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雪道：“東方小姐他們怎麼樣？萬一華天晴失敗，你們有什麼其他方案來對付‘天意’？”
“其他方案？”阿Z沉默了一會，低聲道：“華天晴不需要其他方案，我現在擔心的是縱橫的未來。”
晨雪輕輕歎了口氣，抬頭望向夜空，三國的天空已是滿天星鬥，遠在秦國的華天晴真能如阿Z說的力挽狂瀾嗎？
秦王將山河令放在龍書案上，五枚令牌突然飛向半空合為一體，化作一道七色光芒飛向秦王眉心。秦王政深深吸了口氣，緊閉的雙眼慢慢睜開，忽然眼神中透出些許迷茫……
華天晴緩緩站了起來，嘴角亦帶著嘲弄的笑意，輕聲道：“是否什麼都沒有改變？”
“發生了什麼？”秦王政握緊雙拳，他明明已經憤怒異常，表情卻絲毫沒有變化。
華天晴聳聳肩道：“很簡單，我沒有被你控製。你是程序，而我不是。我故意把那塊山河令給你，而那塊山河令其實已經損壞。”
“損壞？”秦王不解道。
華天晴微笑道：“其實山河令隻不過是一段程序，確切的說它隻是一段程序中了病毒而已。這個病毒由我而來，如今通過它，也就進入了你的體內。”
秦王眼眸洋溢起一陣血紅，高聲道：“來人！”殿外侍衛一下湧入二十多個，將華天晴團團圍住。
華天晴道：“這些侍衛的確是一等一的高手，但你真的認為他們還會受你控製？”那些以雪焰、巔峰為首的侍衛轉而麵向秦王，華天晴搖頭道：“你太看中我們這些非縱橫中人的資質，以為可以控製他們收為己用。但如今你的程序已被病毒侵占，他們的意識都被我修複了。”
秦王靜靜地等華天晴說完，聲音變得異常遙遠，緩緩道：“真不明白，謝天衣是如何選到你的。他的運氣真是不錯，竟然在死之前找到你來對付我。”他停頓了一下，問道，“我還不明白，你的病毒是哪裏來的，你怎麼可能修複他們的意識。”
“縱橫丹。”華天晴道。
“縱橫丹……”秦王苦笑道。
“鑒真大師的縱橫丹使我與係統連為一體。”華天晴微一停頓道，“我也正是在鑒真大師那裏初遇風吹雨，一切謝博士自有安排。”
秦王道：“博士早就已經準備好了對付我的病毒，枉我一直以為他舍不得殺我。是的，我是天意，天意隻是一個程序而已，一個有了獨立意識的智能程序。我不想再作工具，我要做自己的主宰。”
華天晴痛苦道：“誰都不想做工具，誰都想做自己的主宰。你我立場不同，我們原本是朋友。”
秦王笑了，他的笑容和謝天衣的一模一樣，智慧中透著懶散。他手扶腰間寶刀道：“多謝理解，但有一點你要明白，風吹雨隻是我的一部分，我並不是風吹雨。而憑你的武功，還殺不了我。項羽都作不到的事情，你行麼？”說著他昂然出刀，天地間的一切都化作他的武器，一齊攻向華天晴。
雪焰、巔峰、劍冥、東方舒寒等人一起攻向秦王，卻被秋風清一劍攔下，白玉美人煥發出燦爛的光輝，那變幻莫測的劍法封住了所有的攻擊路線。
華天晴必須單獨麵對秦王的攻勢，他眼中一片猩紅，鹹陽宮中的一切，乃至秦王在他眼中都變得透明，雪焰、劍冥、巔峰、秋風清等人變成藍色，秦王、張儀、顏淚兒都變成了灰色，而秦王手中的寶刀卻是紅色的……
太白神劍由虛空中落入掌中，長劍舞空而至，“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泣下。”
秦王飛退，整個宮殿都為之震動。
此時，角落中的顏淚兒突然出劍，那絕情絕意的一劍化作一道淚痕，直取華天晴的後心。這一刻顏淚兒心中幾經掙紮，之前秦王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必要的時候殺了他也沒關係，隻要縱橫在我們掌握，我就有辦法讓他永遠留在你的身邊。”“我是這個世界的神，一切都可以主宰！淚兒，你是否明白？”
