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鄭文龍聽了,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往桌上一趴,滿臉的挫敗感。

李曉偉皺眉想了想,問道:“鄭工,他為什麼費盡心機要告訴我們這個日子?”

鄭文龍雙手一攤,表情無奈:“我剛說過,這家夥就是一個擔心自己腦細胞多得沒地方用的人,進出暗網似乎比我們進出網吧還要容易,這幾天裏我一有空就在網上追蹤他的痕跡,要知道互聯網可不比我們人腦啊,他怎麼就可以這麼輕鬆地掩蓋自己的腳印呢?”

“為什麼要拿人腦和互聯網比?人腦的結構是這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了。”章桐忍不住反駁道,“人腦不可以被完全複製,而互聯網是人腦創造出來的。”

李曉偉忍不住笑了:“我想,鄭工的意思是:人會死,但是互聯網不會,人,可以掩飾自己的去向直至徹底消失,但是互聯網嘛,哪怕是編程高手,都會多多少少在網絡中留下一點自己的痕跡的。”

鄭文龍連連點頭:“沒錯沒錯。所以呢,章主任,你永遠都不會知道互聯網裏到底存在著什麼東西。而讓人感到悲哀的是,我們已經離不開互聯網了。”說著,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平板,“跟二位醫生說句實話吧,其實我們幹網安的,平時生活中最怕的就是使用這網絡了,走到哪無論幹什麼,都會擔心自己的訊息被泄露,電子錢包裏的錢一晚上全沒了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我們一個兄弟剛才還在說呢,管這種職業性的‘神經質’叫‘網安職業病’。”

李曉偉心中一動:“就像這首曲子……”

鄭文龍站起身:“是的,下次如果再有人聽到的話,或許在旁人耳朵中,是差不多的一首曲子,但是在我看來卻絕對不是,因為他會再次改變章節編程代碼,理由很簡單,所利用的對象不同了。至於說這首曲子,我個人趨向於是傳達那個日期的可能性比較大,不過,誰知道呢。或許我們聽著正常的,別人耳朵裏,可就成了催命符了,畢竟我還沒他那麼聰明。”

鄭文龍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辦公室,走廊上逐漸遠去的腳步聲和先前比起來,也明顯變得拖遝了許多。

李曉偉依舊靠著章桐的辦公桌站著,皺眉沉思,半晌,才沉聲說道:“鄭工剛才說的也對:第一,他不會就此罷手,因為這不符合他的處事個性,第二,利用互聯網殺人對他來說,少了一種負罪感,相反,卻是充滿了刺激,從而多了一種征服感。我想,他下一次不一定會再用到曲子,或許還會用到別的方法,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利用網絡,因為這是他所特有的犯罪模式,是他專屬的‘簽名’。你想想,你能在瞬間奪走遠在千裏甚至於萬裏之外的特定某個人的生命,這隻有在小說裏才會出現的情節,卻在現實中得到了完美的再現,對於凶手來講,這將是多麼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啊。”

章桐的臉色變了:“要知道這對無辜的人來說,可不亞於是一場可怕的滅頂之災。”

李曉偉點頭:“所以,這個人年齡不會太大;性別方麵,我趨向於男性,喜歡網絡遊戲,或許這也是他唯一的消遣方式;獨自一人生活,熟悉互聯網,編程高手,有獨自居住的空間並且不受打擾,有一套配置一流的電腦設備,工作自由,不是上班族,平時以黑客為生。”

話音未落,耳畔意外地響起了一陣掌聲,童小川笑眯眯地靠在門口:“分析得不錯,李醫生,但是,這樣的範圍幾乎囊括了我們國家幾十萬甚至於上億的年輕男性網民,你叫我們警方上哪去找?”

