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2章 你們有罪嗎?反正我有! (1)(2 / 2)

第四次,他本已有了幸福的愛情,他愛著小山初代,與她同居。但他得知她曾與他人發生過性關係,精神崩潰。這與其是為愛而崩潰,毋寧是為占有權而崩潰。太宰治仍然庸俗如凡人。他們約好去穀山溫泉殉情,仍是服安眠藥。但這次服下的安眠藥藥量仍然不夠,就連當地的醫院都沒有送往,就把他們救活了。

2

求生不得而求死的太宰治終於獲得了生的機會,1939年,在他的恩師井伏鱒二的介紹下,三十歲的太宰治與石原美知子結了婚。美知子是師範畢業的才女,一個教師,她頂著家庭的壓力,跟滿是花邊新聞的太宰走到了一起,倒有點以身飼虎的不要活的氣概。但她迷戀太宰治的才華,不在乎生還是死。世界上女人往往比男人勇敢,男人往往徒有外表,不過是端著端槍的姿勢。但是太宰治並不是,他珍惜這個女人了,好男兒麵對溫情的女人,沒有不心軟的。他確實用心經營了這個家庭。這個家庭很幸福,他們還生有三個孩子。他享受著家庭生活的溫馨,人生的美好。他寫的《棄姬》,同樣是情死題材,但小說裏的死是未遂了,不再頹廢,充滿了健康向上的活力。健康是誰都追求的。在一個國家走向歧途的年代,向上意味著什麼?

我不知道太宰治是否想過教孩子讀世界名著《三劍客》,侃侃博爾赫斯的奇妙與玄乎,像某些中國作家那樣,做做“文化苦旅”,甚至勸勸冤鬼“做鬼也幸福”,到國外搞搞文化交流,甚至還可以進進政協,參政議政。當時是戰爭期間,帝國政府很急需這樣的作家,為大日本帝國海外擴張充當“筆部隊”。這“筆部隊”裏已經有了不少作家,比如火野葦平、佐藤春夫等,他們應該也是日本那時代“最可愛的人”之一支,用我們曾經熟悉的話說,是“拿起筆當刀槍”。就連川端康成,雖然沒有在創作上“協力”,在活動上也是積極參與的,日本政府組織的各種會議,他都積極參加了。

但是太宰治卻做得並不好。好男兒一旦成了好男人,就又沒出息了,他操的是幽默文字,寫《禦迦草紙》,去講什麼“劈啪劈啪山”的故事,狸貓大叔暗戀美兔子的故事。這在當時的全民動員戰爭的形勢下,無疑是失策。於是他成不了政府的人。我從日本NHK放送的專題片上,看到太宰治戰爭後期拉板車拉著全家逃難的畫麵。吃虧了吧?當年那些“筆部隊”的作家們,在大日本帝國搖搖欲墜的時候,是否得到優先的庇護呢?我想會的,至少因為他們對帝國有功,爬上了一定的地位,他們級別比較高,平民百姓跟領導一起麵臨火災,肯定要“讓領導先走!”但是即便先走,在末日的火場上,誰能逃脫得了懲罰呢?

有的人能。就是那些在戰爭時為政府做局的人,現在他們又搭上了戰後“民主主義”的順風車了。正如太宰治和野原一夫在《人和文學》的談話中所描繪的:“所謂文化人和一些媒體在戰時充當軍部的先頭部隊的聲音言猶在耳,現在他們卻又把手中的日本太陽旗換成了紅旗,開始頌揚起民主主義來了。”當時因民主改革而複活的政黨比如進步黨、自由黨、協同黨,成員大都是當初民政黨和政友會的人,而民政黨和政友會在戰爭中是作為帝國體製的一部分而存在的,他們參加的“大政翼讚會”,就是戰時體製下大日本政治會的支柱。文化人也不甘落後,比如太宰治所指責的文壇魁首誌賀直哉。戰爭時期,這個誌賀直哉為軍國主義張目,說日本軍在精神上和技術上都具有優勢。戰敗了,他馬上改口了,連大和民族的語言都被否定了,說日本應該放棄不健全的日語,改用法語。用《斜陽》裏直治的話說:“人在說謊時肯定是一副認真的麵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