可是……我是如此的愛他……愛他！愛到根本不舍得碰他一下……
此時長劍已經刺入華天晴體內，那淚痕劍亦發出一陣悲鳴……顏淚兒咬著嘴唇，美麗的眼眸中射出果決的光芒。
華天晴感受著入體的劍鋒，眼角也有淚水滑落，他硬受顏淚兒一劍，左手風雲聚攏一掌拍出，顏淚兒被震飛出數丈。
而秦王則落在了龍座之後，華天晴的劍也到了，長劍化作刀勢翻滾而下，“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秦王大喝一聲，同華天晴交換一劍，兩人的刀劍同時擊中對方，龍座一分為二……
秦王一聲慘呼，叫道：“張儀！秋風清！”
秋風清剛剛接近華天晴，胸前的白玉美人就被太白神劍衝天的劍氣擊得粉碎，整個人立時愣在原地……
秦王全力出刀，那如繽紛四季的一刀席卷整個宮殿。
風吹雨的“四季風華”？華天晴胸口一陣劇痛，發現自己接不下這刀……但這充滿了旺盛生命力的一刀突然在半空中炸開！
那繽紛靈動的光華化作一個白衣刀客，那刀客在空中雙臂一展，化作一片刀意全力砍向秦王！
“風吹雨！”大殿上的所有人都叫了起來！
秦王勃然變色，根本無處躲閃，那燦爛如百花盛開的一刀劈開秦王的胸膛，紅色的鮮血噴湧出來。
天地為之雷霆一震，遠在洛陽戰場的眾人，亦看見空中的雲霞聚攏成一張憔悴的麵孔，一陣痛苦低沉的吼聲從蒼穹深處傳出後，那麵孔又化作浮雲煙消雲散。白起、王翦、蒙恬等人同時變色，失聲道：“大王……”
一瞬間，整個鹹陽宮一點聲息都沒有。
秦王看著從刀意中飛出的風吹雨，微微搖了搖頭，那始終高高在上的眼神透出一絲難言的痛苦。
風吹雨望著不停流血的秦王，眼中淚水不停滑落，他根本不該更不可以出手，但這一刻卻不由自主，不得不出手。他大叫道：“為什麼我必須出手！為什麼！”
“我自己殺我自己？”秦王和風吹雨同時看著自己的雙手道，“為何不可以選擇？”說完秦王緩緩倒在了血泊中。
那淒楚的語調很多年後依然存在於當事者的夢魘中。
華天晴抱著奄奄一息的顏淚兒，抬頭對風吹雨低聲道：“謝博士最後一條程序，就是一旦秦王全力出手殺我，風吹雨就要發生變化。風吹雨是秦王，又不是秦王。風吹雨隻是秦王這個程序上的一條特別指令。謝博士設計這個指令為了殺秦王，‘天意’設計了顏淚兒為了對付我……但謝博士了解‘天意’，‘天意’卻無法控製縱橫的一切。”說著他也流下了淚水，顏淚兒雖然是天意設計的人物，卻在最後一刻選擇了抗拒，她的劍稍微慢了一些，而自己危急之時卻是全力出手。
顏淚兒喘息道：“天晴，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NPC的。”
“你從來都不是NPC，從來都不是。”華天晴看著那叫人刻骨銘心的一雙眼睛低聲道。
顏淚兒笑了笑道：“可是我真的是啊。NPC也可以愛你的，對不對？”她愛憐地撫摸華天晴的臉龐，忽然提高聲音道，“如果我也是人，我也能回到現實世界，晨雪她爭不過我的。可惜……我不是……”說著她的手緩緩的滑落……香消玉隕。
華天晴深深吸了口氣，眼淚止不住地流淌下來，他抬頭和風吹雨彼此望著，都看出對方眼中那一種近乎絕望的悲涼。
四周的宮殿開始搖晃起來，華天晴眼中顯出一陣恐懼，他的聲音代替了係統，在“縱橫五千年”的各個角落響起：“係統關鍵程序出現故障，所有玩家馬上下線。”
遠在三國大陸的洛陽城。晨雪和風舞亦感受到了變化，四周的城池開始震動起來。
風舞變色道：“天晴把縱橫毀了？”
晨雪望著四周道：“程序毀了可以重建。”但她望著不遠處一直並肩作戰的文醜和嶽雲，眼中淚水止不住地流了下來。
文醜、嶽雲、楊再興等人圍坐一起，平靜地望著周圍一切，塵自歸塵，土自歸土……
嶽雲和文醜耳邊響起了華天晴的聲音：“兩位大哥，縱橫要消失了，你們怎麼辦？”
嶽雲道：“辛先生說可以退去青虹穀。”
