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3 / 3)

“看來,他們的童年也是很坎坷的。”陳豪默默地一聲歎息。

“是的,雖然法院方麵對孩子的父親所犯下的事盡量保密處理,但是這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很快兄妹倆就被人認了出來,我想,那個時候,正是孩子們的成長敏感期,或許也正是造成了陸言離家出走的原因所在吧。不過還好,那時候陸曼留了下來,並且完成了學業。”

很快,手中的煙便抽完了,張一凡伸手在一旁的走廊煙灰缸裏擰滅了煙頭,這才整了整身上的警服,對陳豪微微一笑:“請局領導放心,這個案子,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早日破案,而且,李醫生一直在幫助我,沒有他這個智囊,說不準我還沒這麼底氣十足呢。”

陳豪若有所思地掃了一眼刑警隊辦公室內忙碌的場麵,點點頭,笑了:“說到李醫生,他可不是一個簡單的人,你還年輕,確實需要這樣的一個睿智的軍師呢。好好幹!對了,我今天特地去醫院看了童小川,聽主治醫師說,恢複得不錯,雖然還在昏迷,但是過幾天應該就能醒了,畢竟那家夥的身體素質還是很不錯的,禁毒大隊幹了好幾年的。”

張一凡卻輕輕歎了口氣,似乎心事重重:“對不起,陳局……到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童隊說起有關海子的事,現在想起來,心裏就痛,都怪我不好,當初要是我跟著海子,或許就不會出事了。”

看著下屬無法掩飾的傷心和自責,陳豪欲言又止,知道現在不是勸慰的時機,便一聲歎息,順手拍了拍張一凡的肩膀,走了。

窗外,雪停了,銀裝素裹的安平市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孤單。

4

水開了,水壺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尖叫聲。

被驚醒的章桐趕忙伸出手去拔掉了插頭,冷不防被燙了一下,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本能地把被燙著的手指含在嘴裏,騰出右手拎起水壺給自己的杯子蓄滿熱水。

房間裏冷得要命,丹尼躺在電腦機箱旁的地板上,因為整個屋子裏隻有那塊區域才略微能夠感到有些暖意。

為了能盡快找到九張肖像畫中疑似死亡人員的身份資料,章桐不得不對每一張臉都進行人工繪製基礎圖,並對臉上的每一個特殊定點重點做出標記,因為隻有做了,人像資料庫才能在定點的幫助下,盡快縮小辨別範圍,幫助確定該人員的真實身份。

繪製基礎圖是一件非常費眼力的活兒,也很耗時間,下班後隻是簡單地吃了點東西,接著便坐在電腦旁進行繪製,過去兩個多小時,才勉強繪出一張。眼睛酸澀無比,有好一會兒幾乎都快看不清楚麵前的屏幕畫麵。

“看來今晚是要熬個通宵了。”章桐在電腦桌旁坐下的時候,順勢用腳踢了踢丹尼毛茸茸的大尾巴,嘴角露出了苦笑,喃喃說道,“丹尼啊,我還挺羨慕你呢,看你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實在睡不著就是單相思打發時間,日子雖然單一,但是也還挺開心的呢。”

丹尼衝著主人搖了搖尾巴,轉了個方向,沒多久便又睡著了,還發出了輕輕的鼾聲。

章桐揉了揉眼睛,集中注意力,準備下一張基礎圖的繪製。剛拿起電容筆,放在左手邊的手機便響了起來,她本能地抓起手機,也沒細看,便接聽了電話:“哪裏?”

這個時候是淩晨12點半,有電話也隻可能是出警需要,所以章桐的回複都是簡明扼要。目光卻始終都沒有離開過麵前的電腦屏幕。

電話那頭卻並不是以往習慣了的飛快語速,卻傳來一陣電流的沙沙聲,緊接著,便是一首鋼琴曲響了起來,章桐頓時渾身直冒冷汗,她以最快的速度掐斷通話,然後猛地站起身,幾步來到窗邊。此刻的窗外依舊是一片寧靜的雪夜景象,鬆樹,無花果樹,層層疊疊,小區的路麵也是鋪滿了白雪,章桐緊張的目光不斷地四處張望著,正在這時,手中的手機竟然又開始震動了起來,章桐猶豫了,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起這個電話,來電號碼隨時可以被改動,而自己的這個號碼除了工作,知道的就隻有李曉偉。

刺耳的手機鈴聲不斷地敲打著章桐的耳膜,她咬了咬牙,最終摁下了接聽鍵,這一回,沒有了電流聲和音樂聲,卻是一個明顯的帶著嘲弄口吻的電子合成音:“我隻是給你開玩笑罷了,章醫生,你不用這麼害怕,我不會害你的,畢竟我們之間還有一場遊戲沒完成呢,你說對不對?再說了,我都已經玩膩了用音樂來控製別人,該換種方式了,不然多沒意思啊。”

“你好無恥!”章桐憤然說道,“那些死去的人,你逃脫不了責任!”

