目光明晃晃的得意。
“想用輿論的力量麼?沈繁畫,你用過了,可惜,我臉皮厚。”她說。
不再看她,跨過她走到林陌的身邊停下,奪下他手指的煙,然後狠狠的按在自己的手腕上。
空氣中有滋滋的聲音。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氣。真他媽的夠種。抬起頭看見他壓抑不住憤怒的臉,和瞬間縮小的瞳孔。她笑的邪惡。不是全然沒有反映,不是麼? 那麼,這一點疼,算的了什麼。
轉身大步走開,不給他任何發言的幾乎,其實,也怕自己再控製不了自己的情緒。那些話,還言猶在耳,是誰在耳邊說過;除了我,以後沒有人可以傷害你,包括你自己。
多可笑。原來,傷害我的竟真的是你。
手腕的傷疼的那麼清晰,就像過往的一切。都,絕不是錯覺。
所有人的議論聲都擯棄在耳後。
“尹安,看不出來你還真是個烈女呢,求愛不成就燙了自個。”幾個染著亂七八糟顏色頭發的人圍成一圈,地上的是雜亂的煙頭。
她不說話,接著又有人搭了腔;“可尹安,她那未婚妻怎麼就成了你姐姐了呢,估計學校鬧成了一片了吧。”
她狠狠吐了口煙,說;“嗬,她是我姐姐,像話麼?”
一時間,大家麵麵相視。
這話啥意思?
“哈,不過尹安,說實話,這一招苦肉計估計讓林陌留下很深的影響,妞,我佩服你,可疼?”一穿著大大的印花T恤走到尹安的身邊。
低下頭看著手腕上醜陋的傷疤,可疼?
林陌,你可疼?
“尹安,要不咱們找來沈繁畫玩玩?”有人興致勃勃的提起。
“是喔,老早就看那扭捏的女人不順眼了。”
“可誰知道她後麵有人啵?還有林陌那小子。”
......
或許,這未嚐不是個方法。當初,她不是也找了她來著麼。
“成,你們看著辦,真出了事,就說是我尹安出的注意。”她扔掉煙蒂。
林陌,我說過的,要不惜一切。
夜,很靜。如墨染般的天空,星疏月朗。
他靠在籃球架下,地上是散落淩亂的啤酒罐,黑色的外套隨意扔在一邊。
那日,夜似也是如此。
他說:我們一起過吧。
她問:為什麼。
他說:就想對你好,沒有緣由。
她的笑聲清脆亂了整個夜的靜,亂了他的心。
一如今日,她毅然將煙蒂按在自己的手腕上,那眸光稟咧又渾濁,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再也沒有誰可以讓他這樣揪心。若當初那夜不是太情亂情迷,是不是就沒有如今的輾轉難安。
早自習結束後,林陌的座位依舊空空,尹安連看了幾眼,心裏有越發的煩躁起來。
有眼明的同學看見後便就去和其他的同學嘰嘰喳喳的議論一番。
這裏和原來的高中是有所不同的,連學生們都更開放通明一些。饒是如此,昨天尹安的舉動仍是讓大家震撼了一番,告白的事情並不稀奇,奇的是尹安的直接和另類。
在學校,有擁護沈繁畫的,更有支持尹安的。各成一派。
“尹安。”一班染著黃頭發的張陽站在門口喊著。
她推開凳子走出去,教室門口,和那人擦肩而過。
他看她一眼,眸光微斂。
“諾,你男人。”張陽故意大聲的說。
尹安和教室裏的一群人一起笑起來,然後走開。
她沒有看見錯開身體之後林陌眼眸中的戾色。從來就討厭她和別的男人太過熟稔。其實,無法自欺。在心底,她一直是他的,隻是,不在身邊。
“沈繁畫帶走了。”張陽說。
尹安有些詫異,脫口而出;“這麼快。”
“必須的,走帶你看看去。”
過了兩條街道,張陽帶尹安進了一個窄小的弄堂,在弄堂的最後一間房子前推門而入。
光線昏暗,撲入鼻息的是一股嗆人的煙草氣息。
尹安伸出手散散周圍的煙氣然後走進去。
沈繁畫坐在床上,腳被捆住,淺粉色的裙子被揉皺了,頭發淩亂。尹安笑起來,走到她麵前,挑起她的下巴,哈哈大笑起來;“我以為你還會那是一臉嫵媚的笑呢。”她說。
“尹安,你想怎樣?”她惱怒的問,從小到大何曾被這樣對待過。
“沈繁畫,當日你不是也帶人找過我麼?可我這人記仇,如今不過是雙倍還了你。”
沈繁畫怒視著她。“可是,我不想打你,可怎麼辦呢?”她說著,也隨即坐在了床上。
門再次開開,又進來幾個人。
看見尹安在,紛紛坐過去,問;“親愛的,辦事速度怎樣?”
