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歌 第二十二章 情至深(1 / 3)

看到明玉平安歸來,南宮軒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視線在她身上轉了幾圈,卻還是不放心,“沒受傷吧?”

明玉見他擔心自己,心裏溫暖又歡喜,微笑著點頭應道:“身後的侍衛那麼多,他又是一個被下了毒的人,怎麼能傷的到我?”

南宮軒心裏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平靜下來,很快將所有的擔憂斂去,恢複了以往對她平淡冷靜的調子,“那就好,不然怎麼向你父母交代?”

方才歡喜的滋味還停留在心頭,可此時南宮軒的話卻像是一盆冰水,將明玉從頭到尾澆的透透的,她的神情一僵,忽然就說不出話來。

而南宮軒卻還順勢向後退了一步,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問她:“與那使者談的怎麼樣了?”

明明帶回來的是好消息,可此時的明玉卻一點也笑不出來,她張了張嘴,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答應了。”

聽她這樣說,南宮軒並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格外仔細地問:“你可聽好了,可別被他誆了!這件事幹係太大,你六哥能否回蒼都,就在這使者一張嘴上了!”

明玉的心一沉再沉,她勉強的扯出一個笑,“我當然知道,我也希望六哥好,是仔細確認過使者沒有說謊的。”

南宮軒這才點了點頭,“剩下的事我會安排,今天那使者的話你就當做是沒聽過。”

明玉心急,“我剛從使者那裏回來,此刻去見皇上就說使者有重要的事求見,豈不是更快?”

卻見南宮軒瞪著她,“你敢!”

這件事如果使者到了皇上的麵前改了口,說是被人威脅前來,明玉就會被牽扯進去脫不開身,他絕對不會讓明玉去冒這個險!

“初次之外,任何方法都有數不清的中間環節難以控製,五哥,你就讓我去吧!”

“絕對不行!”

兩人正爭執難下,就在這時,從不遠處傳來女子的聲音:“明玉你,還是聽五皇子所言為好。”

這才察覺到有人接近的南宮軒不由大驚,循聲望去,怎麼也沒想到來人竟是六王妃蘇九歌!

“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是皇城之中他的王府後院,能夠不驚動一人進入,並且走到如此近距離都沒有被南宮軒察覺的人,這世上屈指可數。

南宮尋離開前曾讓南宮軒關鍵時刻替他照顧一下蘇九歌,可眼前這位六王妃哪裏需要他的照顧?

南宮軒的麵色更沉,這位六王妃到底是什麼來頭?

當初南宮郅指婚之事,他對這蘇九歌就頗有疑慮,難道她真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卻在此時,明玉瞪大了眼睛對滿月道:“張姐姐,難道你不想六哥早日回來?”

明玉說著,正要向滿月走近一步,卻被南宮軒戒備地拉了住,這個飛快的動作滿月看在眼裏,微牽唇,似是想露出一個笑模樣,卻了無笑意。

她垂了眸,“我自然是想的,可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這個一身素衣布服的六王妃在他們的注視中緩緩探起頭來,目光中透著異樣的堅定,“今日我來,是有兩件事要拜托五皇子相助。”

南宮軒看著她,神情中的防備未減,“第一?”

“第一,我知道五皇子和南宮尋曾以五皇子的名義在私下聚攏官員,我需要這份名單。”

滿月的話音剛落,就見南宮軒的麵色更沉了幾分,“我為什麼要給你?”

“南宮尋此刻正在南下的路上,想要從苗疆找到突破,他雖有南樓相助,且早有募兵的準備,但他所做的一切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冠上謀反之名,必須有人替他在朝中理清關係。”

南宮軒就那樣直視著她,“可我要怎麼信任你?”

明玉蹙了蹙眉,“五哥,當初六哥在江城寒毒發作,就是這位張姐姐深夜出城帶我去救的六哥。”

南宮軒卻冷笑了一聲,“張姐姐?站在我們麵前的可是右相的嫡女、六王府的王妃蘇九歌,她還有多少身份是我們不知道的?就算是你六哥他也未必全然清楚吧?”

聽到南宮軒這樣說,滿月隻是滿不在意的一笑,“如果我真想隱瞞什麼,今日就不會用這樣的方式出現在五皇子麵前引得五皇子戒備,五皇子此刻之所以不敢把名單給我不過是怕我把名單泄露給南宮郅,但五皇子大可放心,我與太子是不共戴天之仇,還有”,她停頓了一下,看著眼前的二人,揚唇,“我懷了南宮尋的孩子。”

話音落,麵前的二人神色俱是一變。

明玉上前兩步,快速地抓起滿月的手,仔細的探脈,而後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倒是我疏忽了,先前在江城就該意識到你是南樓的……魅影,怎麼會有脈搏?這微弱的搏動……是你腹中的胎兒啊!”明玉收回了手,眉頭皺的更緊:“六哥他知道你懷了身孕,怎麼能讓你犯險?”

