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祭予妖紅(2 / 3)

唐流不響,突然低下頭,捂住麵孔抽泣。

“唉,你怎麼哭了?”太後歎氣,收手回撫平鬢角:“先皇在世時,曾不止一次說我言語毒辣,字字可見血封喉,其實我不過實話實說,偏偏每次居然都能說中要害,叫他心驚肉跳罷了。”她又來勸唐流:“好孩子,現在隻有我們兩人,我這話也許太利太狠,但是,你若是看不清自己,又怎能做出準確的決定?”

她話裏藏針,針尖又染了迷魂香,一字一句先將唐流心痛處刺得鮮血淋漓,再放出懷柔手段,慈愛萬般似的,擁住她肩頭:“女人的心思從來都是一樣,隻想與愛人平淡度日,可男人未必會這麼想,也許現在他心裏有你,肯棄了官印同你一起吃糠咽菜,可十年後會不會後悔?他是否會埋怨這個決定?孩子,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清楚了。”唐流突然重新抬起頭,側向牆角一株桃花,滿枝淡粉淺紅細碎的瓣,嬌豔如尋常小家碧玉。於是她伸手擦了淚,道:“請你放我與熏兒走,順便代我問平將軍一句話,如果他也想官複原職,娶一個小公主身份的唐流,那就請你也答應他。”

“你這是什麼意思?”太後不解:“我答應平將軍,可你與那孩子要去哪裏?”

“我要與熏兒離開這裏,一生一世再也不回來。”唐流冷冷看她,一直看到眼睛裏:“請你現在就放了我們,無論如何,我是絕對不會留在你身邊。”

“你不顧平將軍了嗎?”太後歎:“他如此……”

“就算我不過是在裝腔作勢,骨氣是假的,男人的心也不可靠,我們何不索性來賭一記,我走了,他若跟來,便是我贏;若不肯跟來,就算我唐流戾氣害已,下場薄命也認了!”唐流隻追問她這一句:“你可舍得放了我?”

太後怔住,眼角處陽光裏琉璃瓦閃閃晶亮,如有雙眼睛緊盯在她身上,一個聲音急急追問:“你肯不肯發誓?你肯不肯……”她甚至覺得喉嚨裏燥渴難安,與那日一樣唇齒黏滯,於是自己愈加迷惑,茫然道:“我怎麼會不肯。”

一炷香後,唐流已領了熏兒往山下走去。

“姑姑,我們要去哪裏?”熏兒問,路上桃花爛漫,柳條抽芽,小孩子手裏摘得滿滿。

“回家。”唐流道。

“玲瓏姑姑呢?還有傅叔叔呢?”

“他們不和我們一起走。”唐流難過,她討不到玲瓏的屍體,無法替她安墳立碑。

“那平叔叔呢?”

“我不知道。”她咬了唇。

熏兒看了看她臉色,懂事地,不問了,把手裏的花朵送過來:“姑姑,這花好美呢。”

唐流咬了牙,牽住熏的小手一路走下去,時而覺得自己腳步快,時而又埋怨自己走得慢,“或許我的確是在裝腔作勢”,她憤憤地,對自己說,於是俯身抱起熏,大步走得更快些,然心頭又鬱鬱地痛,強撐了半裏路,賭氣似的又把他放下地。

轉頭往來路看,道旁樹木繁茂,風很大,吹起一地灰塵,陽光下揚成細細金粉,漫天遍地,飛撲進唐流的眼。她看了看空蕩蕩的路,想落淚。

原來,薄命是真的。

豔陽繁世下,她隻是一個柔弱寂寞的女子,除了傷痕與倔強,一段痛苦坎坷的來路,其他,一無所有。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了抬手臂,眼角某處血色,轉頭尋去,原來是夕陽將落未落,灼得彩霞濃赤,投射在路旁一潭水麵上,豔紅妖麗耀眼。

記得未出嫁時,閨閣裏,她也曾做過各種各樣的綺夢。有金甲戰袍的少年武士,左肩龍,右肩鳳,玉帶雲靴身影蛟若驚龍,每一個少女都有過的幻想,可沒有一個女子會經曆如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