“與我無關,我可沒有動手殺他們,都是他們自己幹的,再說了,我也隻不過讓他們看到了自己內心世界的魔鬼而已,充其量,我最多算是幫凶。”電子合成音緩緩說道,甚至還誇張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怎麼樣,章醫生,那幾個人的身份資料找出來了沒?”

“這關你什麼事!”章桐冷冷地說道。

“你怎麼就那麼確定與我沒關係?做人不要太絕對了。”說著,電子合成音便發出了一陣尖銳的笑聲。

一旁的丹尼迅速把頭縮進了尾巴裏,發出了低低的哀鳴聲,這是它在聽覺上感到無法承受時所產生的本能反應。

“章醫生,你可不能輸,明白嗎?你輸了的話,代價可是慘痛的哦。”

“到底是什麼規則?不妨說來聽聽。”章桐哼了一聲,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全然沒有了剛才的慌張。

對方也聽出了章桐聲音的變化,不禁有些錯愕,幹笑了兩聲後,說:“很簡單,遊戲已經開始了,查出你手中的這幾個真正死者的死因,在媒體上公布,然後我就投案自首。怎麼樣,這個價錢劃算吧?還有啊,章醫生,這麼晚,就不要加班了,早點休息吧。”

“你處心積慮就隻是為了讓我查這九個人?”章桐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突然心中一驚,衝著話機吼道,“等等,你剛才所說的代價又是什麼?不許你再傷害別人!”

至此,通話戛然而止。被徹底激怒的章桐衝著已經毫無反應的手機大聲叫道:“你這混蛋!”她無意中一抬頭,突然看到窗外,路燈柱下,不知何時停了一輛銀灰色的麵包車,車旁站著個身穿風衣,長發飄逸的女人,正抬頭向自己的窗口方向看過來。

章桐猛地拉開窗,凜冽的寒風瞬間灌滿了整個房間,白色的紗窗輕輕拂過她的臉,路燈下,那個年輕女人衝著章桐聳聳肩,做了個無奈地手勢,然後鑽進駕駛室,開車揚長而去。

那個女人肯定就是陸曼,雖然沒有看見陸言,但是章桐知道,他必定就在那輛車上。現在追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她遲疑片刻便默默地關上窗,在伸手安撫過丹尼後,又打開了電腦。

章桐是絕對不會相信陸言那所謂的遊戲規則的,她知道在這背後,肯定有著更深的秘密。而當初父親之所以決定放棄對這案子的追查,技術因素隻是一個方麵的原因,更多的,章桐相信,父親一定是發現了什麼。

想到這兒,她伸手從書案上又一次拿起了父親的工作筆記。

黑夜中,城市冷清的街道上,顧大偉的車無聲無息地跟在那輛銀灰色的麵包車後麵。兩輛車始終都保持著固定的距離,就像兩個幽靈在午夜的街頭緩慢移動。

顧大偉沒有打開車燈,他的目光一直都盯著前麵的麵包車,卻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跟蹤會被方麗發現,因為他知道此刻坐在麵包車裏的,並不是方麗,而是方言,也就是陸曼的哥哥陸言。

自己在半小時前終於成功把陸言從陸曼的身體裏呼喚出來的,但是讓顧大偉感到懊惱的是,陸言不願意像病人和醫生那樣與自己交談,他的傲慢自大讓他的眼中根本就看不到別人的存在。而這對顧大偉來說,卻是無法容忍的羞辱。所以,他幹脆就放手,告訴陸言——你現在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隻有一個條件,就是跟著你卻不會幹涉你,也不會幫你。

‘陸言’似乎並沒有認出顧大偉,他隻是聳聳肩,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然後合上電腦,站起身在桌上拿起了麵包車鑰匙離開了別墅,而顧大偉就立刻跟了上去。他想知道,為何‘陸言’會在‘陸曼’身體內出現,因為這本不應該發生。

‘陸言’早就已經死了,千真萬確,隻是被人刻意隱瞞了死訊而已。但是幾年過後,如今的‘他’卻分明又好好地在自己妹妹‘陸曼’的身體裏活著。

終於,城郊的公路上,麵包車緩緩停了下來,車還沒徹底停穩,陸曼便搖搖晃晃地走下車,雙膝一軟跪倒在路麵上。顧大偉見狀,也趕緊下車,上前幾步在陸曼就要倒下的刹那,把她攔腰抱在懷中,用一種怪異的口吻柔聲呼喚道:“小曼,小曼,你快醒醒……”

陸曼緩緩睜開了雙眼,她抬頭看了看夜空,便衝著顧大偉溫柔地笑了,這目光,應該已經認出了對方,顧大偉的心頓時暖了下來。

“我們回家吧。”顧大偉抱起陸曼向自己的車走去。經過麵包車的時候,他順手拔掉了鑰匙,明天安排人過來開走就可以了。

“我剛才做了什麼?我是不是又闖禍了?”陸曼鑽進副駕駛座,蜷縮在椅子裏,小聲說道。

顧大偉係好安全帶,目光中充滿了愛憐:“小曼,你沒做錯什麼,別多想。”

在開車回湖邊別墅的路上,顧大偉平靜地說道:“小曼,和我說說你的哥哥,好嗎?你離開後,到底是什麼時候‘遇到’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