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2 / 3)

“別給我灌雞湯,都什麼時候了。章主任,你知道嗎,有人就在幾分鍾前,”鄭文龍瞄了一眼手中的平板,趴在可視窗上大聲說道,“確切點說是8分21秒前,把你的詳細個人資料包括最近的相片在內,統統上傳到了暗網人口販賣平台,現在已經進入拍賣競價時間,我們隻有不到119個小時的時間了,必須馬上找到那家夥,並且上報省裏,同時用他的電腦終止和撤銷拍賣,你明白嗎?除此之外,我們什麼辦法都沒有。”

“‘拍賣’?為什麼要拍賣我?”章桐不解地問道。

歐陽工程師臉上的神情突然嚴肅了起來:“等等,我聽說過這個,不過目前在國內應該還沒有發生類似的案子,但是在國外,卻已經發生過好幾次,我聽外事部門的人說起過至少有三個我們國家的年輕女學生為此至今都下落不明,當地警察就是懷疑被暗網上拍賣了。照這樣說的話,誰這麼大膽,敢直接在暗網上直接拍賣警察?”

鄭文龍焦急地說道:“不管怎麼樣,章主任,你千萬不能離開局裏,一步都不能離開,我就不信了,他敢到公安局來抓人!”

章桐便和歐陽工程師兩人走出了實驗室,來到走廊上,這時候,李曉偉在一旁已經待了有段時間了。

“我想,他完全敢這麼做,因為他準備多年的計劃已經被我們徹底打亂了,確切點說,是被陸曼的自殺給打亂了。兔子急了都會咬人,此刻的他,什麼都做得出來。”

聽了這話,章桐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揚,她看了李曉偉一眼:“你怎麼就這麼確定陸曼是自殺的?你又沒見過她的屍體。”

李曉偉伸手從兜裏摸出了一塊手帕和一包香煙:“我想,這就是你們要的證據,手帕裏是陸天麟老人的DNA證據,而這包煙的外殼上,除了我的指紋,就是顧大偉的,我的指紋在你們係統裏有。我目前沒有辦法得到顧大偉的DNA,但是他的指紋應該對你們也有所幫助。”

歐陽工程師點頭:“這確實是個機會,因為給那把老式54式手槍上子彈的時候,需要將子彈從彈夾處的缺口向後推入,同時向下壓,再塞入彈夾,向後拉套筒,完成上膛。而這些動作,戴著手套是沒有辦法完成的。”

“歐陽工程師,那會不會子彈本來就在裏麵?”一旁跟出來的小九忍不住插嘴問道。

歐陽狠狠瞪了他一眼:“看來我得找時間和你的槍械老師好好談談了,你這家夥當初到底是怎麼畢的業。子彈能一直在槍裏待著麼?”說著,他從兜裏摸出了一副手套戴上,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手帕和煙盒,衝著李曉偉點點頭,“謝了,李醫生。結果出來後我隨時通知你們。你們就可以抓人。”

張一凡雙手抱著肩膀,靠牆站著:“沒事,顧大偉跑不了,我安排了兩個人一直在他公司樓底下盯著呢。”

大家散去後,章桐和李曉偉一起站在走廊上,此刻,窗外已經刮起了猛烈的北風,大雪漫天飛舞,李曉偉苦笑道:“還算幸運啊,我趕得回來。”

章桐轉頭看著他:“為什麼說幸運?你在養老院那兒也不急著回來啊。”

“我不放心你。”李曉偉看著窗外的大雪,喃喃說道,“尤其是當我發現到底是誰拿了那槍以後。”

“你是說,你已經找到了槍原來的主人?”章桐問。

“是的,他就是陸曼和陸言的伯伯陸天麟,也就是陸成鋼的哥哥。他是當年參加過對越自衛反擊戰的退役老兵,我想,那時候的槍支管理製度由於戰爭的緣故而變得不是那麼嚴格,所以在走下戰場退役的時候,陸老便私底下藏了這樣一把槍和一些子彈。但是因為內心自我的不安和嚴重的戰爭創傷後遺症,或許還有別的什麼原因吧,比如說他因為弟弟的事,而深感自卑和內心煎熬,所以,這把槍便一直都隻是被老人藏著,並沒有拿出來。直到半年前的某一天,有人出現在了他的麵前。”李曉偉的目光若有所思。

“你是如何確定老人把這槍給了別人?”

