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最聰明的刺客(3 / 3)

小悠不敢去看舷窗外,拿航空雜誌擋住臉泣不成聲。

龐大而繁華的北方城市,像雨果筆下的巴黎,是容納一切的喧囂海洋。麵目模糊的人們如同雨水融入,被時代的洪潮裹挾著奔騰而去。有人選擇守望,有人轉身留下離別。

萬伬高空的想念有多沉重?自從分手後,她第一次沒有壓抑自己,放肆而清晰地回憶起少文,那個會拿她的化妝刷來掃鍵盤灰的耿直BOY。

他們一起搬過數不清的出租屋,住的基本都是老破小。有一年初冬還沒來暖氣,家裏洗手間的門突然壞掉。小悠洗完澡發現出不來,就叫少文去找開鎖公司。少文覺得開鎖太貴,琢磨了會兒覺得自己能修,去門衛處借工具回來鼓搗一個多小時。小悠都快凍死,問他真的修好了嗎?他說修好了沒問題,然後也進去洗澡,又出不來了。小悠要找開鎖公司他說自己沒帶衣服進來不能讓陌生人看見,死活不同意。少文自己在裏麵又折騰一個多小時,最終還是讓開鎖師傅給解救出來,兩人雙雙凍感冒。

從此每年來暖氣前和停暖氣以後,少文都會在小悠洗澡之前先去洗,說浴室有了熱水的霧氣就不會那麼冷。

曾經那麼那麼好過的兩個人,而今一南一北遠隔萬裏。

要不是因為九月的葬禮,他們或許再也沒有相見之期。

潮白河畔最後出現的人是少文。

看起來風塵仆仆的樣子,褲腿上全是泥,還拖著行李箱。他不聽家人勸阻,從一個連一個讓人抓狂的流水相親飯桌上跑掉,並堅決辭了職,訂最早班機票從天寒地凍的東北小城趕赴北京。結果因為大雪延誤航班,又在沈陽機場耽擱了兩天一夜。

如今他們終於又能緊緊擁抱在一起。

從娛樂圈的繁華裏抽身而退,九月和薛嘉年徹底斬斷了聯係。兩人在各自的世界,做著自己認為正確的事。人生不像考試,並不是隻能選擇一種答案。

接下來的那段日子,九月並不是很想回憶。

第一次正式和聶家長輩見麵,是在啟雲公的葬禮。

聶家遵循古禮,即使是在私宅舉辦,排場亦相當肅穆莊嚴。前來吊唁的都是各界名流,該有的禮序一絲不能出錯。

然而九月的出現卻引來大波狗仔,這讓錦帆媽媽的臉色變得不那麼好看。

聶太太風度很好,並不會當麵作色。和和氣氣把九月帶到會客間,叫傭人取過自己的首飾盒,讓她在裏麵任意挑選。打開來寶光璀璨,每一件都不是尋常物。然後有禮有節地替錦帆道歉:“林小姐有瞧得上的,盡管拿就是,千萬別客氣。不過——”話鋒一轉,指著九月手腕上的祖母綠繼續說:“這鐲子是他奶奶的遺物,東西倒不值什麼,可老太太生前留下話,原要留給未來的長孫媳。都怪這小子辦事毛躁,不該一時興起就隨便拿來送人。”

錦帆應付了一上午賓客,好不容易有點空閑抽身來尋。剛推開門,正看見九月局促地站在窗下使勁把手鐲摘下來交還。

傭人見氣氛不對,忙去喚聶豫璋。

聶豫璋在走廊遠遠就聽見裏麵的爭執,青著臉大步跨進來,劈手就甩下一記耳光,怒道:“你就用這種態度跟長輩說話?這是你爺爺的葬禮!”

錦帆的聲音聽起來很憤怒:“鐲子是爺爺生前親手送給九月,而你們卻選在他的舉行葬禮的這天侮辱我的未婚妻。”

九月在洗手間聽到他們的爭執,真想一頭紮進馬桶裏,把自己衝進傷心太平洋。

她用冷水洗了臉,鼓起勇氣走出來麵對這場因自己而起的衝突。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錦帆拉著不由分說跑出了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