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月歸南(1 / 3)

快馬加鞭回去與南樓中人彙合,滿月心中猶疑許久,隻覺得詩玄畢竟是南樓的老樓主,德高望重,此番出了事,於情於理滿月不應隱瞞,雖然知道大家心裏必定難以接受,可此事還牽扯著南宮尋的安危,難以接受也得接受。

如她所料,“老樓主已逝”這五個字說完,整個南樓霎時一片沉寂,沒有人在這個時候還能再說的出話,卻又在突然間,所有人都炸開了一般,嘴裏重複著幾個字“怎麼可能”。

但總歸多年前詩玄已經逆天化為人身時曾離去過一次,比起上一次,大家的反應不再那般悲痛,已然平靜許多,若如滿月所說,老樓主入東宮是她自己的選擇,為了公子、更為了南樓,她雖死,卻是死的大義凜然,不愧為詩玄樓主,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早日闖入東宮,殺了那個惡毒的太子,為樓主、也為南樓逝去的魅影報仇。

滿月知道自己不必多說,隻靜靜的等待著大家平靜下來。

議論聲在鼎沸之後果然漸漸轉小,滿月正欲再向後說,卻在這時,人群之中,一向同她不慎對付的郡臣在這個時候又站了出來,“我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老樓主究竟是去了東宮還是因你貪圖樓主之位,被你設計陷害了,誰又能證明了呢?”

“樓主之位?”滿月不屑的輕嗤了一聲,目光掃過在場的其他人,她冷聲道,“詩玄老樓主離世前曾留下消息稱樓主公子尋此時該是在江城,我們即日起程前往江城,迎樓主回歸,我滿月在此立下重誓,誰若能先找到公子,我便許他一個承諾,無論他提什麼,隻要我能做到,必當應允。”

一語落,四下沸騰起來,有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已經有所想法,而郡臣則是繼續冷言冷語道:“包括讓你退下副樓主的位置,離開南樓?”

滿月的眸光掃過他,在所有人灼灼目光的注視下,她淡然道:“包括。”

卻是一頓,沉了聲音道:“但在這之前,我是南樓的副樓主,做臣下的就該記住了!”

她說這話時,周身氣場極盛,一時間,靜寂一片。

當夜披星戴月趕往江城不敢耽誤,南樓丟了樓主的事自然不能張揚,好在南樓中人本就是魅影,無影無蹤,於尋人倒是件好事。

一幹魅影奔忙了許久,卻依舊沒有線索,每多過一天,滿月的心裏便更沉重一點,可為了穩定軍心,她的麵上依舊是鎮定從容,麵對南樓中越來越多想要放棄的人,決然的告訴他們:“樓主他就在這附近沒錯,我自不必誆騙你們,尋到樓主的我允他重諾,若現在放棄的”,滿月停頓了一下,“我便讓他魂飛魄散,南樓不容如此不忠不義之徒。”

她話語間的戾氣畢現,眾人不禁為之一顫,打了個哆嗦,再不敢多言。

接下來的每一日,滿月度日如年,挨著時辰過日子,一次次希望落空,磨到最後連再生出幾分希望的力氣都沒了。

江城這地方不大,她又來過這裏,本是熟門熟路,卻不知為何,她幾乎將江城翻了個底掉,能想到的地方全部都找了一遍,連苗疆那個地宮都冒險去尋了兩遍,可那地宮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片破敗,呈半塌的光景,什麼都沒剩下,更沒有人在裏麵,唯有已經發臭的屍體。

這裏一定經曆了一場大戰。

滿月能想象出當時那種情景,必定是慘絕人寰,知曉這地宮的人不多,滿月自然曉得這事與南宮尋有關,因而看著眼前的慘象,心中的擔憂更盛,傷敵一千,南宮尋又是以自損多少為代價?