“青虹穀？”華天晴略作思考道，“或許能有一線生機。”
文醜豪笑道：“即便沒有，也沒有問題。你曾說過秦漢唐宋之後還有多個朝代，我們隻是曆史中的一個片斷。如今的世界並非屬於我們。”
華天晴微有哽咽道：“我們還能相見嗎？”
嶽雲展顏笑道：“有緣自會相見。好自珍重，我會記得你這個兄弟！”
洛陽城西北，秦軍大營。
白起望著地動山搖的大地，輕聲道：“大王死了，縱橫結束了。”
蒙恬、王翦道：“我們該怎麼辦？”
陳慶之輕輕在棋盤上放上一個白子，低聲道：“有始就有終，有死就有生。”
大營中的眾將，呂布、長孫晟等人的頭頂都陸續顯現出名字。
洛陽城頭，李白低聲道：“我們選擇華天晴究竟是對是錯？”
諸葛亮沉思片刻，緩緩道：“你我早已不屬於這個天下。”
賈詡則笑了笑道：“但大家能夠重聚一場，已是值得。”
眾人相視一笑，與洛陽城一起消失在天地之間。
華天晴望著周圍眾人頭上藍字逐漸亮起，而張儀等NPC頭上的黑色名字亦逐漸清晰。
一旁的雪焰低聲對張儀道：“為何你沒有出手相助秦王？”
“不是不想助他，隻是從一開始他就有破綻。”張儀一如既往的冷靜，他冷冷地看了風吹雨一眼，淡淡道，“勝負已分。沒有人知道老天爺的意思。”
宮門外等候已久的上官雨露飛奔進來，大叫道：“風吹雨！風吹雨！我們可以下線了！戰爭結束了！風吹雨！風……”她看到了風吹雨頭上黑色的名字。
我隻是一把刀麼？一柄為了殺死自己而存在的刀？地上秦王的屍體已經僵硬，這屍體難道不是我自己的？眼看秦王和顏淚兒的的屍體逐漸消失在空氣中，風吹雨握緊拳頭，目光深深地望向上官雨露和華天晴，緩緩搖頭道：“我是NPC……不要跟來……”說著飛身而起，向著鹹陽宮外奔去。
“風吹雨！”上官雨露毫不猶豫地緊追著而去。
華天晴對雪焰他們道：“係統崩潰你們趕快下線，我去追她！”
雪焰等人齊道：“我們也去！”說著一群人飛奔而出，緊追著跑向宮外。
偌大的鹹陽宮，早已空無一人，大家一路尋去，前方是宮中的天海湖，湖邊隻有上官雨露望著一麵石碑發愣。
華天晴走進了一看，就見那原本刻著“天海”二字的石碑上，有著力拔千鈞的幾行留言：
是光照五千年河山的刀光與劍影，
秦漢唐宋風吹雲散不可複來。
人站在曆史的天空俯瞰塵世，
天大地大容身之地卻又何在。
時空無盡或可從頭再來，
狂歌當哭亦隻是青春少年。
數載過後當青絲換成白發，
故人何在？江山何在？皆成滄海……
華天晴看著自己的手掌，那紛繁的掌紋逐漸消失，恢複成初進“縱橫五千年”的狀態，嘴裏默默地重複：“故人何在？江山何在？皆成滄海！”想起風吹雨和顏淚兒那熟悉的身影，不由泣不成聲。
尾聲：
華天晴慢慢睜開雙眼，四周一切都是白色的，刺眼的光線讓他重新閉上眼睛。
就聽耳邊有人用生硬的漢語道：“我運氣真好，剛剛過來這家夥就醒了，早知道我就早點來了。天晴，你知道我是誰吧？”
華天晴嘴角綻出難言的笑意，罵道：“阿Z你個混蛋，我會聽不出你麼？”他勉強睜開雙眼，一個金發消瘦的青年出現在他的眼前，他不由脫口罵道，“你是中國人，怎麼漢語那麼差？還染成金毛。”
阿Z哈哈笑道：“華裔嘛，多包涵啦！”他扶著華天晴坐起道，“大家都在賭你啥時候醒過來。”
華天晴笑道：“難道我是最後一個。”
阿Z道：“那還用說？你都睡了半個月了，那些恢複的快的，比如說巔峰之流，一兩天就出院了。”
“靠。”華天晴道：“他們有我辛苦？”他皺眉道，“你知道縱橫怎麼樣了麼？”
“晨雪帶著工程師搶修呢。”阿Z道，“他們希望農曆新年前可以修複，還有半個月吧。但數據是回不來了，一切要從頭來過。對了，那天縱橫毀滅的時候，發生了一件奇事，很多人在上海街頭看到了奔馳而過的古代騎兵。據說之前縱橫在開始內測的時候，也出現過類似的景象，想來不是巧合吧？但數據溢出怎麼會這樣呢？”