李曉偉輕輕一笑:“陸老住在榮軍養老院裏,這些人因為都屬於孤寡,沒有直係子女後代,簡單來說就是活著進去,或許就是死了才會出來了,所以,養老院的房間就相當於是他們自己的家,院裏有個清潔工,姓張,五十歲不到的年紀,專門負責給陸老所住的樓層打掃房間,我問起過她那天那個男的最後一次來了以後,除了陸老的情緒徹底被改變以外,在陸老房間裏是不是少了什麼東西?結果她告訴我說確實是少了,少了一個盒子,鐵質的,裏麵裝的是一把槍的模型,她曾經因為好奇而在打掃房間時偷偷打開確認過。因為誰都知道陸老當過兵上過戰場,所以她就理所當然地認為這是陸老買的玩具,也不止一次私底下看見陸老一個人的時候會偷偷拿出來看,但是隻要她一進去,老人就會立刻把它藏起來。她再三向我提到了‘玩具’兩個字,卻又一再表示,實在是太像了,我估計她都沒有見過真槍,如果見過真槍和子彈的話,我想,她就可能再也笑不出來了。”

“而那次探訪結束後,陸老的情緒就出現了非常大的波動,煩躁不安,在養老院裏大吵大鬧,逼得院方不得不給他動用了鎮靜劑,但是誰都沒有想到,就此以後,陸老的記憶就徹底出現了斷層,他本來的戰爭創傷後遺症轉化為嚴重的腦部病變,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誰都不認識了,唯獨記得陸曼和陸言。一天中除了沿著大院進行固定的長跑外,陸老就是坐在那兒看著窗外,直到天黑去睡覺才結束。長跑是他當兵一生中唯一留下的固定記憶。”李曉偉感慨地說道,“可是老人對現在身邊所發生的事,最長的記憶卻已經不超過三分鍾了。那個清潔阿姨在我的要求下又去了陸老的房間,在原來的位置找那個鐵盒,不出所料,找遍了房間,鐵盒不見了。”李曉偉轉頭,目光輕柔地落在了章桐的身上,“所以,我就可以斷定,是他的出現,直接導致了後麵的事情發生。”

“‘他’?”

李曉偉搖搖頭:“除了能證實他不止一次地去過養老院以外,別的,我到現在還沒有辦法求證。對了,能確定陸曼是自殺麼?”

“可以。沒有證據能證明她是被殺。隻是可惜了她肚子裏的孩子。”章桐說道。

“那找到孩子父親了嗎?”

“DNA出來了,但是沒有和庫裏任何對象匹配上。”章桐遺憾地說道。

李曉偉恍然驚醒:“哎呀,我怎麼忘了這茬。有個辦法,我才想起來,應該能從那個煙盒上找到有用的DNA。因為顧大偉有個很特別的習慣,每次他從兜裏摸出煙盒後,要抽煙的時候,不像我們普通人那樣用手去抽出一根,而是用嘴直接去叼出來。或許,這煙盒頂上過濾紙的地方就有他的DNA殘留。”

章桐想了想,有些猶豫不決地說道:“我試試吧,這從煙盒頂上提取的話,有些難度的,我盡量試試。”她轉身走回了痕檢實驗室。

這是目前來說唯一一個能抓住對方把柄的機會,李曉偉抬頭看著窗外漫天的雪花,心情卻感到格外沉重。

回來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陸天麟老人為什麼最終要答應幫顧大偉?而且還不惜把自己珍藏多年的槍和子彈放心地交到對方的手裏?這絕對不會是為了簡單的收藏目的。槍和子彈結合在一起的時候,自古以來就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開槍殺人。如果不是老人主動拿出來的話,顧大偉也是絕對不會知道那把槍的存在的,那麼,他為什麼要幫他?

李曉偉不否認直至此刻,他的心中依舊無法接受顧大偉就是凶手的事實。從讀研究生開始,自己和他就是同窗,還是室友,兩人的關係情同手足。而如今,這一切簡直就像在做夢一樣。

窗外的雪依舊下著,風吹過安平市漆黑的夜空,漫天的飛雪包裹住了整個城市。

半個多小時後,章桐興衝衝地推開痕跡實驗室的門,手裏拿著一摞檢驗報告,抬頭說道:“結果出來了,你絕對不會想到……”

可是,話還沒說完,她驚愕地發現走廊裏竟然是空空蕩蕩的,李曉偉已經不見了蹤影。章桐趕緊左右看了看,甚至跑到樓梯口,她邊走邊打電話,卻沒有人接,又樓上樓下跑了一圈,還是沒有找到李曉偉的身影,這個時候,窗外的雪越來越大,寒冷的北風呼嘯而過,李曉偉沒有車,他一個人是不可能回家的,那他到底去了哪兒?

章桐的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

3

(十多分鍾前)

李曉偉接到顧大偉電話的時候,感到有些吃驚。

“老同學,你在公安局,對吧?出來一下吧,我就在後麵的巷子裏,我找你談談。”電話中,顧大偉的聲音有些沙啞。

見李曉偉猶豫,顧大偉便笑了笑:“怎麼,怕我了?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攪和進這個案子裏麼?來,我什麼都跟你說就是。”

“好的。”李曉偉打定主意剛要掛電話,顧大偉卻說道:“隻許你一個人來,如果我發現有警察在你身後,我就走了,你們就再也找不到我了。”

“你放心吧,就我一個人。”李曉偉果斷地說道,“都這麼多年了,我什麼時候欺騙過你?”