卻沒想到,最後找到南宮尋的,竟是彪城。

彪城是在一個山洞中發現在南宮尋,彼時他麵色發白、嘴唇青紫,是寒毒複發了的症狀,在強行運功驅毒,可奈何這次毒發來勢洶洶,他難以壓製,隻能讓自己勉勵維持。

彪城所說的那個山洞,就在滿月去往地宮的那條山路深處藏著,她來來回回數次走過,竟從未發現那是個山洞,她與南宮尋,不知道這樣是不是緣薄。

滿月將南宮尋安置下來,隻餘他們二人,當即取出了剩下的楠木珠,全部焚盡,為南宮尋服下驅毒。

毒發,長時間的疲憊累積,能撐到現在已是旁人無法想象的事,南宮尋這之後陷入了昏睡,高燒不退。

滿月召來了百穀,宿醉未醒的百穀好不容易走直了路,搖搖晃晃的走到了南宮尋的塌邊,睜眼一看榻上躺的是誰,整個人一個激靈。

他苦著臉對一臉凝重的滿月道:“我雖也是個醫,卻隻是個鬼醫,活人的病我看不了啊!要不把樓主也變成鬼,我再給他看?”

滿月額上的青筋直跳,“你不是鬼醫聖手?這樣厲害的稱謂總不該是白叫的吧!”

百穀幹笑了笑,“我叫鬼醫,這倒真不是因為我的醫術有多高明,隻是因為我確確實實是給鬼看病的。”

滿月額上的青筋又跳了跳。

她把百穀掃地出了門。

南宮尋這次寒毒複發的確不尋常了些,滿月連日守在南宮尋的身邊,好不容易等到他的高熱漸退,她這才稍稍放心了些。

可這邊的事態剛剛轉好,南樓裏卻又不平靜了起來,她許下的承諾,該到要兌現的時候了。

麵對著南樓眾人,滿月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既已許下承諾,言出必踐,哪怕是彪城同郡臣一夥,提出讓她離開南樓,又或者問出她的來曆後趕她出南樓,她連眉都不會皺一下。

可她錯估了彪城。

身高一尺八的大漢在眾人的注視中搔了搔頭,竟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我啊……我生前活了近三十年卻連一個媳婦都沒討到,白活了這麼多年,所以……”

他看了看滿月,“我想討副樓主做媳婦。”

他稱呼滿月時用的是“副樓主”這幾個字,可見此時對於滿月,彪城心中是認可的,雖然她最初來南樓時他對她怨言頗多,可是不多的接觸中,他看出了這“娘們”做事時果決中帶著一份狠意,他很欣賞她對自己的這分狠。

滿月一窒。

南樓中哄笑成了一團,彪城在大家的揶揄聲中紅了臉,有人吹著口哨笑道:“南樓終於有喜事可辦了!”

滿月的嘴因驚訝而微張著,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

彪城一沒有趕她走、二沒有咄咄逼人、三沒有讓她做她力不能及的事,可要說是不為難,這樣的事她卻又要如何答應?

歡呼的人群中,郡臣抬頭看到了滿月泛白的麵色,冷笑了一聲道:“副樓主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此刻這表情,莫不是要反悔吧?”

被他這樣一說,原本正在歡呼的人全都停了下來,轉過頭來看向滿月。

反悔?

南樓千百年來,可沒有容得出爾反爾這條規矩!

滿月輕闔了眼,事已至此,也已經沒什麼好瞞,“我……”已懷胎五月,不過是因衣服寬大未曾顯出罷了。

可她的話剛開了頭,就有人打斷了她,逆光之處,有人玉冠白衣,款款而來,開口,聲音平靜中卻帶著種不容置喙的決絕:“她早已嫁與了我。”

循聲望去,眾人皆是一驚,緊接著齊齊跪倒在了地上,“恭迎樓主回樓。”

聲音整齊響亮,話音落,還有回音未絕。

“大家都起來吧。”

對於公子尋,南樓中人心悅臣服,大都一心向著自己的這位樓主,此時見他安然,大家的心終於都放了下來。

想到這裏,不由再歎一歎,彪城此番確是立了一大功。

可是剛剛公子他說什麼來著?這滿月早已嫁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