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命運真的給自己開了一個非常可怕的玩笑。緊握著的右手指甲深深地摳進了掌心的皮膚之中,顧大偉卻沒有任何感覺,他緊咬著嘴唇,強迫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咫尺之遙的病床上,眼前的這個年輕女人有著自己記憶中熟悉的模樣,不過,僅此而已,這幅軀殼的內部,卻已經全然是陌生的人了。
安平市公安局門前的路麵上靜悄悄的,由遠至近警笛聲突然響起,童小川開著警車出現在街道拐角,衝進公安局大院後,便直接把車順著坡道向後麵獨立的法醫運送屍體的車輛入口處開去。
章桐早就已經做好準備,她打開了卷簾門和所有的照明燈,等童小川倒好車後,便幫忙打開後車廂,搬出屍體,放上輪床。章桐最後用手拍了拍車頂:“可以開車了。”
童小川從車窗裏探出頭:“需要我幫忙嗎?”
章桐頭也不回地擺擺手:“結果出來後我會打電話給你,這裏有李醫生幫我就可以了。”
童小川有些沮喪,他縮回車內,一邊開車,一邊嘀咕道:“那神棍能幫什麼忙?”
一旁的海子忍不住瞥了眼童小川,笑了:“童隊,你可別搞錯了,人家李醫生是安平醫科大學神經外科的全獎學金研究生,安平醫科大學在業內的排名可是頂尖的,神經外科專業則更不用說咯,除此之外,李醫生身上還同時擁有三個碩士研究生學位,所以說呢,在當心理醫生之前,他就已經是地地道道的學霸級別的全科醫生啊,你想想看,現在這年頭,能修個全科就已經是現代恐龍級別式的人物了。更別提是咱安平醫科大學的全科了。論起資格,李醫生給咱章主任當下手是絕對合格的呢!”
“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海子嘿嘿一笑:“當然是聽歐陽那老頭說的,人家痕檢的工程師們都傳遍了,就是不明白這麼高的背景學曆,為什麼就心甘情願地來咱公安局白打工不要錢,話說回來,其實答案不也明擺著麼?”
童小川不免有些懊惱,嘀咕道:“你就不能少說些拍馬屁的話麼?”
李海急了,猛打方向盤,把車穩穩地停在大院內的車位上,然後委屈地說道:“這不是拍馬屁的話,童隊,這可是大實話。”
童小川無奈地長歎一聲:“就因為是大實話,所以才要少說,明白不?”
3
安平市公安局解剖室裏,所有的燈都被打開了,房間裏的溫度也被調到了相應的低溫,在等待解剖床上的屍體恢複常溫的間隙,所有準備工作都做好後,章桐便和李曉偉兩人便來到走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章桐一臉歉意地對李曉偉說道:“按理,本來我是應該把小顧叫過來的,但是這幾天她的媽媽病了,家裏又沒有別的人可以照顧,我不忍心叫她加班,所以,今晚就隻能辛苦你幫我打下手了。”
李曉偉搖搖頭,微笑道:“我很榮幸。”他心裏非常期待這樣一次特殊的機會。
“其實你也不需要碰屍體,要做的,隻是幫我拍照就行了,同時幫我記錄相應的部位檢查結果,我會給你一份簡易人體圖譜,跟學校裏的解剖課差不多的操作程序,”章桐板著手指耐心地解釋道,“我以前也一個人做過整套屍檢,但是這一次,我真的不能再有任何疏忽了。”
李曉偉完全明白章桐話語中的意思,因為今晚這麼大動幹戈地把屍體從火葬場弄回來,如果是一個普通死者的話,或許還不會有什麼事,但是柯誌恩的公眾人物身份,卻無形之中給章桐帶來了很大的心理壓力。
“別擔心,我支持你,你相信自己的直覺就可以了,別的不要再放在心上。”李曉偉看著章桐的眼睛,認真地說道,“記住,對你來說,自信最重要,別的都可以忽略不計。”
“謝謝你。”章桐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喉嚨有些幹澀。她趕緊把頭轉開,看了下走廊上的掛鍾,啞聲說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開始吧。”
複檢屍體其實是一件非常複雜的工作,和初次屍檢時相比,不隻是要去重複每一個步驟,同時,還要對每一個細節進行不斷地推敲,直至沒有任何疑點可以用來推翻為止。死者生前雖然所從事的是音樂類的工作,但是從身體的各個部位來看,明顯是很注重自己的身體保養的,長跑和有氧運動長期堅持下來的結果在身體上的體現非常顯著。
“真是可惜了。”李曉偉輕輕歎了口氣。
章桐抬頭看著他:“可惜什麼?”