李曉偉卻不以為然:“別心急,我還沒說完。這家夥看不起周圍所有人,所以,他在旁人眼中,甚至於自己的親朋好友中,都是一個‘怪胎’型的人物,因為他從不輕易流露自己的內心世界,也極度討厭別人窺探他真實的生活。”

“一般來說,如此執著於互聯網的人,不外乎兩種,其一,對周圍人的極度不滿,但是因為生活中處於弱勢群體,我這裏所指的弱勢,可以指個人資產,也可以指社會地位,被周圍圈子中的人壓製,或者說得不到別人關注,為此,在網絡上肆意宣泄心中的不滿,刻意把自己修飾成那種厲害的人物,從而得到周圍人的崇拜,,也就是說,生活中得不到的,在網絡裏用精神上的意淫來滿足自己,這種人有個外號叫‘鍵盤俠’。我們眼前的這位涉案嫌疑人卻並不屬於這一種,因為在網絡上,他還是表現得比較低調的。”李曉偉接著伸出了第二根手指,“說到其二嘛,就是純粹地利用網絡來達到自己的某種特定目的。這種人的社會地位和前麵的‘鍵盤俠’或許差不多,但是他所在乎的方向卻並不一樣,對於‘鍵盤俠’來說,一點點網上的小成就,比如說多幾個粉絲之類,就能讓他滿足地在人前炫耀一輩子。但是本案中的這位,他並不需要所謂的‘認同感’,反而是以對方的痛苦來當做自己的成就感,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所有的無辜生命對於他來說,都隻不過是一場遊戲中的buff而已,存在的意義就隻是幫助他完成這次挑戰,所以,這首曲子,甚至於包括以後所有將會出現的方式,都是隻屬於他個人的一種挑戰難度和樂趣。而這一切無論怎麼發展,都離不開一個最終目的,”說到這兒,李曉偉看著章桐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了一絲擔憂,“我完全相信他是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計劃的,要知道為了這一天,他可是等待和籌劃了很久很久,這種性格偏執的人,活著就是為了挑戰一個個在旁人眼中根本就無法實現的目標,毫不誇張地說,這就是他們活著的意義。而且,也隻有打垮你,才能讓他走向下一個目標。”

李曉偉此刻臉上嚴肅的神情讓章桐的心中莫名地感到了一些不安。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至今才得出這些結論?”章桐輕聲說道。

“沒有足夠的線索,我就沒辦法做出最接近真相的推斷。”李曉偉輕輕一笑,眼神深邃,“從第一天知道這個人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從未放棄過對他的分析,我所需要的,隻是時間和確定他的犯罪模式。我就打個比方吧,如果說你們法醫是解剖屍體尋找真相的話,那麼我們心理醫生,就是解剖人的思維,異曲同工而已。”

4

走出法醫辦公室,來到一樓大廳,李曉偉見童小川始終都一聲不吭地尾隨著自己,他便幹脆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對方:“童隊,找我有什麼事嗎?我看你剛才在章醫生那兒耐著性子聽我說了大半天的話,卻偏偏沒說你來這的真正目的。”

“我,我確實想問你件事,一個女人在受到極度驚嚇過後,又極度悲傷,我是指她的未婚夫在她麵前自殺了,幾小時後她的思維卻仍然很清晰,回答問題的時候也前後邏輯清楚,沒有一句廢話,你覺得這可能嗎?”童小川緊緊地盯著他的眼睛。

李曉偉想了想,反問道:“童隊,那你所說的這個人,她的具體職業是什麼?”

“公關部的。”

“那就完全有可能,因為這種大型機構公關部的工作人員,首要工作就是處理各種危機事件,所以,他們被刻意訓練成能夠冷靜果斷地麵對一切突然意外,我們心理學上對此有個特殊名詞,叫‘巴普洛夫定律’。簡單來說,就是反複完成某項動作後,神經係統上就有了固定記憶,形成一種存在於脊柱或者下腦中樞裏的感覺和運動神經之間的一種直接連接,它們之間的傳輸是不需要經過大腦思考和判斷的,因為已經做過了多次,被大腦當成了一種本能現象,這種條件反射的範圍不僅限於具體行動,還包括語言和思維方式。所以呢,你剛才所說的那位女士,不排除是本職工作的條件反射,讓她客觀地記住了她所看到的東西,並且牢牢地記在了腦子裏。也就是說,事後她在和你講述這件事情的時候,她本人的大腦很有可能並不認為是在講發生在她自己身上的事,你明白嗎?她所做的,隻是一種陳述性工作而已,就像機器人。”

童小川聽了,呆呆地看著他,半天才點頭,“謝啦。”卻又忍不住小聲嘀咕,“真夠羅嗦的。”

“這叫科學解釋,不詳細了不行,我也不能瞎編,你說是不是?”李曉偉嘿嘿一笑,“但是也不排除她是一個高明的演員,總之,各種可能都有,後麵咱就慢慢走著瞧吧。”說著,他順手拍了拍童小川的肩膀,告辭離開了警局。

海子在身後柱子旁探頭道:“頭兒,童隊,幹啥呢,哭喪著臉?”