時空無盡或可從頭再來，狂歌當哭亦隻是青春少年。華天晴不由想起風吹雨最後的話語，若一輩子都見不到他了，那豈不是很悲哀的事？他還想到嶽雲、文醜，他們跟著辛棄疾去青虹穀真的能逃脫滅頂之災麼？
阿z緩緩道：“另外，就在今天，晨雪他們在郊區發現了一個謝天衣博士的秘密實驗室。裏頭有許多超出常識的技術。”
“超出常識？”華天晴問。
“是的，聽說是一些領先時代的納米技術和生物工程技術。具體用來做什麼的還沒定論。沒人知道謝博士對生物工程也是專家啊。”阿Z苦笑了下，又道，“其實你覺得天意係統真的毀了嗎？沒有人看到風吹雨死，他難道不是秦王，不是天意嗎？”
華天晴苦笑道：“我怎麼知道。我還真不希望他死。”
阿Z若有所思道：“要知道，天意係統是有自我完善能力的，而風吹雨算是關鍵指令吧？”他望了一臉疲憊的華天晴一眼，笑著岔開了話題道，“晨雪小姐比照片上還要漂亮，你真的好福氣。”
華天晴苦笑道：“是嗎？”不知為何，他想起的卻是血泊中的淚兒。
阿Z道：“過幾天遊戲修複，你就可以見到她了。東方小姐說會給你們開個慶功會，讓你們這些戰友見個麵。你一定沒見過秋風清吧？”
華天晴點了點頭，昏昏沉沉的又再睡去。
朦朧中，他聽到了無數金戈鐵馬之聲。
十日後，彩雲樓。
“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的彩雲樓，也是華天晴、雪焰他們第一次見麵的地方。
華天晴提前兩個小時就到了彩雲樓下，他忽然非常緊張，不知道見到晨雪該說些什麼，不知道見到晨雪該怎麼辦？她是什麼樣子，她是否會在意自己的樣子？她是否會看上自己這麼一個普通人。
忽然，他看到彩雲居對麵的花園中有一個窈窕的女子，那女子一頭瀑布般的長發，秀麗的臉龐上美麗的眼眸好似寶石一般。是她？不會……哪有那麼早的，聽說她最近很忙，若真的是她……我是否應該離開？
那女子似乎感覺到有人在看她，順著目光向華天晴望來，微微一怔。二人眼神一觸，同時慢慢笑了起，其實不用言語，他們就能認出對方。二人彼此靠近，華天晴輕聲道：“果然是你，晨雪……”
晨雪微微一笑道：“不算太笨。”她抿嘴笑著道，“原來有人和我一樣緊張。某些人本來是麵對千軍萬馬都不變色的。”
華天晴輕撫晨雪的秀發，低聲道：“麵對千軍萬馬都不變色，是為了你。”
晨雪俏臉緋紅，笑道：“你不會再麵對千軍萬馬了。”
華天晴吃驚道：“縱橫不能修複了？”
晨雪道：“不但是修複了，還添加了元明清三塊大陸，不過你還會回去麼？”
華天晴略一猶豫，低聲道：“不會了。”雖然自己始終無法忘記握著太白神劍的感覺，他發現晨雪正在端詳自己，微微一笑道，“和你想象的不同？”
晨雪微笑著搖頭，原來當日在彩雲樓見到的就是他，但這卻不必說出來……
華天晴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終於說道：“能見到你真好。”他一度以為自己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晨雪心中一陣溫暖，低聲道：“我也是。”二人緊緊擁在了一處。
彩雲樓上，雪焰、巔峰、阿Z、秋風清等人都已陸續上樓。
華天晴的手機忽然響起，裏麵顯示一條消息：“網絡無際，任我遨遊。山高水長，好之珍重，謝天意。”天意？華天晴不由望向四周，酒樓裏人頭攢動，歌舞升平，哪裏有什麼秦王。
身旁晨雪道：“怎麼了？”
華天晴輕輕合上手機，笑道：“沒事，老朋友發消息開玩笑。”
此時，一個高大俊朗的身影緩緩從他們身旁走過，那人影之後緊跟著的女子有著一雙妖媚入骨的眼眸。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