李曉偉伸手指了指柯誌恩的屍體:“世事無常。”
“人總要過這一關的,誰都逃不了,隻是時間早晚的區別罷了。”章桐平靜地說道。她拿起鋒利的剪子,沿著死者胸膛上先前所切開過的Y字形切口縫合線逐一剪開,聽著這單調的剪刀頭撞擊所產生的哢噠聲,李曉偉不禁微微皺眉。
死者胸腔內的各種器官因為在先前做過屍檢,所以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統一用特殊的塑料袋包著,上麵做了標記。章桐費力地把塑料袋逐一取出,放在另一邊的工作台上,打開,接著便放在電子秤上過磅,報出重量,記錄,對比……
“器官的相應數據都是在合理範圍之內的,”章桐皺眉說道,“除了X光片所發現的疑點之外,沒有別的證據證實死者患有嚴重的會喪失主觀判斷能力的疾病,而且毒化檢驗報告上,也是正常的,方麗或許真的是清白的。”
“在催眠狀況之下,理論上來說,一個人是有可能做出在平時完全無法做到的事情,這涉及到人體隱藏機能的激發,因為被催眠者的大腦主觀意識受到了外來的人為誤導,大腦就此接管了身體上的神經記憶,重新下達指令。但這樣的人群也是小範圍概率性的,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這麼做,我聽我導師說過,在亞洲人種中,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會存在,那凶手又怎麼會偏偏這麼巧地選中柯誌恩呢?”李曉偉不解地問道,“這簡直就像是一天之內連續中了十個體育大彩票那樣的概率。”
“這麼說來,確實是可以排除受到催眠而突破個人自身極限,從而去完成這樣程度的自殺動作的可能性。”章桐抬頭看著李曉偉,“假設這催眠根本就不存在,假設他是被謀殺的,再排除掉被下毒,因為毒物檢驗報告是正常的,死者在臨死前沒有被下毒,那,一個身體素質這麼好的男人,又為什麼會眼睜睜地看著別人拿著自己的手去割自己的喉嚨,而不做任何本能的反抗?要知道,這樣的死,不隻是耗時長,也非常痛苦,這不亞於是一場冷血的酷刑。”
李曉偉想了想,說:“我們現在所知道的情況,都是方麗告訴我們的,就連古人都曾經說——莫信他人一麵之辭。何況是現在?”他掏出手機,撥通了童小川的電話:“童隊,我有個想法。想聽聽你的意見,還有歐陽工程師。”
“來我辦公室吧,包括大龍,我們所有人都在。”電話那頭的童小川似乎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切,就等著李曉偉的這個電話了。
章桐笑了,擺擺手:“去吧,這邊有我就可以了,有什麼需要核實的,隨時跟我聯係,我正好還有一些檢材比對樣本要仔細看看,以防萬一。”
時間剛過午夜,刑警隊辦公室裏,按照老規矩,所有的煙霧報警器都被逐一卸了下來,整齊排列在一邊的桌子上。接下來,大家圍在房間另一側的白板前,或席地而坐,或靠牆站著,實在憋不住煙癮犯了的,也能在這個時候放心地偷偷抽上兩口,而不用擔心挨罰。畢竟漫漫長夜是不太容易被打發過去的。
“兄弟們辛苦了,現在還留在崗位上,我代表死者,謝謝大家!”童小川大聲地說道,“現在已經有證據證實,死者柯誌恩的死因可疑,不排除謀殺,所以我們必須對這個案子重新再過一遍。歐陽工程師,麻煩你把現場的勘驗情況說一下。”
坐在投影機旁的歐陽點點頭,便於觀看,房間裏便隻留下了一盞燈。他開始摁下播放開關,同時解釋道:“剛開始的時候,因為知道是自殺,案子便終止了調查,所以這部分現場資料我就沒有拿出來複核,隻是按照程序做了存檔處理。這段影像是我們進去的時候拍的,中間沒有中斷過。”
牆上投影儀的畫麵中,地麵上滿是碎玻璃和雜物,房間裏一片淩亂,南牆邊的屍體雖然已經被挪走了,但是他身後的牆上,卻被動脈血所染紅,邊緣呈現出了典型的噴濺狀。
當鏡頭對準牆麵的時候,歐陽工程師摁下了暫停鍵:“你們注意看這麵牆,看到中間那個特殊區域了沒有?”
