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撇撇嘴角，道出一個顛簸不破的樸素真理：“每個人都有他的脾氣，過了愛做夢的年紀，就沒人會跟錢過不去。南山園的開發商是老爺子他兒子，親的。”
那晚把他們送到倉庫已經十點，錯過了最後一班公交。少文留下和胖子湊合一宿，小悠決定奢侈一把，帶著九月打車回出租屋。第二天是禮拜天，小悠一大早起來找少文約會去。九月兼職的超市輪班，能放一天假。忙碌慣了，突然空閑下來反倒很不習慣。就像考試結束以後，卻總覺得卷子裏有一道很重要的大題忘了做。
她靜下心來想了想，決定用昨天賺的演出費買點東西再去一次南山園。
山腳下距離最近的巴士站距離南山園大門也有將近十公裏。九月一路上換乘了四趟公交，呼哧帶喘爬上半山腰，終於抵達的時候是晌午十一點，在崗亭做完登記辦臨時探視卡反複核查身份證學生證等一切能證明她不是犯罪分子的證件，又花了半小時。
內園區大得令人難以想象，工作人員領她乘擺渡車穿過紅楓林，林木隔出的曲徑直通一幢鄰湖而建的中式別墅。
工作人員把九月放在大門口就走了，告訴她登記的時候已經通過安保係統聯係過啟雲公，若得不到他同意，根本沒可能放人，所以直接進去就行。
院子裏種了很多樹，和森林小屋附近的景致不同，這是一片中式園林。迷宮一樣的翠景裏，種的都是桃、李、紅梅、玉蘭和櫻花，甚至還有幾株蘋果樹。杏樹上掛著吊瓶，在給植物輸營養液。這些南方花木被移植到幹旱寒冷的北方，存活不易，需要園丁特別嗬護栽種成本可想而知。
九月找到一個小池塘，裏麵浮著幾片殘荷的葉子。池邊一條白卵石子路彎彎繞繞，五步一個石雕路引燈，起居屋的露天後院就坐落小路盡頭。
還沒走到跟前，就聽見幽幽樹影後麵傳來不耐煩的對話。老爺子說：“你擱桌上吧，我什麼時候餓了再吃。就這麼點破事兒，車軲轆話天天的來回轉。”
護工聽上去快要哭出來：“可您早晨就沒吃東西，上午測的血糖指標……”
傻子都能聽出來老爺子在鬧別扭，這絕對不是一個探視的好時機。九月正猶豫要不要繼續往前走，卵石路旁的紫色酢漿草叢裏突然躥出來一隻體型碩大的薩摩耶，一口咬住她手上拎的袋子就往樹叢裏拖。
事出突然，九月嚇得忍不住尖叫出聲。
老爺子厲聲暴喝：“豆丁！過來！”
狗子倆耳一豎，叼著袋子箭一樣往回跑。九月驚魂甫定，簡直想拔腿奪門而逃。
不幸的是剛才動靜太大，想必已經驚動啟雲公。老爺子在裏麵發了話：“外頭是昨天唱歌的小姑娘？過來吧，狗不咬人。”
九月硬著頭皮往裏走，被罵走的護工側著身子把她讓了進去，望向她的眼神充滿同情。
庭院中有一處空地，被卵石隔出太急八卦盤的形狀，裏麵鋪滿潔白細沙，被正午日頭曬得發出瑩瑩的光。石桌上放著無人問津的午飯，老爺子光著腳坐在旁邊曬太陽。
九月正猶豫是不是應該脫了鞋再踩進去，當著陌生的長輩脫鞋似乎不太禮貌。如果一直留在沙池外，距離又太遠，說話就得用喊的對方才能聽見。
老爺子半眯著眼朝她招招手，吩咐道：“把鞋襪脫了過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