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笑了:“這爐子早不壞晚不壞,偏偏今天就壞了,要是爐子好的話,你們這趟可就算是白跑了,屍體早就燒成一堆灰咯。塵歸塵,土歸土,一個人在這世界上就沒啥留下的了。”
1
難得的午後溫暖的陽光給安平市第一醫院的門診大樓鍍上了一層靚麗的金色。
電腦開著,麵前的候診椅上卻空蕩蕩的。
李曉偉無聊地在手機上刷著2048數字小遊戲,似乎隻有這樣,他才能夠盡快地打發掉這剩下不到一個小時的門診時間。
而不至於瞪著電腦屏幕發呆。
安平市第一人民醫院是省裏著名的三甲醫院,幾乎每個科室都是患者人滿為患,更別提兒科了,就算往上隔了好幾層樓板,李曉偉仍然時不時地能聽到從天上不斷飄下來的孩子拚命的哀嚎聲。但是他所在的心理科卻除外,用老同學顧大偉的話來形容,那就是蜘蛛都懶得在這裏結網。
其實李曉偉自己私底下想想,也是難以理解自己當初的決定,苦守著這貧瘠的一畝三分地,整個科室就剩下自己和一個馬上就要退休的主任,就連唯一的護士阿彩也被婦科抽走了,完全可以預見到不久的將來,自己將是碩果僅存的人。
院裏頭的領導也不是沒動腦子過要撤掉心理科,眼不見心不煩嘛,但是考慮到心理科一旦關門大吉的話,下次三甲評定可就懸了,便狠狠心保留了下來,甚至於為此還做了李曉偉的思想工作,表示說絕對不會虧待他的堅守。
“不就少幾個錢麼,開心就好!”李曉偉小聲自言自語道。
話音未落,門診室的門竟然奇跡般地被人推開了,李曉偉吃驚地看著門口站著的人,不禁脫口而出道:“童隊,你怎麼來了?”
童小川應聲摘下了口罩。
李曉偉還想再問,目光落在他的右臉上,便硬生生地把都到了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童小川沮喪的臉上那新鮮的指甲劃痕伴隨著表皮破裂和輕微紅腫的症狀明擺著就是告訴李曉偉——他被人打了,而且是被一個留了長指甲的女人打了。
李曉偉趕緊伸手指了指自己麵前的候診椅,示意他坐下,這才低聲同情地說道:“兄弟,到底出啥事了?你們現在的犯罪嫌疑人這麼凶猛啊,還帶用指甲撓你們警察的?去過急診室了嗎?”
“不去。”
“為什麼?”李曉偉更是感到不可思議了。
“丟人!”
說著,童小川誇張地歎了口氣,順手從兜裏摸出煙,打火機打了半天卻還是啞的,便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李曉偉:“兄弟,借個火。”
“等等,我先去開窗通風。”李曉偉來到窗邊,打開半扇窗,順手又從雜物盤裏拿了一隻打火機,回來坐下後,丟給童小川,“我不抽煙,但是同事老陳抽,偷偷摸摸的,所以打火機是少不了的。”
“謝啦,李醫生。”童小川感激地點上煙,深吸一口後,鎮定了好一會兒,臉上的神情才算是舒展了開來,聲音也恢複正常了,“正好經過這,辦完事後順便找你聊聊,心裏憋屈,想想我可真夠倒黴的了。”
“倒黴?”李曉偉伸手指了指他臉上的傷口,“誰打你的?難不成是吳嵐?”