張一凡點頭:“歐陽工程師,那應該是坐著的死者,對不對?他的身體和頭麵部位擋住了噴濺而上的血跡,所以才會在他身後的緊貼牆麵上形成了特殊的‘空擋’?”
“可以這麼解釋,但是,如果再結合受害者的證詞的話,就有些不太符合常理了。”說著,他又放大了牆麵的血跡,“你們再看看這個,和旁邊的噴濺式所滲透的血跡有什麼區別?”
“這裏麵怎麼會有擦拭的痕跡?”一旁默不作聲的李曉偉不禁呆住了,“這不應該的啊,螺旋形的擦拭痕跡!”
歐陽工程師不由得呼出了一口氣,嚴肅地說道:“是的,這還是我的助手小九同學發現的,他在存檔記錄中做了備注,說懷疑現場的血跡造假。誰想到這傻小子卻不及時通知我,唉,讀書都讀傻了。”
“歐陽工程師,我看你也別太自責了,現在發現還不晚。至少屍體被我們拿回來了,沒有被火化掉。”童小川雙手抱著肩膀,無奈地說道,“也算是我們中大獎了吧。”
歐陽工程師歎了口氣,接著說道:“我們懷疑血跡造假的原因有兩個,第一,你們看,根據章主任的屍檢報告顯示,死者身高178公分,那麼他坐下後,連背部在內,靠在牆上不會超過110公分,擦拭狀痕跡接近位置是160公分左右,如果是一個人站直了擦拭的話,那這個人身高不會超過170公分。”
“而頸動脈血的噴濺痕跡因為動脈的博動,所以血跡的形成是波浪狀分布的,從血液量和噴出的方向來看,死者那時候的頸動脈已經處於嚴重離斷的狀態,也就是說在如此大批量失血的狀況下,人已經無法挪動了,再加上大動脈的血流速度是每秒50厘米,而靜脈相對是40厘米,所以,綜合推斷,從出現傷口到死去,時間不會超過四分鍾,而他的挪動範圍嘛,從他坐下那一刻開始,就無法再動作,也就更不可能手執抹布,然後站起身,用力擦拭牆上的噴濺血跡。”
“第二個原因,就是這兩處血跡邊緣,你們仔細看一下,”歐陽把鏡頭放大到牆麵的一角,“這整堵牆上的血跡,根據死者當時所處的位置,表現出噴濺狀是很正常的,我用紅色的標記出來了,但這兩處單獨形成的血跡,卻是潑灑狀的,而一個人的動脈血是絕對不可能在牆上出現潑灑狀,除非,你用器皿裝了液體向目標牆麵進行用力潑灑,才會形成這樣的痕跡。為此,我們剛才特地做了實驗。”說著,他點擊下一個文件,地點是痕檢實驗室,差不多的一堵白牆上,歐陽工程師用一個茶杯接了某種有顏色,然後站在牆邊不到一米遠的地方,用力潑灑不同的區域,數次實驗,數次結果記錄,最後,短片結束的時候,相比較現場的牆麵血跡,形狀果真一模一樣。
“我們為什麼要重複實驗,不隻是要得出牆上的痕跡形狀好進行對比,我還要說明一下,這個液體是和人體血液的濃度是一樣的,我們之所以要不斷重複實驗,更是想就此看出造成這種痕跡時,對方所站的大概位置,所以,在潑出血液的時候,那個人所站的位置,距離牆麵,已經超過了一米。”
歐陽工程師在認真解釋的時候,張一凡湊了過來,在童小川的耳邊低語道:“童隊,海子發來的。”說著,便把手機遞給了他。
童小川的手機在關機充電,所以短信就被轉移呼叫到了張一凡的手機上。
