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清醒過來後的交警立刻向自己的摩托車跑去,同時用步話機向110大數據處理中心彙報了剛才所發生的詭異場景,同時請求攔截支援。車牌號報上去後沒多久就知道了車主的姓名——李曉偉。刑警隊的液晶屏幕上也同時出現了李曉偉的相片和無人機追蹤的畫麵,看著在街頭橫衝直撞的車輛,張一凡臉色一變,趕緊對鄭文龍說道:“不好,陸言對李醫生的車下手了。”

左海突然伸手一指屏幕,焦急地說道:“這條路的盡頭是直接通向入海口的,中間根本就沒有岔路,也不像上次李海警官殉職時的那條幾乎都是居民區的路,我擔心,凶手這次分明就是想置李醫生於死地。”

“這是他在駕駛麼?我記得李醫生那破車是沒有自動駕駛裝置的,他都開了好幾年了。”張一凡緊鎖雙眉,“除非,他的車被人動過了手腳。”

“那我們該怎麼救他?他現在要是跳車的話,應該還來得及。”左海緊張地說道。

“不,他跳不了車。海子殉職時的車門就是被徹底鎖死的,窗玻璃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砸開的。時間太短了,車裏一時之間找不到那麼堅硬鋒利的工具來砸窗。”張一凡神情憂鬱,眼看著前麵不到兩公裏的地方就已經是防海大堤。此時已經是夜間漲潮時分,海水不斷拍打著防波堤,海麵上則是一片漆黑。

房間內眾人的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

3

死,到底是什麼滋味?

李曉偉還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他已經徹底放棄了拯救自己的努力,此刻的車內一片寂靜,他癱坐在駕駛椅上,耳畔都是自己急促地呼吸聲,車窗密封,車內的氧氣在逐漸消失,想著最終自己必定將窒息而死,嘴角不禁露出了苦笑。

突然,李曉偉的腦海裏出現了章桐的影子。不,自己不能就這麼死,還有話沒告訴她,要是現在不說的話,等下死了,就真的遺憾了。

想到這兒,李曉偉伸手抓過丟在副駕駛座椅上的手機,撥通了章桐的號碼。

他知道章桐不會關心這些突發新聞,所以,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對著手機艱難地說出了三個字:“你好嗎?”

章桐剛結束屍檢,正靠在工作台邊休息,感覺到李曉偉的話有些怪異,便笑著問道:“出什麼事了,怎麼講話突然變得這麼客氣?”

李曉偉笑了,眼淚卻流了下來,透過前麵的車窗,他已經看到了波濤洶湧的海浪,不由得深吸一口氣,柔聲說道:“你沒事我就放心啦,對不起,我恐怕不能再陪在你身邊了,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注意安全,如果可以的話,有時間請替我去養老院看看我的奶奶。最後,還有一句話,我一直,一直都憋在心裏,現在終於有勇氣跟你說了,請你一定要容許我自私一回呢,耐心聽我說完再生氣,好嗎?”

章桐呆住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瞬間爬滿自己的全身,她囁喏道:“你說,你說吧。”

“我,我想我已經愛上你了。謝謝你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

電話那頭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靜,章桐急了,她衝著電話喊道:“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在幹什麼?你別嚇唬我啊。”

終於,耳畔又傳來了李曉偉沙啞的嗓音,輕柔而又充滿了依依不舍:“再見,祝你幸福。”

電話戛然而止。

與此同時,車內的李曉偉平靜地閉上了雙眼,高速行駛的車輛撞破防波堤護欄,一頭紮進了黑漆漆的大海中去了。

章桐呆呆地看著不再有任何回應的手機,抬頭看著麵前同樣震驚不已的顧瑜:“李醫生出事了,他剛才,竟然是在向我告別。”

正在這時,歐陽工程師氣喘籲籲地衝了進來,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快,快,李醫生的車,掉進海裏去了,就在裏湖大道的盡頭,交警他們,他們已經開始實施救援了,這車,我看太像李海殉職時的一幕了,難怪他沒有辦法跳車……”

章桐身子微微一晃,眼淚頓時流了下來,顧瑜剛要上前勸慰,卻被她伸手攔住了。章桐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自己麵前的手機,記憶深處的一幕突然再次出現,她立刻拿起手機,撥打李曉偉的號碼,一遍又一遍,終於,電話接通了,章桐衝著李曉偉吼道:“你的車沒有那麼快下沉,你現在馬上想辦法通過後排座椅爬到行李箱中去,右手邊上的角落裏有一個開關,那是逃生通道,可以從裏麵打開。”

電話突然中斷,再次撥打,卻再也打不通了。

顧瑜緊張地看著章桐:“主任……”

章桐伸手抹了把眼淚,定了定神,咧嘴一笑,果斷地說道:“我已經盡力提醒他了,後麵就全靠李醫生他自己了。”

歐陽工程師不解地問道:“那他為什麼不幹脆砸碎車窗玻璃爬出來?難道他不會遊泳嗎?”