尹安點點頭,想了想後,問:“你們打算怎麼做?”
她話剛落下,沈繁畫就激動的叫起來,她踢動著雙腿;“尹安,你要是敢對我怎麼樣,你試試。”大家笑起來。
“上你麼?”她睜大眼睛看著她。
沈繁畫氣的白了臉色,身體輕顫。
“你們就這樣捆著她就行,別給吃別給喝,她要是老實的話就這樣。”尹安朝著大家說。
說完,她躺在了床上。
其實,並不想對她怎麼樣,她也不會想要用那麼卑鄙的手段達到任何的目的。尹安,不是這樣的人。她要的隻是林陌出現,她要的隻是林陌的反映。
“尹安,現在放了我,或許我還會顧念些姐妹之情。”許久後,沈繁畫的情緒明顯穩定下來。她輕笑起來。
“若不顧念呢,會怎樣?”她倒想知道,在這個陌生的城市,沒有臨,沒有許慕辰,沒有唐藍,她皆然一人。
“要你的命。”沈繁畫語氣陰沉,煞是認真。
那一瞬間,尹安倒愣了愣。然後放聲大笑起來,一會半會竟無法止住。
“尹安,你笑什麼,要不是林陌抵死相護,你真以為你還能這樣安然。”她說,然後,驚訝的捂住了嘴巴。
不該一時間衝動把這些說出來的。尹安從床上翻騰起來,一字一句問;“你說什麼?什麼抵死相護?”
心像被人用手提起來,忐忑難安。
“和你無關。”沈繁畫轉過了臉。
“我再問你一遍,什麼叫林陌抵死相護?”她的聲音緊張的變的調。
曾經的一切都絕不會是錯覺。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誰也沒有不要誰,誰也沒有丟下誰。
學校裏,林陌臉色難看的看著麵前的丁叔,雙手在身下握緊。
“透了風聲了麼?”他問。
丁叔搖了搖頭,說;“目前還沒有,不過沈小姐以後未必不說。”
他話還沒說完,林陌就一陣風似的狂奔了去。該死,她就是一闖禍胚子。
昏暗光線的房間裏,尹安的手握上沈繁畫的脖頸,力量一分一分的在增加,她不斷的問著;“說,什麼叫抵死相護?”
沈繁畫喘著粗氣,頭痛苦的左右扭動著。她心裏急躁的不可抑製,大聲的喊叫著;“說。”
門,被粗暴的被踢開。
林陌旋風似的衝到她們麵前,伸出手推開尹安,焦慮的問;“有沒有怎麼樣,走,我帶你去醫院。”沈繁畫嘴巴一撇,抽泣著說不出話來。
他餘光瞥見坐在地上似失了魂的她,雙眼通紅,布滿血絲。
心狠狠的疼了起來。抱起沈繁畫,他背對著她,狠下心說;“當初招惹你的債,如今也算是還完了。”
“林.....陌。”門口,她突然走在他身後,輕聲的叫。
他的身體震了震,懷裏的沈繁畫差點掉下去,這樣的語氣,這樣深切的悲傷。不是尹安該有的。
心髒蜷縮在一起,疼痛感襲擊著每一根神經,腳忽而沉重的邁不開步子。喉嚨不斷有不斷加劇著的灼熱。
如果不是懷裏的沈繁畫突然發出聲音,林陌一定已經不顧一切的轉過身狠狠的把她抱在懷裏。
恍然醒悟後,逃似的離開了弄堂。從不曾有過的狼狽。
——當初招惹你的債,如今也算是還完了。
從頭到尾他沒有看過她一眼,虛脫了力氣,靠在牆上。當初轉來這個城市的時候那股鬥誌高昂的勇氣,在他那一句話之後消失殆盡。
原來,一個人,不管是絕望還是死心,都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原來,真的不過是當初的一時興起和招惹麼?