幾小時前,從火葬場拉屍體回來後,童小川便安排李海去了第一人民醫院急診科,方麗還在那裏住院,童小川給他的指示是——以接替派出所女警陪護的名義陪在她身邊,有任何消息,隨時聯係。
而訊息中的話,卻讓童小川更是心頭一緊——方麗哥哥來了,執意帶她出院,我以安全名義為由,現開車護送他們回住處,再聯係。
“方麗哥哥?”童小川皺眉看了一眼自己身邊坐著的李曉偉。後者也感覺到了他的不安和疑慮:“童隊,你說什麼?”
“沒事,我出去下。”童小川啞聲說道,手機另一頭,海子的電話是‘關機’,童小川更是感到了不安,他站起身,抓起手機和充電器,湊到助手張一凡耳邊:“下麵你看著點,等下叫大龍給我電話,保持聯係。”
“沒問題,需要帶上幾個人麼?”張一凡飛快地說道。
童小川搖搖頭,便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從樓上到樓下的停車庫,一路上,童小川一連撥打了數次李海的手機,卻總是顯示處於‘關機’狀態。
這可是非常危險的信號,因為正常情況下,警察的手機是絕對不允許關機的。
在車庫牆上找到另外一輛警車的鑰匙,童小川把手機往兜裏一塞,緊鎖雙眉,臉色陰沉著,抓起車鑰匙匆匆打開車門便鑽了進去,接著,利索地轉動鑰匙,打開車燈,猛打方向盤,把警車開出了車庫,車速直接被他拉到了80邁。
那種熟悉而又遙遠的感覺又回來了,童小川一邊開著車,一邊用力扯開了自己警服的風紀扣,心跳得厲害,他幾乎感到窒息。
幾年前的夜晚,相同的場景,突發的失聯狀態對於一個正在執行任務的禁毒警察來說,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童小川混亂的腦子裏,當時的一幕幕記憶不斷閃現,他雙手緊握方向盤,心亂如麻,李海還很年輕,才剛剛加入警隊,希望這些都是自己多慮了。
刺耳的手機鈴聲在車內驟然響了起來,童小川騰出右手抹了一把眼睛,讓自己清醒一點,然後點開手機,電話是鄭文龍打過來的:“童隊,剛才張一凡跟我說了,需要我幫什麼忙?”
“謝謝大龍,手機號189*******8,我需要做手機定位,最後一次發出簡訊的時間和通話的時間,小張都有,然後把定位發給我,越快越好。”童小川沉聲說道。
“沒問題,童隊,注意安全!兄弟們等你好消息。”
電話掛斷了,警車飛速穿過黑夜的街頭,童小川看著車燈下前方空蕩蕩的馬路,心情感到格外複雜。
4
安平市公安局法醫解剖室裏,章桐一臉疑惑地看著死者的雙耳耳廓,表麵看上去是長了一塊尋常的皮膚癬,但是用放大鏡仔細觀察的話,就能看到皮膚表麵有不正常的燒灼痕跡。心中不安的感覺逐漸強烈了起來,章桐猶豫了一會兒後,終於下了決心,果斷摘掉手套,然後撥通了鄭文龍的電話:“鄭工,幫我立刻查一下案發當晚,也就是死者柯誌恩出事的那個時間段裏,大劇院裏是否出現過不正常的電流想象。”
“這個,可能要查一下供電局的機房資料,我等下有了結果就立刻通知你。”電話那頭,鄭文龍的聲音顯得有些焦慮不安。
等待的時間是漫長的,章桐皺眉看著手機,心中感到了莫名的焦躁,終於,手機鈴聲再次響了起來,章桐立刻接起電話:“鄭工,怎麼說?”