章桐搖搖頭:“我知道他的車窗玻璃是不久前剛換過的,現在用的是最新的防爆玻璃,密封性能很好,也保溫,所以哪怕是掉進海裏,水的壓力也不一定能把玻璃壓碎,即使真能壓碎,那時候如果能跑出來,也已經來不及自救了。而車後備箱是他目前為止唯一能盡快擺脫困境的路徑。”

歐陽工程師感到有些意外,問道:“章主任,我記得你不會開車,又怎麼會知道車後備箱裏的逃生通道?”

章桐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我從裏麵爬出來過,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我剛才隻是恰好想起罷了。”

說歸這麼說,自己緊握的手心中卻已經冒出了層層的汗珠。

她走出解剖室,從底層的卷簾門通道鑽了出去,站在寒冷的夜風中,章桐渾身發抖,心亂如麻。

“傻瓜,快回來,無論如何,你都一定要給我平安回來!”

四周一片漆黑,整個世界都在不斷地搖晃。

李曉偉終於爬進後備箱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竭,手指指尖接觸到後備箱底部,濕漉漉的,顯然,海水已經從車子的縫隙中逐漸灌了進來,氧氣變得越來越少,他就不得不減緩自己的呼吸次數,真想就此放棄,隨波逐流結束自己的生命或許是最好的一種選擇,就像做了一場可怕的噩夢,夢醒了,這一切也就消失了……

突然,整個車身被猛地震動了一下,頭重重地撞在了後備箱的車壁上,疼得他瞬間清醒了過來,應該是撞到了淺海的礁石,而海水灌進後備箱的速度竟然加快了許多。

不,自己不能死在這裏。

李曉偉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采取平躺的姿勢,然後用右手按照章桐最後電話中所說的那樣在後備箱的車壁上一寸一寸地摸著,水越來越多,快要沒過了自己的脖子,終於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個圓圓的拉環,眼淚差點流了下來,他克製住內心的激動,用力一拉,“砰”地一聲,後備箱應聲彈起了蓋子,瞬間,海水便鋪天蓋地地向自己撲了過來。

本在海麵上漂浮的車因為這樣的舉動而立刻沉入了海水中,而李曉偉借助衝力,也順利從打開的後備箱脫離了車身。探出海麵的刹那,絕望便如期而至,因為他發現,自己此刻已經遠離了最近的海灘,他看不見邊際,天空中黑漆漆的,四周伸手不見五指,耳畔除了冰冷的海水拍打海麵的聲音,安靜地幾乎一無所有。

海麵上的風浪漸漸平息了,一股莫名的窒息感卻瞬間而生。

不停地踩著水,李曉偉心有餘悸地低頭看了一眼腳下那深不見底的黑暗,遲疑片刻後,他突然發了瘋一般拚命地向前遊了過去。

4

安平市公安局二樓刑警隊辦公室裏,鄭文龍小心翼翼地戴上白手套,逐一拿起乳膠指模,通上固定電源後,從左手開始,輪流輕輕摁在解鎖鍵上,一直試到右手的食指,電腦屏幕才終於出現了變動。

而密碼提示是一本書中女主人公的名字,鄭文龍的目光本能地落在了案頭的那本泰語版的法醫偵探小說上,便毫不猶豫地在鍵盤上輸入了主人公的泰語名字。

賭一把也好,鄭文龍在心中暗暗默念。

至此,阿妮塔的內心世界終於在鄭文龍的麵前被徹底打開了。

首頁是阿妮塔用英文寫下的一封信:

親愛的朋友:

我之所以會稱呼你——‘朋友’,那是因為你如果不夠了解我的話,你是絕對看不到這封信的。

當你開始讀這封信的時候,你就已經擁有了我的秘密,也同時擁有了我的電腦。而我卻不幸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但是,我相信我會在虛擬的網絡世界中再次醒來,因為我本就是‘潛行者’,我隻是回到那屬於我的二次元去了。我毫不後悔我維持網絡正義的最初抉擇,哪怕如今的我已經為之而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在這個電腦裏,藏著很多我所知道的秘密,過去,我忠實地把它們記錄下來,今後,它就屬於你了,我最親愛的朋友,按照規矩,我希望你能接替我繼續成為‘潛行者’,因為網絡世界同樣需要法律與正義,當然了,如果你害怕,DELE鍵就在你的右手,摁下它的同時,就啟動了這台電腦的自毀程序,那麼,我在這個世界上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就會永遠消失了。所以,你有後悔的權利與選擇。

最後,我想有個小小的要求,如果你願意成為‘我’的話,那麼,我們之間的靈魂契約就算正式簽訂了,請把我的骨灰和那本我最喜歡的書一起埋葬吧,同時,請務必替我謝謝給過我夢想的章醫生,如果有來生的話,我,真的很想成為法醫。

再見了,我親愛的朋友,請盡情瀏覽我的‘秘密’吧,你一定會發現,我在其中給你留下一個驚喜!

