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明薇出事了，如果她死了，他會瘋的。他一定會瘋了的！
撞開一個保安，唐佑廷終於擠到了最前方。
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正躺在地上咳著水，她的奶奶在旁邊哭著向保安道謝。
“小孩子爬樹掉水裏了。”
“家長也真是粗心大意......”
唐佑廷大口喘息著，狂亂的心跳才稍微平複。他慢慢轉過身，明薇站在人群後，一臉茫然地望著他。她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站在那裏，就像一個幽靈。
唐佑廷直勾勾地盯住她，撥開人群朝她走去。明薇目光如水般凝視著他，站在那裏，看著他一步步走近。
還有一步之遙時，顧成均橫插進來，將明薇抱進了懷裏。
唐佑廷硬生生停住腳步。
“我擔心死你了，你知道嗎？手機不開機，也不留張紙條。天這麼冷，你要是出點事，我該怎麼辦？”
顧成均的焦慮溢於言表，明薇被他緊擁著，一言不發。她的目光越過顧成均的肩膀，和唐佑廷交彙。這目光裏包涵了太多深意，唐佑廷似懂非懂，無法回應。明薇眼裏的火苗熄滅了，她低垂眼簾，輕聲說了句對不起。
“我們回去吧。”顧成均握著明薇冰涼的手，“我送你回家。你一晚上沒回家，你媽媽肯定也在擔心你。”
明薇被他擁著離開了。她一直沉默地埋著頭，並沒有回眸再看一眼。
人群也逐漸散去。唐佑廷獨自站在水池邊，仰頭望著灰白的天空，久久未動。
元旦的一係列跨年活動過後，全公司又緊鑼密鼓地投入到青春賀歲活動中。明薇參與拍攝了一部賀歲短片，演的是一個叛逆跋扈的女孩，她的戲隻花了一個禮拜就拍完了。顧成均有意讓她忙一點，免得空閑下來胡思亂想，就又打發她去做一個新春美食節目。
明薇跟著劇組在香港、澳門跑了一圈回來，已近年關。王媽媽突然宣布，她今年過年要出門旅遊，而且是和別人一起去。
這個“別人”，明薇是認識的，是王媽媽今年談的一個對象。對方是市技術學校的老師，教機電，是熟人介紹認識的。劉老師的妻子去年生病去世了，有一個兒子，今年剛大學畢業。對方的兒子本來不大讚成父親這麼快就再婚，可是一聽說對方的女兒是周明薇，立刻就同意了。
王媽媽和劉老師性格很合得來，又有共同語言，兩人合計著春天就結婚。明薇覺得劉老師人不錯，很支持母親再婚，她還打算給兩個老人新買一套房子做婚房。
王媽媽於是打算和劉老師在春節的時候出門旅遊，也讓兩家的孩子彼此熟悉一下。明薇倒是樂意跟著去玩，可自己大年初四就要開工，把往返的時間算進去，自己隻能玩一天。於是她隻好請劉老師和劉小弟吃了頓飯，代替了和他們一起春節旅遊。
顧成均對明薇說：“那四天你要一個人待著太孤單了，就到我家裏來吧。反正也是你的家，不會有什麼不自在。”
“你春節不去看望你爺爺？”明薇問。顧成均父母雙亡，親戚來往不多，隻有一個爺爺稍微親一點。
“他前年就去世了。”
明薇道歉，她不知道老人家去世的消息。
“考慮一下吧。”顧成均說，“我們可以包餃子，燒烤，打遊戲。屋裏房間多，你隨便選一個，我保證不夜襲你。”
“我就這樣和你同居四天？這傳出去還了得！”
“過年，娛記也要休息。再說了，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的確。顧成均追求周明薇早已不是新聞了，娛樂新聞上都不會再把這一條排在前列。電影節頒獎典禮後，兩人的緋聞被狠狠地炒作了一把。明薇躲著不表態，記者就追著顧成均問。