一語說中痛處,童小川看著李曉偉的目光中充滿了落寞:“就是她,我這次都差點給動手打回去了,可是想想我是警察,更不能犯錯誤,便咬牙忍了。”
“她為什麼打你?”李曉偉不解地問,“咦,還打得這麼狠。”
童小川愣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斟酌自己的用詞,可是很快,他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搖搖頭,無奈地說道:“她罵我臭流氓,生活作風不好。也真虧她想得出來。”
“她憑什麼罵你,這沒道理的。你的為人我再清楚不過的了。”李曉偉皺眉說道,“她這分明就是無理取鬧嘛。”
童小川聽了,也沒說話,就隻是舉起了自己的左手,指了指手腕方向:“就為了這塊表,吳嵐知道我有這塊表,是我爺爺留給我的,那天晚上,在大排檔我不是喝醉了麼,稀裏糊塗的就記得你帶我去了章主任的家,後麵的事,我自然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李曉偉八成猜到了事情起因,臉上便露出了尷尬地神情:“你沒地方睡,我和章醫生便把你挪到了她的床上,至於說這塊手表,是我順手摘下來的,就放在枕頭邊,因為你那時候在酒精的作用下,渾身血液流動速度增快,但是手腕上的手表卻箍得很緊,我怕出意外,便,便順手……兄弟,你不向吳嵐解釋麼?”
“憑啥解釋,我又沒錯。”童小川皺眉說道。
李曉偉想了想,小聲開導:“那跟我說說後來發生的事。”
童小川看了他一眼後,便不住地長籲短歎:“上午的時候,我陪吳嵐去法醫辦公室認領屍體,臨走的時候,章主任直接就把這塊手表還我了,說是在她枕頭底下發現的。她說得沒錯,可是她卻沒注意到我身旁的吳嵐,雖然當時沒有爆發出來,出門後,辦完了屍體交接手續,殯儀館的靈車開走了,這大小姐的臉也就耷拉下來了,甩手就狠狠給了我一巴掌,罵我腳踩兩隻船的臭流氓……”
李曉偉強忍住笑,打斷了童小川的訴苦:“那你是埋怨章醫生咯?”
童小川搖搖頭,小聲嘀咕:“說句良心話,我倒是沒怪她,這事本來就與她無關的。那天晚上她收留我們也是出於好心。”
“等等,我有兩個問題,第一,吳嵐怎麼會問你要屍體?誰的屍體?難不成是大劇院的那個調音師?”李曉偉不解地問。
“沒錯,就是他。吳嵐手上有齊備的手續資料,包括死者父母和死者女朋友方麗的委托書,沒有任何瑕疵,那時候,局裏正發愁到底該如何低調處理這件事,便順水推舟讓她接走了,直接送去殯儀館,等過兩天告別儀式結束後,就把骨灰交給方麗送去國外死者父母身邊。”童小川低聲答道,“再說了,案子已經證實是自殺,那我們警方再繼續扣留屍體,就說不過去了,人家柯誌恩畢竟是公眾人物。雖然說那首曲子很邪門,可我們並沒有直接的證據拿來改變這個案件的性質,你說對不對?”
李曉偉點點頭:“好,那第二,說這話的時候,章醫生不會沒注意到吳嵐的存在吧?”
童小川先是搖搖頭,卻又無奈地點頭,不吱聲了。
見事已至此,李曉偉便隻能盡量勸慰:“童隊啊,別鬱悶了,也別怪章主任,事情都過去了。她這麼做,也不會是別有用心,章醫生這個人雖然智商很高,但是在情商方麵,還有為人處世方麵,老實說相對就比較薄弱一點,做事也直觀一點,不太會和身邊人換位思考來解決問題。
所以我想,她應該是沒有想到事情最終發展會徹底失控吧,更何況你前幾天不是還抱怨說婚事已經告吹了嗎?”
