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本耀司說，“自己”這個東西是看不見的。你需要撞上什麼，然後反彈回來，才能看見自己，認識自己。
去這家公司麵試前，九月也壓根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有才，能打能裝。
千禧娛樂的名頭很大，業內排名前三，連前台都神氣非凡。
某種程度上來說，北京是個敬羅衣不敬人的地方，第一印象很重要。整幢大樓裏穿梭的身影都衣冠楚楚潮流精致，把穿連帽衛衣和舊牛仔的九月襯得愈發寒酸。負責麵試的中年女人妝化得很濃，表情冷淡，擺明了瞧不起的臉色，處處針鋒相對語帶嘲諷。
九月本就沒抱多大希望，忍了下來。直到對方前一秒說完回去等消息，後一秒就當著她的麵把所有簡曆資料連同Demo一起掃進垃圾桶。
那時她正起身要走，手都已經放在門把上，看見這個，就像被當場打了一耳光。於是把門從裏麵反鎖，轉身又回到辦公桌前。
麵試官不耐煩地皺眉：“你還有什麼事？”
九月兩胳膊撐在桌麵上，看著對方的眼睛，平靜道：“你剛才那個做法，是什麼意思？”
那女人撩了撩頭發，姿態無比傲慢：“經過評估，你和你的樂隊不符合我們公司任何一條招募要求。”
九月點點頭：“那就是說，以後咱倆沒有做同行或者做同事的可能了？”
麵試官千回百轉地“嘁”一聲：“不然你以為呢？”
話音未落，九月雙手一拍桌子怒視她吼道：“那你還敢這麼跟我說話？！”
麵試官被突如其來的發難嚇得一哆嗦，下意識朝左牆望去。
這是個專門麵試歌手的房間，如果是重點審核對象，可以通過一整麵透視牆觀察到所有細節，方便團隊做綜合評估。也就是說，左牆上的方形鏡子，從隔壁另一個房間看過來是全透視的雙麵玻璃，聲音則通過專業傳音設備傳播。
但這天是周六，摸不準隔壁到底有沒有人，很可能誰也不會來解圍。
過了幾秒沒動靜，她試著繞過九月朝門口挪去，邊走邊說：“你這人怎麼這樣，你到底想幹嘛？我告訴你，隻要我叫一聲，用不了五分鍾保安就……”
九月攔住去路打斷她：“你怎麼把簡曆丟進垃圾桶的怎麼給我撿起來，要麼我自己撿起來再把垃圾桶扣你頭上。你剛才說保安？五分鍾是吧，足夠了。要不就用這五分鍾，空手道二段了解一下？”
什麼空手道二段，純屬睜眼瞎掰，還是從當年錦帆趕跑郝大建那件事上得來的靈感。但九月這麼氣勢洶洶擼起袖子就要掀桌的模樣，確實把她鎮住了。好女不吃眼前虧，反正沒別的同事看見也不算丟臉，便不情不願地蹲下，從垃圾桶裏把東西原樣撿了出來。
九月把資料和樣帶塞進背包，不緊不慢地往外走。原以為會有保安之類追上來找麻煩，結果從17樓坐電梯到大堂，還是風平浪靜什麼也沒發生。
麵試間隔壁，欒子君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狀似無意地評價：“原形畢露了唄。Sue從來都是溫柔細聲，對保潔都客氣得不得了，幾時這麼舉動粗魯過？簡直野蠻人。”
薛嘉年沒看她，手裏轉著支筆淡然道：“她比蘇蘇更懂得保護自己。這樣很好。”
原是過來談個合作，薛嘉年沉寂數年終於決定重新出山，打算加入業內首屈一指的千禧。本來是好事，沒想到在哪兒都能遇到這個陰魂不散的林九月。欒子君從包裏掏出車鑰匙朝他麵前一扔：“你今天自己開車回吧，我還有約會。”
她特意在“約會”兩個字上加重了音。帶一點刻意的招搖，也為了顯示不屑——她的私生活豐富精彩且不乏邀約，並不是非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