結束通話後,他回頭看了一眼依舊緊閉著的痕檢實驗室門,遲疑片刻便打消了念頭,隨即轉身一個人快步走出了公安局大樓。

暴風雪之夜,寒風刺骨,雪花猶如針紮一般撲向了李曉偉,讓他幾乎睜不開眼。隻能勉強通過方向來辨別腳下的路。他走出大院,順著牆根向後麵走去。小巷子裏靜悄悄的,李曉偉一腳深一腳淺艱難地向前走著。時不時抬頭看向前方,試圖能夠找到顧大偉所在的位置。

終於,在拐角處背風的地方,他看到了一個靠牆站著的人影,漆黑的夜色中,一個紅點在他嘴邊不斷地燃燒。那是點燃的煙頭。

“你來了。果真守信用。”顧大偉咧嘴一笑,順手把煙頭丟在腳邊,然後用心地踩滅了。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右手邊靠牆的位置,沙啞著嗓音說道:“這就是小曼自殺的地方。”

李曉偉心中一顫,小聲說道:“我想,下午的時候,你應該不會是恰好在這裏經過的,對嗎?”

又是一聲輕笑,卻帶著幾分苦澀,顧大偉說道:“老同學,你的反射弧也真是太長了點,到現在才終於明白過來啊。”他仰天長歎一聲,“我是親眼看著她衝著自己的心髒開槍的,我想,她臨死時應該是看到我了。”

李曉偉若有所思地看著他:“你果真愛上了自己的病人。”

顧大偉聽了,卻是一愣,不過隻是很短暫的時間,很快,他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笑到最後,竟然變成了捂著臉低聲的啜泣:“怎麼了,作為心理醫生,難道我就不能愛上自己的病人麼?”

“她到底是什麼時候成為你的病人的?”李曉偉冷冷地問道。

“大半年前,她走進我的辦公室,說想請我幫她結束她的噩夢。”顧大偉沉聲說道。“而我之所以會再次對她著迷,也全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李曉偉有點意外,“為什麼這麼說?”

“你知道嗎,你就像一塊沉重的石頭一樣,重重地壓在我身上多年了,你的成功,我是做不到的,就像當年校長所說的那樣,沒有人能夠複製你李曉偉所創造的神話。”顧大偉苦笑道,“你看我,無論多麼努力,永遠都是差你一點,就差你那麼一點,我隻不過是個跟班小弟,除了能幫你打下手,你有聽過我的一句建議麼?在你眼中,我始終都是那個在班裏考試墊底的人,有好幾次,我都差點被趕出了醫科大學,因為我實在是太笨了,而你,那麼聰明,卻偏偏和我住一個寢室,是不是莫大的諷刺?標題我都想好了——醫科大學的學霸和學渣……”

“你冤枉我了,大偉,我從來都沒有瞧不起你。”李曉偉一臉的驚愕,“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兄弟,真的。”

顧大偉擺了擺手:“別演戲了,我累了。我現在才明白,我真的什麼都不如你,就連一個自己喜歡的女人,我也保不住。”

“心理醫生怎麼可以愛上自己的病人,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李曉偉不無痛心地說道,“你好好想想,她們作為病人本就需要你的幫助,你所要做的就是走近她們,引導她們,讓她們信任你,需要你,然後讓她們學會去接受她們身邊的男人,怎麼可以是你?你這叫趁虛而入,完全違背了職業道德!”

顧大偉順著牆根蹲了下去,像個孩子一樣抱著頭嗚咽了起來。

“你現在哭又有什麼用?”李曉偉無奈地抬頭看著昏黃的路燈光,雪花漫天飛舞,不禁長歎一聲,“人都已經死了……”突然,他蹲了下去,麵對顧大偉說道:“陸曼患的是什麼病?”

“DID(分離性身份識別障礙),同時有嚴重的抑鬱症。”

李曉偉又問:“那她的副人格是不是‘陸言’?”

顧大偉略微遲疑了一會兒後,無奈地點頭。

“‘陸言’早就已經死了,怎麼會轉移到陸曼身上?我知道他們是同卵雙胞,但是這也有些太不可思議了。”李曉偉心中的震驚程度是從未有過的,“等等,陸曼為何要自殺?她雖然同時患有嚴重的抑鬱症,但是她必定也已經知道了自己懷孕的事,她又怎麼可能會自殺?而且,即使她的主人格選擇自殺的話,那她的副人格‘陸言’也會及時阻止她的……不對,不對,不對,”說到這兒,李曉偉突然伸手一把抓住顧大偉前胸的衣服,把他硬生生從地上拽了起來,沉聲質問道,“你給我說老實話,你到底對陸曼做了什麼?你說啊?你是不是把她給催眠了,讓她用那把槍來警局門口自殺?”

顧大偉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目光中閃過一絲絕望。

李曉偉立刻明白了,他揪住顧大偉的衣領,轉身就走,嘴裏怒吼道,“走,跟我去投案!”

“等等,你聽我說,等等……”顧大偉拚命掙紮著,突然狠狠一拳朝李曉偉打了過去,大叫道,“你給我鬆手!”

李曉偉怎麼可能再讓他借機離開,他還從沒有感到這麼憤怒過:“我現在不知道你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而對陸曼下了手,我也不能確定你是不是陸曼腹中胎兒的父親,但是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你讓我同樣作為一名心理醫生而感到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