鄭文龍的聲音中充滿了疑慮:“你說的沒錯,章主任,確實在案發時有過短暫的波動,不過也就不到十秒鍾的時間,差點都被係統給忽略了,而這十秒鍾時間的波動,也是屬於係統的正常範圍值以內的,但是,放到案發那晚就有些讓人無法理解了。”
“為什麼?”
“因為這種狀況隻會在夏天居民用電高峰的時候才會出現,供電局的專門配電電圧為了防止頻繁跳閘,就設定了一個能容許的自由調節時間範圍,也就是說,超出20秒的波動,就會出現跳閘,”說到這兒,鄭文龍輕輕吸了口氣,“而那晚,已經是初冬季節了,卻還沒到大範圍使用暖氣的時候,怎麼會出現這種狀況?”
“電壓是多少?”章桐追問道。
“足夠在短時間內把人電暈。”
“天呐,”章桐忍不住一聲驚呼,“歐陽還在不在你們那裏?”
“在。需要他接電話嗎?他正在訓斥他的徒弟。”
“叫歐陽工程師馬上查那副耳機,如果我沒推斷錯的話,現場那副耳機上應該找不到任何和死者柯誌恩有關聯的生物組織樣本。”章桐語速飛快地說道。
“你的意思是……”
“沒錯,”章桐冷冷地說道,“那副耳機,被掉包了,真正的耳機已經被強大的電流燒壞了,為了後麵的戲份,必須換上一副新的耳機。方麗並不是受害者,方麗才是真正的凶手!告訴童隊,是方麗殺了柯誌恩,並且刻意偽造了現場。”
冬天夜晚的雨又寒冷,又潮濕。
在安平市郊外72國道邊上,一輛警車由遠至近停了下來,車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四周一片漆黑,但是鄭文龍發過來的定位上,海子的手機最後出現的,就是眼前這個位置。他打開了車燈,並且把光亮調節到最大,接著便拉開車門出去,冒著雨跑到後背箱邊上,打開箱蓋,裏麵是每輛警車都必須配置的帶有熒光標誌的警務專用雨衣和應急燈設備。
童小川穿上雨衣,然後給自己的手機戴上防雨套,電量已經在開車的時候充足了,他現在隻能依靠手機和應急燈來尋找李海的下落。
此刻的時間已經是淩晨,國道上沒有往來的車輛經過,長途司機在這個時候是不被允許上路的。在GPS的定位指引下,童小川很快便在國道旁的水溝邊上發現了李海的手機。
他的腦海裏一片混亂,手機在,海子卻不見了。這是最糟糕的結果,盡管在來時,童小川的心中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眼前這一幕,卻讓他頓時渾身顫抖,強烈的內疚和自責瞬間便撲麵而來。
雨下個不停,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趕緊手忙腳亂地掰開手機後麵的塑料手機殼,周圍瞬間變得一片死一般的寂靜——李海的飯卡無聲地落在了他的手掌心中。童小川雙膝一軟,頓時跪倒在了雨地裏。
回到車上後,不顧渾身濕漉漉的,童小川撥通了張一凡的電話,聲音疲憊而又冰冷:“通知大家,所有人停止休假,立刻歸隊,調動一切隊裏警力,尋找失蹤警官李海的下落,綁架嫌疑人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片刻的無聲透露出了電話那頭張一凡心中難以掩飾的震驚:“是,童隊。那你呢,需要後援麼?”
“我去見個人,很快就回來。”說完這句話後,童小川便果斷地掛斷了電話,把手機朝儀表盤上一丟,腳下的油門被踩到了底。
漆黑的夜色中,他看著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的路麵,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