顧成均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是迷人微笑著，說：“明薇是個很特別的女人。”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讓影迷們抓狂。有哭鬧著反對的，有歡呼著叫好的，也有冷眼說這隻是炒作的，百態盡顯。不過大家基本都認定是顧成均在追周明薇，看樣子還沒追到，所以才如此費盡心機。
後來顧成均還帶著秘書和兩個主管去王媽媽的飯店裏吃了一頓便飯。恰好那日明薇也在，並且親自過來端茶上菜，結果被網友拍下照片發在了網上。顧成均注視著明薇的笑容裏充滿溫暖愛意。眾人又是一陣嘩然。
謠言被傳太多次，就會變成真話。有時候，明薇也覺得，自己和顧成均這樣曖昧著也沒什麼不好。明星傳流言也要看對方檔次的，對方檔次高，和自己般配，也能提升自己的身價。顧成均自然是她最佳的流言對象了。
年三十那天，家裏提前吃了年夜飯，明薇把兩個長輩以及劉小弟送上了飛機，再自己一個人開車回城。
回城的路很堵。今天很多人都回家，也有不少車出城，有很多是出門旅行的一家子。
明薇的車堵在一個路口，旁邊車的司機向她問路。她搖下車窗，給了對方一個大大的驚喜。車裏四個小年輕全部把腦袋伸出車窗，眼巴巴地看著她。明薇突然心情很好地笑了，很耐心地把路指給了他們，還送了四張簽名照過去。
“周小姐，請加油呀！我們都會支持你的！”那幾個年輕人心花怒放地離去了。
明薇跟著車河慢慢走。收音機裏放完了恭喜發財，又開始放情歌。張靚穎深情動人地唱著熟悉的歌。
“如果這不是結局，如果我還愛你，如果我願相信，你就是唯一。如果你聽到這裏，如果你依然放棄，那這就是愛情，我難以抗拒......”
她和唐佑廷的愛情已經有了結局，她或許還無法克製對他的愛，但那已於事無補。愛情遊戲裏，抽身晚的那個，受傷總要多些。
明薇輕輕地跟著音樂哼了起來，嘴角帶著笑。然後，她撥通了顧成均的電話。
“是我，我現在就過來。要帶點什麼不？你買年貨了嗎？哦......那好，那等會兒我們一起去超市吧。”
一個多小時後，明薇把車開到了她曾經住過的郊區別墅門前。顧成均在門口迎接她，指揮著她把車停在前院草坪上。他笑容滿麵，態度殷情，就像迎接來視察工作的領導。
顧成均說：“我找了半天，沒找到那家超市的會員卡，過年會員可以打九點八折的。”
“顧大老板還需要這麼精打細算地過日子？”明薇嘲笑，拉開鞋櫃的第二個抽屜，從一個小籃子裏抓起一大堆卡，然後把那張會員卡找了出來。
“這都多少年前的卡了，還能用嗎？”
“試試唄。”顧成均把一大捆環保購物袋丟在後備箱裏，“走吧。再晚了，好東西都被那些大媽搶光了。”
明薇折了一支開得正好的臘梅，坐進副駕裏。車還是當年的那輛淩誌，車內坐墊、香水都還是老樣子。
明薇在恍恍惚惚中，宛如一覺醒來，五年時光已過。她沒有和顧成均決裂，也並未和一個叫唐佑廷的人談過一場戀愛。現實與幻覺，就這麼融合在了一起。
年三十的超市人山人海，全是搶購年貨的大媽大叔們。有那些限時打折的商品在眼前，就算是大明星顧成均和周明薇結伴來購物，也無法吸引大媽們回頭多看一眼。明薇他們兩個自然覺得很輕鬆，便和眾人一樣，推著購物車殺進人潮中。
