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一個凶殘的對手並不可怕,而一個躲在陰影裏的對手卻猶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至你於死地,而你,很不幸,唯一能做的,卻隻是在臨死前,看清楚對方的臉而已。

1

雪後的早晨,是異常寒冷的。

天還沒亮的時候,章桐便被床邊地板上丹尼不斷發出的躁動聲給驚醒了。其實她還挺佩服丹尼的,雖然它隻是一條狗,並且還不是一條純種的狗,卻不僅看得懂牆上的掛鍾,更會在每天一個固定的時間裏過來叫主人起床。

丹尼有著比鬧鍾還可怕的準時意識。尤其是當它無意中愛上了對麵小區的那條美麗動人的母哈士奇後,它便愈發珍視早晨那僅有的半個小時陪主人晨跑的機會了。因為在剩下的時間裏,它就都隻能孤單地蹲在陽台上,衝著對麵小區的方向發呆。感情這種東西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有時候哪怕隻是看一眼,或許就注定了自己下半輩子的歸屬。據窩窩寵物店的韓老板推測,丹尼大概是在寄養的時候愛上了那條叫土豆的母哈士奇。這,難道不就是緣分麼?

章桐無奈地睜開眼睛,窗外昏黃的路燈光照射在窗簾上,黑影綽綽,勉強能夠看清楚房間裏的東西。果真五點還沒到,因為小區的路燈熄滅時間是早上五點整。

既然醒了,那就幹脆起床吧。

章桐順手伸進枕頭底下,準備找一根皮筋把自己的頭發紮起來。

章桐的頭發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常年保持著到青黃不接的長度,不紮起來也確實挺麻煩的。不過但凡是個女人,似乎就都會有一個買了一大堆皮筋,想要用的時候卻一根都找不到的壞習慣。她坐在床上皺眉冥思苦想了一會兒,這才記起昨晚洗完澡上床睡覺的時候,自己解開頭發時就是這麼隨手把它朝枕頭底下一丟,方向是不會錯的。但是手指所觸及之處,不隻碰到了皮筋,還意外碰到了一個陌生的東西,等拿出來一看,章桐頓時愣住了,這分明是一塊手表,而且是一塊男士手表。

遲疑了一會兒後,她突然想起就在前幾天,童小川因為醉酒,沒有地方可去,便和李曉偉兩個人半夜三更從大排檔出來後,跑一街之隔的自己家來借宿。看著手中的這塊陌生的手表,章桐不禁自言自語道:“這家夥手表都忘我家好幾天了,怎麼就不記得問我要呢?”想想這段日子裏天天上班累的回家倒頭就睡,自己哪有心思去給房間搞衛生啊。

順手擰開床頭燈,一聲長歎,麵對著丹尼期待的目光,章桐便隻能乖乖地掀開被子,從床上滑了下來,把手表往床頭櫃上一丟,踢拉著拖鞋去衛生間洗漱。

來到衛生間裏,打開水龍頭,聽著嘩嘩的水聲,抬頭,卻無意中看到鏡子中日漸憔悴的自己,白發已經過早地在頭上清晰可辨,才三十出頭的年紀啊,章桐一聲長歎,心中越發感到鬱悶了起來。

這兩天裏雖說並沒有什麼大案發生,僅有的一次命案也是以自殺告終,但是在她的心中卻總是感到一種風雨欲來的不安,1986年7月8日,那一天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於那個家夥要以一種如此殘忍而又特殊的方法來提醒自己,也可以說,是用一條命的代價。

李曉偉曾經語重心長地對自己提起過——一個凶殘的對手並不可怕,而一個躲在陰影裏的對手卻猶如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至你於死地,而你,很不幸,唯一能做的,卻隻是在臨死前,看清楚對方的臉而已。

想起李曉偉,章桐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暖意,可是,這種感覺卻也隻是轉瞬即逝,很快便被眼前的案子所困惑。1986年的時候,自己還沒滿十歲,即使有記憶,在那個年代裏也是片斷性和選擇性的。而凶手似乎又隻盯著自己,難道說,這事情竟然是和父親章鵬所經手的案子有關?章桐一邊咬著牙刷,一邊陷入了苦苦的思索。

父親在那時候是一個才參加工作不到十年的年輕法醫,雖說手頭也處理了很多案子,但是卻並沒有太多成就感,因為當時的刑偵技術有限,條件極差,沒有專門的解剖室不說,就連案發現場屍體的保護也是有一定的難度,毫不誇張地說,當時的十個命案如果能順利勘破六個就已經很不錯了。

難道說,這個數字背後所代表的竟然也是一個未決的命案?想到這兒,章桐的心中不由得一涼。

草草地洗漱完畢,章桐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間,換上運動服後,便戴上鑰匙和手機,拉著丹尼出了門。

早晨的空氣雖然寒冷,卻異常清冽。風一吹,枝頭的積雪紛紛飄落,儼然又是一場小雪的景象。小區路麵上空無一人,章桐站在路邊給自己綁上發帶,打開運動手環,深吸一口氣後,定定神剛要走下路沿,右手邊停著的那輛車卻讓她吃了一驚。

整個車身髒兮兮的,車窗玻璃上除了積雪便滿是灰塵,盡管如此,章桐卻一眼就認出了這輛車,她輕輕歎了口氣,上前用手套擦了擦窗上的積雪,看清楚車內駕駛座上果真是縮成一團抱著手機呼呼大睡的童小川,便虎著臉,順手拍了拍車窗玻璃。

見對方依舊沒醒,她幹脆拿起手機撥通了童小川的電話,驟然響起的電話鈴聲嚇了對方一跳,手忙腳亂地抓住手機,剛想接聽電話,就看到了車外站著的章桐,愣了一下,便嘿嘿傻笑了起來。

“傻笑幹嘛,開車窗啊!”章桐做了個搖下車窗的手勢。

這回,車內的童小川總算是看明白了,趕緊摁下自動開窗鍵,玻璃窗緩緩降落,章桐便向前趴在車門上,皺眉說道:“我說童大隊長,大清早的,跑我家樓下蹲著幹嘛?”

童小川臉紅了:“保護你的安全。”

“謝啦,我可沒那麼弱不禁風,再說了,童大隊長,你別忘了我可是一名經驗十足的法醫,我能保護我自己。所以,趕緊給我開車回家吧,穿那麼少別凍感冒了。”說著,她順手拍了拍車頂,示意他開車,然後自己便牽著丹尼向前慢慢跑去了。

晨跑是章桐的習慣,隻要不出警,她就必定堅持晨跑,少則三公裏,多則五公裏,其中的區別除了看心情就是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