滿月搖頭,“他對此並不知情,這個時候他所走的每一步都事關生死,不能讓他被這些事分心。”

南宮軒的目光中仍存有質疑,在滿月的小腹上掃過,而後意識到失禮,不自然的別開了目光。

他的眉蹙的更緊了幾分,“你是南樓之人?你說與南宮郅不共戴天之仇又是什麼仇?”

事關他們多年的部署,滿月心知如果再多做隱瞞勢必無法取得南宮軒的信任,她牽唇,“五皇子可還記得數月前太子在東宮為尚未成婚的太子妃舉辦晚宴時,左相花錦之曾帶來一截右臂當作賀禮?”看著南宮軒的神情一怔,顯然是已經回想起來,滿月緩緩開口,“那截右臂,是我的。”

話音落,南宮軒與明玉的神色皆是震驚!

“我聽信南宮郅的話,落入花錦之的陷阱,花錦之看我可笑,卸了我的右臂,留我的命去看清南宮郅的真心。”

曾經刻入骨髓的痛,過了這麼久提起,滿月的語氣已然平靜,就似是在講別人的故事。

南宮軒的麵色一變,“那你是……”

“五皇子既然已經猜出,何必非要我說破?”

南宮軒麵上的難以置信無從掩藏,他怎麼也不會想到看起來柔弱的天下第一美人、右相嫡女蘇九歌竟就是那個傳奇女子——玄門九姑娘!

當今的玄門掌門、東宮太子南宮郅曾向天下宣布九姑娘的死訊,相比當初必也有一番腥風血雨、九死一生。

而這個傳奇,大難不死。

“我若真要害南宮尋,有的是斬草除根的機會,就連你們都不會放過,南宮尋也不會讓我在他身邊留到現在,現在五皇子可以把名單交給我了嗎?”

抬起頭,滿月澄澈如月光的眸子直視著南宮軒。

南宮軒歎息了一聲,“可你終究隻是一介女流,對朝堂之事沒有了解,現在六弟已經被逐離京城,那些見風使舵的大臣勢必不會出麵幫他,就算我給了你名單,你又能如何?”

南宮軒所說的這些滿月又怎麼會沒有想到?

“五皇子放心,我自有辦法,隻是今日之事還請五皇子和明玉姑娘不要對任何人說起,包括南宮尋。”

南宮軒看著滿月堅定的樣子,終隻能再歎一口氣,“明日午時,明玉去王府為王妃請平安脈之時,會將王妃索要之物帶到。”

“多謝五皇子”,滿月一頓,又道:“苗疆使者之事我會想辦法讓我父親發現其中蹊蹺,二位不必出麵,明日名單送出之後,請二位不要再與我們有任何瓜葛,這之後生死由命,還請二位多多保重,凡事以天下萬民為考量。”

滿月的話說到這裏就停下了,可其實,她想說的是,哪怕是背著謀反大罪,她也不會讓南宮郅活著登上王位,若真到了那麼一天,她同南宮尋山窮水盡,隻盼南宮軒能夠擔負起天下之責。

沉默,宛如一把冰冷的刀,舔過三人的心底。

良久,南宮軒忽而一笑,“一個讓我更上一步、一個讓我以天下萬民為考量,你和南宮尋還真是像。”

深夜,天空暗淡無星。

官宅之中、飛簷之上,有黑影飛快的掠過。

夢中的人原本正睡的香甜,卻在突然間被人從被子裏拉了出來,一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耳邊響起低沉的聲音:“醒了嗎?”

驛站官員顧明亮在半夢半醒之間微微睜開眼,感受到自己脖頸間的利器,一低頭,看到模糊月光下刀麵的寒光,忍不住渾身一顫,剛要叫,被身後的人先一步堵住了嘴。

“顧老爺莫要驚慌,在下隻是來向顧老爺請教幾個問題,顧老爺若是配合,在下很快就走。”

感覺到刀刃更深的想自己的肉裏嵌了一層,顧明亮驚慌之中趕忙點頭,他身後的人這才鬆開了他的口,微微挪開了一個角度,朦朧的光線映出來人的麵孔,是摘下人皮麵具的滿月。

“顧老爺,請問苗疆使者入住驛館的這段時間,有東宮的人來探望過他嗎?”

苗疆使者來到蒼都,驛站的人必定要奉命對他的行蹤、接觸的人員進行嚴格的監視,這使者既然在幫南宮郅、與南宮郅達成了什麼協定,兩人私下勢必會有接觸,這驛館的顧明亮很久以前就已經投靠南宮郅,是東宮的勢力,那麼南宮郅來驛站對於他而言是一個再合適不過的選擇。

要證明南宮郅和苗疆使者圖謀不軌,從這裏來尋找證據是最直接的辦法。

“我不明白姑娘的意思,這苗疆使者到訪之後並沒有與其他人有……啊……等等!等等!”