“今晚吃火鍋吧。”明薇說，“家裏的電磁爐還能用不？”
顧成均十分愉悅地笑了一下，“還能用。”
“話說回來，打掃衛生的還是李阿姨？”
“一直都是她，她昨天過來做了大掃除。”
“她閨女該大學畢業了吧？”
“今年畢業的，我給介紹到孫孝成的報社做了個編輯。”
“時間過得真快。”明薇一邊說著，一邊往購物車裏放著東西。
她喜歡吃的蠔油，顧成均喜歡吃的海鮮醬，兩人都愛吃的腐竹、豆腐皮、竹蓀、木耳統統被放入購物車。明薇拿著幾包火鍋底料對比了半天，終於說：“買條小鯽魚，回去自己做鍋底湯算了。”
“都聽你的。”顧成均推著購物車跟在她身後。
“對了，家裏還有雞蛋嗎？”明薇打量著堆著賣的盒裝土雞蛋，買兩盒送四個蛋挺劃算的。
顧成均輕快地笑，“沒了，我們買點吧。”
“你傻笑什麼？”明薇白了他一眼，挑了兩盒雞蛋放進購物車裏。
顧成均又笑了幾聲，才說：“我是高興。”
“買雞蛋也能把你高興成這樣？”
“不是的。”顧成均笑眯眯地凝視著明薇，“你總說‘家裏’，我聽著覺得很溫馨。”
明薇嘴唇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她埋頭朝前走，顧成均推著車跟著。有兩個女孩子在旁邊低聲驚呼，掏出手機拍照。顧成均心情愉悅地朝她們揮手微笑，然後大步追上明薇，手臂一伸，攬住了她的肩。
“把手收回去！”明薇低聲警告。
顧成均收了手，笑容裏充滿了縱容與溺愛，仿佛明薇隻是個和他鬧別扭的孩子。
兩人買了滿滿一個購物車的東西回到別墅。明薇脫了外套，走進廚房開始準備晚飯。
當年用的那個淺棕色小熊圍裙疊放整齊地擺在老位置上。顧成均走過來，幫明薇把圍裙係好，“要我幫忙不？我這幾年刀工長進不少呢。”
“就你的刀工？”明薇不以為然，“那行，把蓮藕和土豆都洗幹淨切了，再把豆腐切塊放冰箱裏冷凍著。”
顧成均打開了電視，新春節目熱鬧的音樂聲驅趕走了屋內的冷清。兩個人在廚房裏搭配默契，這一切都得力於以前長久的配合。明薇一個姿勢，顧成均就知道她是要鹽還是要醬油。廚房擺設一點沒變，明薇也能輕車熟路地找到她想要的任何東西。
顧成均切好了蓮藕，送到明薇麵前讓她審核，明薇點頭表示過關，他又高興地去切土豆。等到要切的菜都切完了，顧持鈞挑了一個最大的橘子剝了，先自己嚐了一瓣，確認很甜，然後才剝了一瓣遞到明薇嘴邊。
明薇正在忙著炒火鍋料，張口把橘子咬進嘴裏。
“唔......”
“甜吧？”顧成均問。
明薇點了點頭，顧成均又剝了幾瓣喂過去。他靠著料理台站著，脈脈地望著明薇忙碌的背影，嘴裏是柑橘的清甜。
過了四個冷冷清清的除夕後，今年終於不再是一個人了。他覺得，上天真的是厚待他的，就算這一切都是他臆想出來的一個夢，他也感激賜予他這個夢的神靈。
天色漸暗，郊區這片別墅區裏住的人少，隻有零星兩三家在放鞭炮。顧成均專門買了一盤八百響的炮仗，掛在門口的桂樹上，明薇捂著耳朵站在屋簷下看他點炮仗。鞭炮劈裏啪啦地響起來，轟鳴聲久久不絕。兩人笑著擠在門邊，看著庭院裏花草樹木都被鞭炮爆炸後的白煙籠罩著，像山間的雲霧，縹緲著漸漸散去。
顧成均從背後把明薇摟住，低頭吻了吻她的臉頰。
“開心不？”
明薇不留痕跡地掙脫，“進屋吧，火鍋該開了。”
熱氣騰騰的火鍋配著紅酒，兩人吃得熱火朝天。電視裏的聯歡晚會也很是熱鬧，穿紅戴綠的人們歡天喜地地又唱又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