“沒啥,就是感覺這書呆子今天有點神經質。”童小川尷尬地笑笑,“走,咱回辦公室去吧。”

“童隊啊,你可真夠老實的,到現在你還沒看出來嗎?”海子邊走邊仰天長歎一聲,“看門的老王頭都說了,這李醫生每次來,回去的時候幾乎都是興衝衝地,有好幾次還一溜小跑呢。”

“咱這是公安局,可不是什麼電影院,他有啥好興衝衝地?不就是個顧問麼,又不拿工資。”童小川不解。

海子用手指指自己的腦袋:“童隊,我的意思是你該好好用這想想,他每次來都會去看誰?”

“法醫處咯?”童小川想都不想,脫口而出。

“瞎扯,童隊,沒人會願意天天跑來看死人的,還笑嘻嘻地走的。”海子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那你……難道你說的是……咱們那年輕的章主任?”

海子連連點頭,笑道:“你總算開竅了。老王頭都看到過好幾次,兩人坐在食堂裏吃飯,李醫生偷偷瞧咱章主任,那眼神跟平時都是不一樣的,可溫柔著呢。老王頭說啊,就跟他家小子瞅著他媳婦兒偷著樂一個味兒,差不了!所以呢……”

“‘所以’什麼?”童小川緊張地追問道。

“這不明擺著麼?咱李醫生愛上章主任了。”海子笑得很開心。

聽到這兒,童小川卻感覺心裏有點空落落的,他臉上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

這時,大樓外起風了,刺骨的北風瞬間從敞開的窗戶中灌滿了二樓整條走廊,吹得懸掛著的一眾科室牌左右搖晃,時不時地發出了扭曲金屬鏈的聲音。童小川本能地回頭看向窗外,天空中灰蒙蒙的,遠處天邊,一片烏雲正逐漸覆蓋而來,突然想起在回來的路上,等紅燈時所聽到的那段牧馬人上傳來的天氣預報,童小川不由得重重打了個噴嚏。

今年的雪下早了,而下雪前的寒冷程度是不亞於化雪的。

傍晚六點,華燈初上,安平市的街頭已經飄起了雪花,雪越下越大,街上行人的肩膀和頭發上很快就落滿了白色的積雪。這是今冬以來,安平市所下的第一場大雪。

忙碌了一整天的安平市公安局大樓裏也變得安靜了許多,四樓網安大隊值班室中隻留下了一盞燈,同事們都下班了,鄭文龍今晚值班,他坐在電腦桌邊,看著滿屏的數據,不斷敲擊著鍵盤,清脆的鍵盤聲在整個房間裏回蕩,而他臉上的神情也是如此的執著與專注。

這幾天來,嚐試過無數次的追蹤,不斷變換的IP數據也如數被記錄了下來,親自編寫的嗅探程序被安插進了自己所能想象到的每個網絡空間,總之,這是一場不能輸的戰爭。

網名‘美少女戰士’的‘潛行者’已經很久都沒有給自己來郵件了,雖然心中有些小小的失落,但是鄭文龍卻養成了每天都會去主動查看自己私人加密郵箱的習慣。他不知道該如何來評價‘潛行者’存在的對與錯,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和別的‘潛行者’相比,這個從未謀麵的‘美少女戰士’卻是一個很有正義感的人。網絡上和現實中一樣,也有自己運行時所必需遵守的規則,‘潛行者’是介乎於黑客與白帽子之間的人,他們來自世界各地,他們的職責,隻是維護暗網和正常網絡之間的平衡運行,但是這個‘潛行者’,卻透露出了明顯的正義取向。鄭文龍也知道,要想抓住那個‘瘋子’,就必須依靠‘潛行者’。這是一個自己無法否認的事實。

盡管‘美少女戰士’在網上似乎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下午的時候,同事給他發來一篇最新的有關人工智能方麵的探討文章,說不久的將來,或許人的大腦思維方式和記憶就可以完全被移植進網絡世界裏,那樣的話,即使人的生命在現實生活中已經消失了,在網上卻依舊可以以一個虛擬的狀態存在。看完後,他本想一笑了之,可是腦海中卻突然閃過了‘潛行者’的影子,心中瞬間就變得沉甸甸的。