滿月的刀鋒更深了一寸,感覺到呼吸時明顯的壓迫感,顧明亮慌忙之中改了口,“有……有……”

滿月持刀的手減了些力道,那顧明亮大喘幾口氣,好不容易緩了過來,而後低聲道:“前些日子天兒見冷,太子怕驛站招呼不周,遣人送了些保暖的衣物來。”

“玉城的那些爛賬……”滿月的耐心耗盡,冷笑了一聲,“顧老爺是不記得了嗎?”

顧明亮周身一震,麵上的震驚根本無從掩飾,“什……什麼爛賬,你……你瞎說什麼!”

他一口否認,可是在話音中的恐懼卻泄露了所有。

確有其事。

滿月微牽唇,唇畔的笑意如同淬了毒的利劍,“顧大人可還記得多年前玉城官府遺失的那個賬本?”

那個時候,她還是玄門九姑娘,不惜一切為南宮郅在朝中贏下自己的勢力,為了讓那些見風使舵的大臣真正的臣服於南宮郅,她用盡了自己能用的一切手段,像這樣的賬本不過是其中最簡單的一種,簡單到不值一提,所謂因果,當初的心裏終究並沒有全部白費,她也為今日的自己鋪下了路。

顧明亮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你……你是太子的人?”

滿月冷哼了一聲,“我是要殺太子的人”,頓了一下,繼續道:“明日就去向右相說明太子曾私下與苗疆使者接觸一事,這樣你還有活的機會,如果你告訴南宮郅,你該清楚,為絕後患,他會第一個動手殺了你!”

滿月所料的不錯,顧明亮是個明白人,為了活命,他按滿月所說的將話帶給了蘇振遠,而這件事的確讓蘇振遠起了疑心。

但僅是這樣,想讓蘇振遠對南宮郅提出質疑還是不夠的,滿月自然明白,隻是讓蘇振遠對南宮郅的行徑多加警惕就已足夠。

與幾位文武重臣似同顧明亮一般交談過後,穩定了朝中的狀況,不至於讓南宮郅趁勢一氣將各方勢力全部歸為己用,滿月離開了蒼都,南下去找南樓中人與南宮尋彙合,然而她剛剛出了蒼都城門沒有多遠,就聽說了南宮郅即將領軍出征,她的心不由一沉,這次出征等於給了南宮郅極大的兵權,會讓整件事情變得更加複雜而艱難,不經一場血仗是絕不可能見分曉的。

再不敢耽誤,她駕馬一路向南而去。

她原以為南宮尋早已帶著南樓的人南下,卻沒想到行至一半,她與南樓的人堪堪碰了上。

熟人意外相見,彪城的視線在她身上上下掃過,笑了一聲道:“你來的倒是時候,我們剛剛在客棧安置下來。”

郡仁冷哼了一聲:“明知道南樓規矩,你倒是來去自由,南樓之中哪裏還有第二個人像你一樣!”話中的不滿顯而易見。

滿月也不急,隻是淡淡的應道:“大家隻是各司其職罷了。”

郡仁嘲諷的一笑,像是聽到了什麼可笑的笑話,“我們風雨兼程趕到這裏,為的是公子和南樓,不知滿月姑娘司的是什麼職?”

因為上次連隱的事,郡仁對滿月滿懷敵意,隻是當時礙於南宮尋和詩玄的在場,沒有發泄出來,這下滿月讓他抓住了把柄,他又怎麼會輕易放過?

“按南樓規矩,當殺!”

當初滿月所說的這七個字,郡仁可是一字不差的記在心裏。

見滿月不說話,他加重了語氣:“按南樓規矩,擅離職守,也當殺啊!”

郡仁的話音落,四周的空氣一時凝寂,南樓在場旁觀之人眾多,此時皆不敢說話,雙眼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場麵,關注著事態的發展。

郡仁來南樓已久,所言又有道理,大家心裏自然都偏向於他,但從上次連隱副主的事中誰看不出滿月頗有來頭,頗受公子器重,隻怕殺是殺不得的,誰都不敢貿然表態。

剛回南樓,滿月本不想生事,更何況後麵幫南宮尋打江山還需要這些忠勇的南樓之人,此時因為她讓南樓離了心,隻怕日後會格外艱難,可麵前的郡仁目光銳利如劍,直盯著她,是打定主意要和她硬扛到底了,絕不給她機會逃脫。

替連隱報仇,此刻的郡仁抱著這個想法,步步緊逼。

卻在這時,有女子含笑的聲音傳來:“今天大家難得聚的這麼齊,在討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