“我和吳嵐在性格上合不來,”童小川看著李曉偉,“可是你說過,做人要勇於承擔責任……”
“你和她……那個了?”李曉偉皺眉。
童小川聽了,趕緊搖頭:“不,不,不,我一根手指頭都沒有碰過她,我很尊重女人的。我的意思是說我要照顧她,因為她的妹妹為我而死。”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李曉偉向後靠在椅背上,目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婚事是你自己的終身大事,我不好多說什麼,決定權也隻屬於你自己。但是有一點,我給你一句忠告——人活著,永遠都不要把自己當做賭局上的最後一顆砝碼。明白嗎?因為你輸不起。你輸不起自己的幸福,也更輸不起她的幸福。有些選擇做出了,可就再也沒有機會讓你後悔的。”
“童隊,好好想想,你不是一個聖人,你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警察而已,根本就沒有什麼超能力。而你脫掉這身警服,你就和我,和周圍的每一個人都沒啥區別。你沒有資格替別人決定生活方向,同時,你更沒有資格草率地決定自己的一生。要不這樣吧,我問你,你究竟愛不愛吳嵐?”見童小川有些猶豫,李曉偉問,“別騙我,我要你此刻最真實的感受。”
童小川愣住了,他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我想,在你心中,更多的,應該隻是對她的責任和愧疚,對吧?那你知道她愛你嗎?”李曉偉毫不客氣地接著問道。
“我,我不知道。”童小川的目光躲閃開了,“對不起,我現在回答不了你這個問題,太深奧了。”
“好吧,那我換個方式再問你一次,連一個她到底愛不愛你,你都沒辦法肯定的話,將來你即使和她結了婚,你說,你們會幸福麼?”李曉偉一針見血地說出了童小川的心事,“要照顧一個人,有很多種方式,但你卻在完全不了解她的前提之下,偏偏選擇了最糟糕也是最粗魯的一種,你們兩個的性格迥異,而你每一次對她的包容和忍讓,隻會讓下一次的衝突變得更加變本加厲,因為吳嵐已經知道,不管怎麼冒犯你,你都是不會還手的,你更不會教訓她,久而久之,我想,你在她生命中所存在的意義,就等同於是一個‘救火隊長’。”
“什麼意思?”童小川尷尬地問道。
“幫她解決麻煩的人啦!”李曉偉目光落在童小川的右臉上,於心不忍地說道,“話說回來,什麼叫婚姻?婚姻建立的前提就是兩個人之間平等對待,古人尚且知道相敬如賓才能相守一生,那你們之間呢?你看看你的臉上,已經完全失衡了,知道嗎?如果她真愛你的話,她會在你臉上狠狠地打下這一巴掌嗎?要知道一個人的臉代表的是這個人的麵子與尊嚴,她這麼做就是要打掉你的尊嚴,你還願意繼續包容下去麼?”
看著童小川目瞪口呆的樣子,李曉偉搖搖頭:“童隊,我今天就給你免費谘詢了。說實話,我對你的遭遇也已經忍了很久了,同樣身為一個男人,別讓我看不起你,再忍讓,隻會讓你變得更窩囊!所以你真的要問我意見和建議的話,那很簡單——你有權利選擇一個真正懂得和尊重你的女人結婚。”
童小川的目光有些發呆,許久,他站起身,點點頭,隨即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診室。
房間裏又安靜了下來。
在午後的陽光中愣了好一會兒後,李曉偉這才長長地出了口氣,渾身竟然有了一種虛脫的感覺,說實在的,他自己都還從未這麼生氣過。
“老同學,寧拆一座廟不破一樁婚,你這麼勸人家分手,不有點太那個了麼?”顧大偉笑眯眯的圓臉在門口探了出來。
“你這家夥聽牆角啊?”李曉偉皺眉,“心理醫生和病人的談話可是保密的,是隱私。”
顧大偉趕緊走進門診室,雙手一舉,誇張地說道:“我冤枉!我才沒偷聽呢,剛才那明明就是走到門口時,正好風把你們的談話刮進我耳朵裏的。”
“拉倒吧,找我啥事兒?”確定到下班時間了,李曉偉便開始快速地收拾起了自己的辦公桌。把桌麵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地全兜進了抽屜,鎖上,這才抬頭,臉上努力擠出了一絲笑容。
“沒啥事兒,就想請你吃飯。”顧大偉嘿嘿一笑,“老同學嘛,要常聚聚,拉攏一下感情才對。”
“黃鼠狼給雞拜年,別來這套,趕緊換個理由。”李曉偉和顧大偉兩人在醫科大學一起念的研究生,又是同一個寢室的,所以說起話來就更是顯得隨便了許多。
“好吧好吧,”顧大偉輕輕歎了口氣,身體朝後一靠,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我擔心你的安全,老同學,所以特地來告訴你。”
李曉偉注意到顧大偉並不像是在開玩笑,略微遲疑後,便壓低嗓門說:“你是不是最近工作太忙了,所以有些輕微的焦慮?要不,咱們好好談談?”
