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回過神,慌張否認:“不不不,怎麼會呢,我……我很感激薛老師肯給我機會……”
他把車窗按下來一點,拔出根煙叼在嘴裏,打火機遞給她。“好了,別那麼緊張,跟你開個玩笑。以後直接叫我的名字,或者Wilam都可以。你人前人後的叫薛老師,我怎麼帶你出去工作。你是我的藝人,不是我的跟班。”
九月接過,幫他把煙點上,說:“我知道了,嘉……嘉年。”
暗淡溫暖的火光照亮他淩亂額發,讓冷硬的五官顯得平易近人了許多。
她接著說:“我隻是聽這首歌有點感慨。對很多人來說,愛情隻是一種簡單遊戲嗎?”
他沒直接回答,想了想,換以張唱片:“聽聽這個。”
同樣是張很有年代感的唱片,一個叫薩仁塔娜的女歌手的作品,出道第一張專輯就紅遍全國。九月小時候,大街小巷的店裏都能聽到她的歌。
蒙古人的名字向來鍾情日月星辰,或自比花草樹木。薩仁的意思是月亮,塔娜指珍珠。薩仁塔娜是個蒙古族女歌手,媽媽是音樂教師。她從小在漢人的城市長大,接受現代教育精通蒙語和漢語,除了唱歌,也會作曲和填詞。
她的出現是歌壇一股清流,被驚為天人。原本是個情歌小天後的好苗子,令人大跌眼鏡的是,過不了兩三年突然就銷聲匿跡。
幾時過去那麼多年,還有歌迷在網上搜尋她的消息。有人說她退出歌壇去國外嫁人了,因為夫家很有權勢所以不允許她再拋頭露麵出來唱歌,有人說她死了。
九月略有耳聞,說:“大家都說塔娜的淡出得很可惜。可能是因為現在已經不流行‘小嗓’唱法,她的嗓音條件和發聲方式都太特別,所以很難大紅下去。”
“她沒死,但也沒嫁人。那個時代網媒還沒有現在這麼發達,這件事就連圈內也很少有人知情。恰巧塔娜的經紀人是我當年剛入行時的領路人,所以略知一二。”
薛嘉年淡淡道,“她愛上一個……怎麼說,二代公子哥吧,父親是從政的。公子哥早就有門當戶對的結婚對象,不可能娶一個女明星。但她是真愛那個人,就無名無分跟了他很多年。當然在這期間,也得到過對方不少幫助,無論事業上還是生活方麵。漸漸到了快三十歲,她對現狀不滿,越來越想要一個結果,就用了點手段懷了孕。公子哥大怒,覺得被算計了,給一筆錢立即和她斷了關係。孩子生下來,是個男孩,可是不能給母親。做父親的也不能把孩子帶回家,就送到國外養,隻有保姆和家庭教師帶,沒見過親生父母幾麵因為生孩子時有並發症沒處理好,塔娜的嗓子無法恢複,一直在香港隱姓埋名地生活。”
九月在震驚中完全說不出話來。
薛嘉年話中有話地問:“九月,你有男朋友嗎?”
他似乎對答案並不在意,又繼續說:“你不用現在告訴我。今天是周五,反正到了禮拜一還有一大堆保密協議要簽。愛情從某種角度上來說,確實是場殘酷遊戲。它接受投注但不顯示賠率。有人傾其所有可能家徒四壁,有的一毛不拔也許坐擁春秋。”
九月說:“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
他笑答:“舉世聞名的戴安娜王妃和格蕾絲凱莉王後的故事,都是灰姑娘嫁給王子的愛情童話,大概每個女孩子內心都有過向往吧。我跟你說這些,是想要你想清楚,童話是怎麼結束的?灰姑娘是怎麼死的?王子和王子的家人後來對灰姑娘做了什麼?”。
這一記敲打來得猝不及防,九月頭很痛,扶住發燙的額頭,低聲說:“我有過男朋友,不過已經分手。”
埃爾斯堡緋聞事件傳得鋪天蓋地,照片和李安樂的默認證據確鑿。她沒辦法接受錦帆明明答應過工作之外沒來往,轉眼就打臉。
薛嘉年不置可否,關掉唱片打開午夜電台。九月在《富士山下》的歌聲中睡去,迷糊中感覺有滾燙手指在輕撫她的唇。或許是夢,她太累了,實在醒不過來。
“誰都隻得那雙手,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一世一生等一天需要代價。”
半夜下起大雨,他們在休息站停了兩個多小時休息。期間她醒來一次,所有玻璃上都布滿水痕,雨水交織成網,把車內空間隔絕成遺世的孤島。
他問她:“你不害怕嗎,都不知道我要開去哪兒,就敢在車上睡著。萬一我要是壞人呢?”
明人有可能不做暗事,但名人未必不做壞事。
九月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太輕率了,不過仔細想想,一無所有的自己也沒什麼可圖的。
她想了想,煞有介事說:“如果你是壞人,我現在大吵大鬧也晚了。不如假裝什麼都不知道,才有可能趁你疏忽的時候找機會跑掉。比如……我現在要去一下洗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