同伴們進來看見失去銳氣靠在牆上的尹安,床上早無一人,張陽驚訝的問;“尹安,你放了沈繁畫。”
“林陌找來了。”她說。
“把手機借我一下。”她伸出手,不想去看大家略有同情的目光。
是的,同情。
多高調的開始,多悲劇的散場。
電話接通,彼端是許慕辰溫和的語調,原本壓抑起委屈在那一刻,從心底泛濫起來。
“尹安,是你麼?”他問。
她在這邊用力的握住手機發不出一個字,好半響後嗯了聲,然後點點頭。嗓子像被黏住一樣。
“許慕辰,我想你們。”她說,語氣裏有濃濃的哭腔,隻有在他的懷裏,才能毫無顧忌的放肆大哭。
“想回來麼?要不我去接你好不好?”他從不問她發生了什麼事情,隻是在她需要的時候義不容辭。
“許慕辰,是不是我錯了?”她怎麼也忘不掉剛才林陌說的話。
不過一場情愛,是不是她錯在太認真。
“尹安,不是錯對的問題,如果不去這一趟,你又怎麼會知道結果呢?”沉默片刻,他說。
他的話,讓尹安心裏的憋屈,有了個釋放的出口。如果不是錯了,怎麼會知道結果。
“我知道了。”她說。
仿佛聽見彼端許慕辰輕笑,夾著些寵溺的味道。掛掉電話,仰起頭看天,然後很矯情的想到一句話;若一個人女子仰望天空,並不是在尋找什麼,她隻是寂寞。
這一刻,尹安也是寂寞的,仰頭看天隻是一個習慣。
是該回去自己的生活了。
她不能在他說了這一切之後還能不要臉的繼續她的驚人舉動。做不到。
撥通丁叔的電話,在心裏不斷告誡自己,一定要勇敢。
這個世界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有什麼大不了。
學校外的附屬醫院,尹安在電梯裏,心裏還是沒出息的忐忑,目的是四樓的單人病房,目的是和林陌告別,華麗麗的告別。
隨機自嘲的挑起嘴角,真的隻為告別麼?其實,心裏再清楚不過,不過是想找個說服自己來見他的理由,亦或是讓再看一次他的態度,就算是讓自己徹底死心。
是傻吧。
“沈繁畫,你究竟還想要什麼,現在不是都如你所願了麼?”
門前,尹安正準備敲門,卻意外的聽見林陌低沉的吼聲。
“林陌,我想要什麼你不是都知道麼?”
順勢靠在了門邊上,她反正從來就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房間裏一時間靜了下來,半響後,裏麵傳來沈繁畫低低的啜泣聲。
哽咽著說;“林陌,你去找我也隻是為了尹安,對不對?”她的心提了起來。恨不得連呼吸都屏住。
“不管是誰,結果都是一樣,你又何必過分在意。”林陌冷漠的說。
“若不是你爸拿她的性命威脅你,林陌,你敢說,你還會願意承認我這個未婚妻麼?”一向內斂的沈繁畫突然吼叫起來。
拿她的性命威脅?尹安驚愕的捂住嘴巴,胸口忽然用力的漲滿,堵住了所有可以呼吸的空隙,心髒暫停之後狂亂的跳動起來。如果說前一刻他所說所做都是假象,那麼此刻呢?
——若不是你爸拿她的性命威脅你。
“沈繁畫,我以為你很聰明,若說從前我不愛你,卻至少不厭惡你,可在你做了這一切後,還希望我反而會愛上你麼?”他噙著笑,不屑的說。
心裏艱難築起的牆壘,瞬間崩離止析,他的話敲打在她的心裏,除了無可抑製驚喜外還有翻騰不惜的勇氣。一切,還是在原點,一切,還是如她所想。
尹安和林陌是真實存在的。都不是錯覺。
“沈繁畫,你進林家,老爺子允許便可,但進我林陌的心,那便要問我。”
他話音落,她推門而入。
他一閃而過的慌亂和詫異,她看的絲毫不落。
“有什麼事麼?”他問,側過臉去,隻留下一個冷漠的背影。
她走過去,在身後環住他的腰。一直以來,他更隱忍。他的身體先是怔了怔,然後開始僵硬,直到反應過來時才狼狽的推開她。
“我以為女孩子的臉麵就算厚也該有了度的,難道你看不見我未婚妻還在麼?”他說,卻垂下了眼眸朝床邊走去。
她快他一步堵在了前麵,目光明亮看著他說;“在全世界麵前我也會如此,就當我不要臉又怎樣?”
她又生機勃勃充滿銳氣的模樣讓他愣了片刻。還有她眸底的堅持和深情。
“沈繁畫,林陌我要定了,他說過,是我先入為主。”她轉過頭看著沈繁畫。堅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