顧大偉瞪了他一眼:“我雖然沒有你聰明,但好歹我也是個有執照的顧醫生,是否患上焦慮症我自己清楚得很。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這個。”說著,他拿出手機,利索地劃了幾下屏幕後,點開一張相片,給李曉偉看。
相片中除了白天之外,看不出具體時間,可以分辨出拍攝者是在一輛車裏,而取景的中心,李曉偉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那正是自己此刻所在的第一人民醫院底下一樓門診大廳外的台階上,相片正中是個匆匆走過的年輕女人。
李曉偉一臉狐疑地抬頭看著顧大偉:“什麼意思?我不認識這個女人。”
“誰叫你看這個女人了,”顧大偉伸手指了指相片的左上角,“放大,你仔細看看,那不是你麼?”
李曉偉半信半疑地點擊放大了屏幕,果真是自己,正在台階上站著打電話,就連臉上的表情都看的一清二楚,不禁羨慕地說道:“你的手機像素不錯嘛,放大了還能看得這麼清楚。”
“你要是肯跟我幹,一個月就能買十部!”顧大偉得意地說道,見李曉偉臉色有些不樂意,趕緊清了清嗓子,繼續說,“別誤會,我可不是來推銷手機的,老同學,你再看看你身後不遠處的那個柱子旁,那是誰?”
李曉偉乖乖地又放大了一次屏幕,這次可是真的看清了,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都說人的雙眼目光是能夠折射出自己的內心所想的,如果不看眼神,那相片中,自己身後醫院柱子旁站著的那個年輕女人就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她或許是在休息,也或許是在等人,而這些情景在一所三甲醫院的門口是屢見不鮮的,並且誰都不會在意。但是這個女人的臉上,那目光中,卻充滿了深深的怨恨,嘴角抿著,似乎是在拚命克製住自己即將爆發的情緒。
“老同學,你懂微表情,你別告訴我說你從來都沒見過這個女人吧?”顧大偉若有所思地看著發呆的李曉偉,“我第一眼看見這個女人眼神的時候,我就嚇了一跳,這樣的眼神,明擺著是對你恨之入骨啊。”
李曉偉抬起頭,有些懷疑:“她會不會是在看我旁邊經過的人?”
“別開玩笑,我來之前,在樓下,就特地去了相片中你所站的角落,想再印證一下,希望是虛驚一場。結果從那女的所站的位置看過去,除了你,就是一堵牆壁,上麵連個窗戶都沒有,白花花的,你說,那女的衝著牆壁幹瞪眼幹什麼?”顧大偉拿過手機,關了屏幕,啞聲說道,“再說了,咱都是心理學科班畢業的,這種眼神,你說,一個不認識你的人,會這麼看你麼?那眼神簡直就是想把你給生吞活剝了啊!”
“可是,我根本就不認識她。”李曉偉突然感到了一陣煩躁不安,他猛地站起身,在房間裏來回走動著。他完全可以確定自己根本就不認識這個女人,但是出於職業的本能,李曉偉明白如果不是發自內心的憤怒,沒有誰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老同學,你別老在我眼前走來走去,好不好,讓我看著頭暈。”顧大偉忍不住抱怨道,“你一貫的鎮定自如都去哪兒了?”
一聽這話,李曉偉不禁長歎一聲,回到椅子上坐了下來,嘴裏喃喃地說道:“大偉,我也不瞞你,現在我的心裏確實感覺很矛盾,因為如果你所說的是真的話,她這麼看著我,絕對是自己內心的真實流露,我不知道我哪裏得罪她了,以至於她會這麼恨我,我連她到底是誰我都不知道。你說,這會多麼可怕?”