窗外,風不停地吹,雪越下越大,不斷拍打著網安值班室的窗戶,漸漸地在窗框上累積了厚厚的一層白雪,隨著夜幕逐漸籠罩整個城市,氣溫下降,過了今晚,明天的街頭應該就會有薄冰。

鄭文龍徹底打消了明天早上下班後再回家休息的念頭,他從後麵的倉庫裏拖出了那張狹小的行軍床,放在自己的辦公桌旁,然後鋪上被褥,忽然想起值班室的熱水瓶壞了,這麼冷的天,沒熱水喝可不行,便抓起手機,開門向樓下走去,門衛室有幾個大熱水瓶,隨便借用一個是沒有問題的。

夜晚的公安局大樓裏人不多,顯得格外空曠,每一層樓就那麼一兩盞燈亮著,都是晚上不回家的值班警官。匆匆來到一樓大廳,推開玻璃門的時候,因為身上穿著單薄的作訓服,沒有想到大樓外是這麼冷,鄭文龍不禁凍得直哆嗦。

快步跑下樓梯,剛想伸手推開值班室的門,眼前一花,似乎有什麼東西站在牆角。鄭文龍本能地停下腳步,這才看清楚站在雪地上的是一個年輕女孩,穿著大紅色的薄羽絨外套,斜挎著一個黑色電腦包,黑色的長筒皮靴,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護耳帽。女孩不停地原地踏步跺腳,雙手哈氣取暖,應該是等了有一段時間了。

“你找誰?”鄭文龍隨口問道,同時伸手推開了門衛室的大門,暖氣便撲麵而來,“進來吧,外麵冷。”

女孩沒有遲疑,趕緊跟了進去,滿口道謝。

門衛室裏沒有人。這時候,鄭文龍才感覺到對方雖然能夠講漢語,但是卻並不非常流利,這才認真打量眼前這個身穿紅色外套的年輕女孩典型的亞裔麵孔,詫異地問道:“你不是中國人?”

年輕女孩點點頭,大方地伸出右手:“你好,打擾了,叫我阿妮塔吧,我是泰國人,昨天才到的中國。”

鄭文龍更吃驚了:“泰國人?現在出入境管理處的都已經下班了啊,明早八點才上班,更何況我們安平市也沒有泰王國駐華領事館,最近的也要在200公裏開外的尚海市……請問我現在能幫你什麼忙嗎?”

女孩嫣然一笑,搖搖頭。

鄭文龍的臉頓時紅了,他趕緊把頭轉了過去,怕對方沒有聽懂自己所說的話,便放緩語氣重複一遍道:“請問我能幫你什麼忙嗎?What can I do for you?”

阿妮塔還是搖搖頭,笑著說:“警官先生,不用刻意說英文,我能聽懂中文,隻是我說的不太好而已。我今天來是為了這個事。”說著,她便伸手從斜挎在自己身上的電腦包裏摸出一本厚厚的裝輯精美的泰文小說,伸手遞給了鄭文龍,“警官先生,讓你費心了,我就要找這本書的作者,我是她的外國粉絲,超級粉絲。”為了表示自己心中的敬意,阿妮塔刻意加重了最後四個字的口吻。

鄭文龍一臉詫異地接過女孩手中的書籍,瞥了眼封麵,頓時恍然大悟,他早就聽說過刑科所的章桐在寫書:“你要找的人,恐怕是我們刑科所的章主任,經驗豐富的基層法醫,這部小說嘛,雖然我不懂泰語,但是我可以肯定就是她寫的。”

阿妮塔聽了,連連用力點頭,興奮地說道:“就是她!沒錯!我要找她,找她給我簽名。”

鄭文龍不禁苦笑:“對不起,阿妮塔,現在公安局都下班了,你真要找章主任的話,那就請明天來吧,或者說把這本小說留在這裏,明天晚一點來拿也可以,我一定請她給你簽個名,滿足你的願望,也不會讓你白跑一趟,你說呢?”

