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功課又多了一項:惡補英文。走火入魔到什麼程度呢,在飛機上要杯果汁都要絞盡腦汁這麼表達:“One cup of orange juice and one cup of water.”
薛嘉年掀起眼罩,用一種難以形容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九月在喝了一口空姐端過來的橙汁兌伏特加後才領悟過來,那是個“你好會點哦”的意思。
指望拿到蜚聲海內外的大獎是不可能,他們參加的是類似休斯敦國際電影節這種D級獎項以下的評選。有最佳故事片、紀錄片、實驗電影、音樂電視等十幾個評選單元,下設200多個分項,能為初出茅廬的年輕新人提供大量鍍金機會,頒獎結果總是皆大歡喜。每年數千部參賽作品中,有15%~20%的影片會獲獎。這麼高的得獎率,明擺著是電影愛好者和他們背後資本運作之間的一場狂歡。
但榮譽就是榮譽,是通往更高層的階梯。有了這個資曆,九月極富東方特色的麵孔開始頻頻出現在《GQ》、《VOGUE》等時尚主流雜誌的內頁和封麵。
她的努力獲得回報。早期拍平模積累的豐富經驗不可替代,代言方攝影師會公開誇讚九月是他接觸過的女星裏鏡頭感和氣場最強的,出片效率極高,且對工作人員沒什麼架子。
因為日程太忙,拍攝前的溝通包括試裝都由工作室團隊確定。她甚至沒有時間再健身,瘦隻能靠控製飲食。事實上大部分模特不可能靠每天健身來塑形,肌肉線條隻會讓人在鏡頭前顯壯。她們若健身隻出於局部輪廓微調的需要,過程中會換很多套造型,拍了照慢慢發,營造全年都在健身的口碑。至於皮膚上清晰的鎖骨和人魚線,用陰影和高光一點點畫出來即可。
到了拍片當天,九月還是會提前做功課跟攝影師商量拍攝方案,對造型做一些整改,都是相當令人刮目的專業性建議。她能夠自己設計動作,知道怎麼拍最美。做練習生時紮實舞蹈基礎,高難度動作完成起來無壓力。原本9小時5套造型的拍攝計劃不到4小時全搞定,基本沒有廢片。
工作完成後,會挨個跟工作人員道謝合影說辛苦,自掏腰包給粉絲發福利。
口碑就是這樣一步步積攢出來。
站得越高越能見到更多勢力嘴臉。九月深深感慨,人紅了以後,幹什麼都是對的。
有次錄節目時間太趕,她到現場才發現襪子隻穿了一隻,要換以前肯定會被罵。結果那天的失誤被主持人誇得天花亂墜,說成是引領時尚新潮的創意。
薛嘉年眼裏容不得沙子,事後立即把鞍前馬後多年的服裝師加生活助理換掉。
名利場之殘酷,普羅大眾很難想象。有人爆紅有人消失,一歲一枯榮。
看起來萬人簇擁的明星,是一座被盛名隔絕的孤島。出入必有大堆人跟隨,不能在狀態不佳的時候被鏡頭拍到。身邊沒有朋友,也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
她始終沒忘記跟薛嘉年簽約的最初目的,是讓更多人聽到樂隊的聲音。跟北極光合體演出是最大心願,可薛嘉年總是推說時機未到,計劃被無限延期。
圈子流傳一句辛酸調侃,長年累月餓著肚子睡不夠,誰還能脾氣好那是成仙了。
記不清從什麼時候起,九月的焦慮和抑鬱越來越嚴重。從缺覺變成要借助藥物才能勉強入睡,情緒變得很難控製。
最迷戀的發泄方式是把瓷器砸碎了,再一點點用粘合劑嚴絲合縫拚接起來。或許是潛意思裏想要彌補什麼,現實中卻無能為力。
她越來越覺得這盛名成為負擔,阻隔了生命裏最純粹美好的存在。說言不由衷的話,做身不由己的事。天後的光鮮外表下,本質不過是個戴著皇冠的馬戲小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