“為什麼‘可怕’?”話已至此,顧大偉似乎也有點擔心了。
“因為這一次,她是這麼看著我,那下一次的話,或許,就不是那麼簡單了。”李曉偉一邊說著,一邊強裝鎮定地笑了笑,“對了,大偉,你怎麼會有這樣一張相片?也太巧合了吧?難道說你在跟蹤我?”
“我才沒時間跟你玩‘躲貓貓’呢,”顧大偉小聲嘀咕道,“前段日子,我公司接了個案子,簡單點說吧,委托人,也就是丈夫,有很強的焦慮症傾向,並且嚴重懷疑自己的妻子背著他出軌,自身性格卻又偏執,屬於那種油鹽不進,根本就聽不進去任何勸說的死硬派,沒辦法,為了以防萬一出人命案,又本著對客戶負責的態度,我的就派我的員工開始按照步驟先對目標方,也就是委托人的妻子做了一段時間的跟蹤調查,當然了,這涉及到一些法律擦邊球的界定,但是我可以保證的是我們的所作所為絕對尊重被調查方的隱私的,就連委托人都不會知道,而且結束委托後,這些資料也會被及時銷毀。之所以做這樣的調查,隻不過是對後續的治療方案有個基調掌控的選擇罷了。說白了,要是坐實了出軌,我們會勸委托人想開點,眼光放遠點等等,反之,則會以夫妻感情為著眼點,大打親情牌,強調信任的重要性。我是今天早上開早會的時候,無意中注意到了相片中的你,還有這個奇怪的女人……”
李曉偉不吱聲了,臉上的神情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顧大偉不安地問道,“需不需要我把這張相片給你發一份?我公司裏的設備可以把它處理得更清晰一些。”
李曉偉搖搖頭,苦笑道:“謝謝你,大偉。我看,你就尊重對方的隱私吧,咱也要有職業道德的,更何況我已經記住了這張臉。別的對於我來說,沒多大實質性的用處。”
“好吧,那就聽你的。”
話音未落,李曉偉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瞥了一眼,微微有些失落,因為電話是童小川的助手李海打來的。
李曉偉順手按下了免提鍵:“海子,找我有什麼事?”
“李醫生,方便嗎?我就在你們醫院急診科病房33床,想請你過來下,有事找你。”電話那頭海子的聲音帶著一貫的精神抖擻。
“沒問題。”李曉偉看了顧大偉一眼,“我馬上就過來。”
直到匆匆走進急診科的病房,看到坐在病床前的海子的那一刻起,李曉偉才感到心中一沉,因為躺在病床上的那個年輕女人,自己幾分鍾前剛剛在顧大偉的手機中見過,除了這張臉上已經全然沒有了相片中那種眼神之外。
出於本能,李曉偉有些遲疑,直到海子站起身,朝自己招了招手,他才硬著頭皮走了上去,簡單介紹過後,他知道了這個女人的名字——方麗,而對她所提出的特殊要求也並不感到太意外。
“方小姐,你確信需要這麼做麼?”李曉偉若有所思地看著方麗。
方麗的臉上露出了驚恐和痛苦所交雜的神情:“是的,我怎麼也沒有辦法忘了誌恩臨死時的那一幕,我天天晚上做噩夢,我擔心再這樣下去的話,我會精神失常的……”
看著楚楚可憐的女人,如果是以往,他會一口答應下來,畢竟方麗是大劇院案件中的受害者,按照常理,經曆過這種生死風波的人,十之八九都需要進行心理疏導,但是李曉偉怎麼也沒有辦法在腦海中立刻抹去顧大偉手機中的那張相片,他猶豫了,卻又深知自己不能馬上拒絕,沉吟片刻後,便微笑著說道:“方小姐,首先,謝謝你對我的信任,不過,真的很抱歉,我們科室目前隻有我一個人,工作相對比較忙一點,預約的病人也已經排到下個月去了,恐怕暫時空不出時間來,要不,我給你開個介紹函給九院的張教授,你去九院看看怎麼樣?那裏的醫療條件和醫生都是很專業的,不輸於我們醫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