‘美少女戰士’

來自二次元的問候!

看完信後,震驚之餘的鄭文龍久久無法在腦海中揮去阿妮塔的背影,他靠在椅背上,輕聲說道:“善良的女孩,希望你在二次元過的開心,好好休息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阿妮塔確實給鄭文龍留下了‘驚喜’——她所編寫的進入‘暗網’的代碼,這相當於給了鄭文龍一把永久性的鑰匙,而另一個‘驚喜’,則是那首被改編過的鋼琴曲的特殊腳本代碼,這是阿妮塔用自己重新寫過的網絡爬蟲程序所捕捉到的,她在後麵記錄下了對方編寫這個腳本代碼時的IP地址。

看著這個地址,鄭文龍心中一陣驚喜,他知道這是真實的並且沒有經過任何偽裝的IP地址,就在本市的市中心,離公安局不到十分鍾的路程。之所以會有這個IP地址,應該是當時上傳這個腳本代碼程序的時候,對方一時大意,也不排除是因為過於自信,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被網絡世界中一個年輕的女孩所留下的爬蟲病毒給及時捕獲了。

鄭文龍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難得的笑容,可是,笑著笑著,眼淚卻又無聲地滾落了下來。他默默地看著電腦中阿妮塔的相片,輕聲歎息。

他扯過一張案頭的便簽紙,草草在上麵寫下名字和地址,然後疊起來,往兜裏一塞,這才站起身,對一旁的左海交代了幾句後,便抱起電腦,匆匆離開了刑警隊辦公室。

副局長陳豪正在自己的辦公室裏抽煙,除了平時的提神,心情煩躁的時候,他也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冷靜地思考問題。

看著手中即將燃盡的煙頭,陳豪不禁長歎一聲,自言自語道:“唉,我知道抽煙不好,可是就改不了,這叫啥事兒,真是的!”

話音未落,身後開著的辦公室門口傳來了鄭文龍的聲音:“陳局,我有重要的事要和你談談。”

陳豪一怔,煙頭頓時燙到了手,他趕緊哆嗦著倒吸一口冷氣,同時迅速在煙灰缸裏掐滅了最後一絲火星,這才轉身,熱情地招呼道:“大龍啊,來,坐吧。”

鄭文龍點點頭,走進辦公室的時候,他順手把門帶上了。

“大龍,我看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陳豪問。

“陳局,我解鎖了那個泰國小女孩的電腦,並且發現了很多東西,尤其是這個。”說著,他把電腦屏幕轉向陳局,“我解釋一下,你應該還記得那首會催眠別人的曲子吧,對嗎?”

陳局點點頭:“那當然記得了。”

“你所看的這串數字和字母以及符號所結合的代碼就是那首曲子的腳本,上傳到網絡的日期,就是大劇院調音師柯誌恩被害的那天。當天前後相隔一個多小時,總共上傳了兩首差不多的曲子,程序編寫針對的目標分別是吳嵐和我們警方。這種上傳曲子到受害者影音設備中的事,是必須當天完成的,因為提前上傳的話,容易被影音設備或者網站殺毒係統刪除。並且如果同時上傳多首給不同的人,卻又因為上傳渠道隻有一個,就難免會出現延遲的現象,容易露出馬腳,他也不好控製後續的事態發展。故此,留給這個家夥的時間其實並不多。”

“我當時也去了大劇院的現場,並且提取了調音台耳機中的這段音頻資料,回局裏後和前麵的資料做了對比,我確實是發現了一些異樣,隻是還沒有意識到到底是哪裏出現了問題。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首曲子,就是柯誌恩被害那晚所出現在耳機中的曲子,其實是沒有害的,但是在這之前出現在吳嵐耳機中的曲子,卻是致命的,吳嵐被催眠後,直接導致了後來對童隊的傷害。”鄭文龍沉聲說道,“我想,激發器估計就是後來童隊的一個電話和電話中自己的名字,這個電話可能是白天,也可能是晚上,總之隻要是童隊給她打了,慘劇就會發生。因為我們每個人打電話時,大多都會出於本能而提醒接電話的那一方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