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周森,我是紙老虎,你是周森(1 / 3)

Mr. Right召開緊急會議,焦總一上來先劈頭蓋臉對我好一番聲討,連日來來無影去無蹤,無組織無紀律,我連連俯首認罪。

會議的主題無非是薛平和崔西塔萬眾矚目的婚禮。探子傳回消息,合璧這次和Mr. Right鑽研到一塊兒去了,撞了策劃案。娛樂圈早就傳遍了,薛平夫婦小賭怡情,所以合璧這次同樣把婚禮所在地選在了賭場,真是都算得上循規蹈矩了。

可問題是,Mr. Right瞄準的不過是澳門葡京,而人合璧,一竿子直接給你杵到拉斯維加斯的維恩俱樂部去了。

我的副手琳達秦掛著兩隻黑眼圈:“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人家支持國貨?”

我一拍巴掌,附和道:“說不定哦。”

焦總可不好糊弄:“換方案,馬上給我換!”

散會後我立即致電莊盛:“我說,你們合璧可是忘本了啊?光中西合璧的你們還吃不飽嗎?”

莊盛春風得意:“哇哈哈,我的沁啊,他姓薛的可早入了美國籍了,所以他們是我們分內的事兒啊。”

我耍陰招兒:“想想當初他對單喜喜的不公,你還真打算親自服務於他?”

莊盛硬生生換了話題:“咱媽有消息了嗎?”

“說不定在電視上看到我戰勝你這個前男友,她會回來給我慶祝的。”我掛了電話。

周森遲遲不打來電話。我一邊將隨身物品向皮包裏劃拉,一邊交代琳達秦:“去他們的小賭怡情吧。轉去挖挖他們的新聞,嗬,說是找補個難忘的回憶,可我說炒作才是真的。我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

琳達秦張開雙臂擋在我麵前:“頭兒,你這又是要上哪啊?”

手機響,一條短信。可還不等我按下按鍵,趙熾就打來了電話:“畢心沁,我今天走,給你短信看到沒?”

我悵然:“拜托,你也得容我工夫我才看得到啊。幾點?我去送你。”

琳達秦還保持著相撲的姿勢。我矯健地從她手臂下鑽了過去:“本來是要去火車站候命的,但先得去趟機場了。”

趙熾一上來就給我來了個擁抱。我發自肺腑地:“真有那麼……一點點舍不得你啊。你幫了我太多。”

“還可以更多的。”

我打斷他:“到那邊有什麼打算?還是會化身正義的使者吧?”

趙熾解脫似的撓了撓頭:“你說我有沒有做生意的頭腦?正義的擔子太重,算了。”

我擎高手機,臉湊在趙熾旁邊,吆喝著他一塊兒喊了聲“茄子”,拍下了我們唯一一張照片。我遺憾地:“在一起的時候總想不到將來會有不在一起的一天,所以總不記得拍照。趙熾,我們婚都結過一次了,愣是沒留下一張結婚照,在後海的畫像也被你當場就扔了。後來我們也沒少帶著我媽遊山玩水,可怎麼就愣是不記得拍照呢?”

趙熾拆穿我:“嘴上說的是我,真正遺憾的卻是周森吧。你連張他的照片也都還沒有。”

“切。”我撇了撇嘴。

趙熾還沒完沒了了,二度擁抱我:“還沒找到阿姨我就走了,你不會氣我吧。”

“說什麼呢,怎麼會。”

“那等找到她,帶她一塊兒去找我。奧克蘭是帆船之都,那兒有你想象不到的美麗的港灣,你隻當旅行也好,也許去了你就會想留下。”

我在趙熾的臂彎裏一邊連聲附和著,一邊調出剛剛拍下的照片。見了鬼似的,不,是比見了鬼更可怕,鏡頭從我們後方奔流的人潮中,捕捉到了許諾的身影。遠遠地,她佇立著,呈出細細窄窄的一條。

我猛地掙開趙熾,向那個方向尋去。

趙熾的意外並不亞於我。隻有許諾是從容的,幹練地向我們走來。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即便是許諾,也措手不及了。

人潮突然騷動,有人大喊了一聲“抓小偷”,隨後一名小個子的男人上了發條似的橫衝直撞,手中一把尖刀明晃晃的。人們下意識地抱頭鼠竄,本來的麼,見義勇為雖值得提倡,但為了些身外之物而冒身體發膚的危險,也不見得有多明智。

隻可憐了我和許諾,本來正陷在仇人相見,分外眼明的狀況中,所以再見了那“外人”,反倒反應不及了,眼睜睜由著他衝向我們之間的縫隙。

下一秒,趙熾護住我閃倒在地。我悶哼一聲,而他還在反複檢查我,問我有沒有受傷。

尖叫聲達到了頂峰,其中卻不包括許諾的,即便,明明是她正手捂住腹部,而鮮血正汩汩地衝破指縫。她隻是盯住我,說不清道不明的恍惚。

那男人被製伏在地,嘴裏討饒著:“我是第一次,我是第一次!饒了我吧!”

