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5&�<��薛嘉年收回視線,端起杯子,卻發現裏麵的威士忌已經被欒子君喝空,又懊惱地把空杯丟回桌麵。玻璃杯砸出刺耳的撞擊聲,這點噪音卻絲毫掩蓋不了九月指間弦音的光芒。
她戴著格子圍巾重新上台,正在彈一首押尾光太郎(押尾桑)的《Wings you are the hero》。
押尾桑是日本宗師級的指彈大師,厲害之處在於,他不需要通過反複的多軌錄音來達到豐滿音效,而是一個人一把琴,通過高超的技巧勾勒出讓人以為一把吉他不可能同時演奏出的音色。
押尾桑的曲目,組合指法繁複,對穩定性的要求相當高。然而九月的專業技藝和她那突然冒出來的疑似男友,都同樣給了薛嘉年一個大大的意外。
開放式的調弦法配合Tapping點擊弦,入耳行雲流水。無論是Nail Attac拍弦的擦音還是幽靈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還運用了貝斯的Slap技巧,用拇指擊打6弦,彈出聲音後拇指要立刻離開弦。尤其一段Ras佛拉門戈琶,需要用小拇指、無名指、中指、食指依次琶音。罕見的下琶技法遠比上琶要難得多,就連押尾桑本人也隻在《加州旅館》的演奏裏出現過這一節。
這巨大的天分。
誰是她的翅膀,誰是她的Hero?台下那個看起來比他年輕得多的男人嗎。
首支曲結束後,餘音未散,她又開始彈第二首押尾桑的《宵待月》。
這種程度的炫技,對一個音樂學院大二的學生來說,實在是令人驚歎的表現。難怪剛才喝水時,似乎看見她手指上有幾處新鮮傷口,用創可貼纏了起來。
演奏結束,九月向台下鞠躬謝幕。這兩支曲子,果然是為那個姓聶的年輕人而彈,今天是他生日。
薛嘉年的神情驟然陰沉,眼睛微微眯起,裏麵聚集濃密的烏雲。他默默地看著九月回到卡座,和姓聶的舉止親昵。他說話的時候,她會一直望著他的眼睛,傾聽的姿勢虔誠如禱告,他會很自然地親吻她的額頭。
遊戲變得越來越有意思。欒子君撩了撩頭發,借機把嘴角噙的笑痕抹去。她安慰似地拍拍他的手背,說了句不明所以的話:“她畢竟不是Sue。”
他生硬地把手抽出來,又點了支煙:“你想多了。”
欒子君把煙從他指間拿走,放進自己唇間,“你的問題才是喜歡想太多。總是把圈子兜得太大,最後自己都忘了一開始的目的,獵物也往往因此而跑掉。你知道那小子是誰嗎?”
薛嘉年隻好另點一根,略帶疑惑地望著她:“不知道。你認識?”
欒子君柔柔地笑,吐出一串流麗煙圈:“你啊,真是遠離江湖太久了。這圈子說小不小說大不大,京圈裏家世數得出來的公子哥兒也就那麼十來個,上超跑俱樂部打聽打聽不就知道?他我不認識,他爹你肯定聽說過——聶氏集團聶豫璋,夫人有四分之一英國血統出身外交官世家。你看車牌,那台車應該是聶太太的。”
說著用手指向玻璃窗外。雪地裏,薛嘉年的賓利旁邊停了輛邁巴赫,如果不是黑底白字紅標的特殊車牌,那串連號數字一定會讓人以為是假的。
欒子君知道他心神有點亂,抓緊時機繼續煽風:“我一開始也不確定。後來才想起,半小時前看到他從車裏下來。你那小妞眼光不錯,手段也了得,剛才是我小看她。”
夜深人易倦,散客都走得差不多。王經理又重新把電視打開,樂隊那幾個人還聚在一起閑聊,看起來他們互相都認識。
九月似乎有點困,把腦袋靠在聶公子肩上。她今天化了淡淡的眼妝,眼窩到眉骨處掃一層銀粉珠光。動靜之間有光澤流轉,素淨裏平添了幾分恰到好處的風情。他用下巴抵住她的額頭,不時低聲說幾句什麼。
兩人如此合襯,隔著幾張桌子遠遠望去,真是一幅無可挑剔的畫麵。
薛嘉年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曾幾何時,他懷裏也停靠過這樣一張臉,同樣柔情蜜愛的信賴神情。
舊時前塵,幾分假幾分真。林九月不是蘇悅薇。她還那麼年輕,而他已經三十二歲。他們之間隔了十四年,差整整一個輪回還要多。
薛嘉年把煙頭按熄,起身穿上外套。“你說得對,是該收網了。”
欒子君有點意外,還是寸步不離地跟緊。
坐在副駕上猶豫半天,終於忍不住問:“你剛才說收網……什麼意思?你還不死心,非要她不可?”
薛嘉年一隻胳膊搭在副駕的椅背上倒車,漫不經心答:“隨隨便便放棄,不是我的風格。對了,明天你去查一下這丫頭現在到底什麼情況。他們……是不是住一起。如果真有什麼,何必大風大雪地跑酒吧裏賣唱賺錢。”
欒子君掏出鏡子補妝,說:“查就查唄,不瞞你說,現在連我也開始好奇。不過有些話,明知道你不愛聽,還是得多句嘴。多少大風大浪都沒翻過船,別末了栽在個乳臭未幹的小丫頭片子手裏。要真是這樣,我都不得不對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