阿妮塔猶豫了一會兒後,隨即點頭道:“好吧,不過,請一定好好保管這本書,我非常喜歡的。如果能和她見一麵,那是我最大的願望。對了,警官先生,請問你是……”

“哦,我還沒自我介紹,”鄭文龍有些尷尬,“我姓鄭,鄭文龍,是網絡安全大隊的高級工程師,這是我的工作證件。”說著,他便把胸口掛著的出入工作牌拿給對方看。

阿妮塔看著鄭文龍的目光若有所思,片刻過後,她微微一笑,禮貌地點頭道:“謝謝你,鄭警官,我放心了,不過我明天不一定會過來,因為我要參加一個活動,但是我一定會來拿書的,所以,請多費心替我保管一下。”說著,女孩雙手合掌致意,然後便推門走了出去。

站在門口,看著白色雪地中,女孩逐漸遠去的紅色背影,鄭文龍竟然有些呆了。

“看什麼呢,傻小子?”身後傳來了門衛老王頭的聲音。

鄭文龍臉紅了:“老王頭,這個姿勢,是啥意思?”說著,他依樣畫葫蘆衝著門衛老王雙手合十致意。

“誰給你做的這個?剛才那女孩嗎?”老王頭感到有些意外。

鄭文龍點點頭。

“她應該是泰國人吧。我家小子夏天的時候給我報了個團,去泰國旅遊,那邊的人都這手勢,跟進了佛堂似的,導遊說了,意思是‘問好,感謝’之類。”說到這兒,老王頭一臉狐疑地看了看那女孩離去的方向,嘴裏嘀咕道,“這時候,都晚上八點多了,哪裏來的泰國人?”

鄭文龍順手把書夾在胳膊肘底下,聳聳肩,笑嘻嘻地說道:“估計是搞錯時間了吧,人家才到中國,我叫她明天再去找出入境的人了。”

“那你這家夥在這幹嘛?”老王頭雙手抱著胳膊,看著他。

“這不正值班嘛,網安辦公室裏的暖壺炸了,來要個新的。”鄭文龍尷尬地笑了笑,卻下意識地把那本書抱得更緊了。

“不對,你小子今天有點發傻,是不是……”老王頭雖然隻是個公安局的門衛保安,但是眼神卻也是很犀利的。

被人直截了當地戳穿了心事,鄭文龍瞬間臉紅了,他找了個借口在牆角的暖壺堆裏胡亂翻了一通,不顧老王頭異樣的目光,趕緊溜出了門衛室。

接近淩晨的街頭顯得格外安靜,大街小巷空空蕩蕩的看不見人影,昏黃的路燈光下,雪花無聲無息漫天飛舞,這是安平市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市中心24小時營業的肯德基店後門外,一輛單車歪倒在地,旁邊雪地上一個年輕女人大聲叫喊著:“有人嗎?有人幫幫我嗎?……”喊聲在後門寂靜的小巷裏回蕩。

許久,後門的鎖扣發出了清脆的‘哢噠聲’,緊接著,一位年輕女孩走了出來,因為店裏開著暖氣,所以她身上穿得不多,隻是一件薄薄的羊毛衣,凍得有些發抖。

借著屋頂肯德基廣告牌的燈光,她趕緊來到斜躺在地麵上的女人身邊,單膝跪地,關切地問道:“我剛才在上洗手間,出來才聽到你的呼救,出什麼事了,嚴重嗎?需要我幫你叫醫生嗎?”

地上的女人艱難地伸手指了指不遠處的位置:“謝謝你,謝謝你,我是來這裏拿單車的,我的汽車就在那邊,因為路口太小,我開不進來,能扶我到我的車裏嗎?我的電話在車裏,我可以打電話叫醫生,不過應該沒事,我的腿,估計隻是普通的扭傷。”

肯德基後門外有一片專門停放單車的區域,而女人右手所指的方向,也確實有一輛麵包車停在二十米外的馬路邊上,後門開著。在女人右手邊倒著的,是一輛女式運動型單車。

年輕女孩點點頭,伸手扶起女人:“來,我幫你。”

女人感激地說道:“你是個好女孩,謝謝你,好人有好報的。”

年輕女孩笑了:“不用謝,我先扶你過去,再回來拿單車也不遲。”說著,兩人便互相攙扶著緩緩走向不遠處的麵包車。

奇怪的是,麵包車就此便開走了,徒留下雪地上那一輛歪躺著的女式運動單車,不過,如若仔細看過去,那單車停放區域裏,有著好幾輛同樣款式的女式運動型單車。

寒風呼嘯,雪越下越大,地上的腳印很快便被擦抹的幹幹淨淨。直到天快亮了,一個滿臉倦容的大夜班員工探頭朝外張望了下,便又匆匆關上了門。

外麵實在是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