有人叫了救護車。趙熾放開我,去到許諾身邊,直到這時許諾才支撐不住,緩緩下滑,可她還是拚盡了僅有的一把力氣,推開了趙熾,這才倒了下去。趙熾麵無血色,跪在她的身邊顫抖:“許諾?許諾!”

許諾別開臉:“死不了的。我……就是來送送你,你別多心。”

許諾痛楚地皺了一下眉頭,僅僅是不由自主地一下,然後便對我頤指氣使地下了命令:“打給周森。”

我惟命是從,哆哆嗦嗦地對付著手機。這一場意外的工夫,三通未接來電,通通來自周森。我一不小心,又打開了之前那條未讀短信。竟然不是趙熾發來的,天曉得他那條發去了哪裏。竟然是周森發來的:她買了一張去烏魯木齊的火車票。

我撥回給周森,一張嘴就哭了:“機場,我們在機場,許諾的血快流幹了!”

救護車帶走了許諾和趙熾,我像條小尾巴似的巴在其後時,許諾鄙夷地說:“滾下去。”

我隻好另行開車駛向醫院,車內的廣播本來就是開著的,交通台播放著我的尋人啟事。女主播倒是字正腔圓,照我的要求足足實實地播報了三遍。我一拳捶在喇叭上:你在這北京的交通台嚷嚷三百遍,怕是人烏市人民也不痛不癢。

我在醫院門口等到了周森。他一下出租車,我直接撲進他的懷裏,險些將他撞倒。

“到底怎麼回事兒?”周森揉搓了幾把我的腦後,讓我安定。

“有個小偷,暴露了,所以喪心病狂了,”我斷斷續續地回憶,“他拿著刀子,本來……本來趙熾應該保護許諾的,他不應該保護我的,可那刀子紮進許諾的肚子了,就這兒,血就從這兒向外冒。周森,你知道的嗎?許諾她是趙熾的心上人啊。”

周森穩住我的肩膀:“我知道的,從他擔任安家家紡法律顧問的第一年,我就知道的。當初給你安排人選並不是容易的事,隻有趙熾合適。畢心沁,我有我的私心,我知道他對許諾多年的情意,所以我僥幸也許你們沒那麼容易情投意合。可一旦……一旦你們……,他也不失為一個好的愛人。拋開他和許諾的那一層關係,他是值得我信任的人,一直以來他幫安家家紡解決了許多棘手的問題,許諾設計我,他一樣被蒙在鼓裏,還有那場官司,也是他的優秀幫我將刑期降到了最低。”

我賣力消化著:“我們……我們先進去吧。”

我走得太急,而周森拽到太用力,以至於我又重新撞回了他的懷裏。

周森前所未有的認真,將近是在警告我:“趙熾他的確不應該保護你,我之前給過他太多機會了,可你還是選擇了我,不是嗎畢心沁?”

我被動地點了點頭。

“那麼,就算今天他在許諾和你之間選擇了你,危難之下表露出了什麼,你對他也隻能心存感激,不能再有什麼其它,懂嗎?”

我愈加一頭霧水:“其它?其它什麼?”

“比如動心。”周森眼眶一蹙,這便是實打實的警告了。

我急得直跺腳:“動心?我整顆都給了你了,還拿什麼動啊?肝脾胃行不行啊?”

手術室門口沒有趙熾的蹤跡。護士說傷者已脫離生命危險,那男人剛剛走掉。這時趙熾給我打來電話,說已在返回機場的途中了。他更改了航班,一副非走不可的決絕。

手術室的門仍緊閉著。

我不打算再等,對周森告辭:“我在這兒她會情緒波動,才縫合了別再又崩了,所以我還是先走吧。我媽去烏魯木齊,一定是要轉去伊犁,可她也一定還沒到伊犁,不然老李那邊不會沒消息。我擔心死了,我得馬上去烏魯木齊。”

周森在我的額角短暫地吻上一口:“去吧,至多兩天,我把這邊處理一下,就去找你。”

我在機場高速上改變了主意,拐去了火車站,想沿著我媽的足跡,也許會再有些線索。

候車大廳良莠不齊,烏煙瘴氣,橫在座椅上一人占去三個座位的不在少數,也許那天我媽也像我這會兒一樣,被擠來搡去地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我倒是無所謂的,隻是一想到我媽也置身於過這樣的熙攘中,手汗便一波波地漲潮似的。

從北京到烏魯木齊,全程近四十個小時,我用了不到一個小時便拿著我媽的照片問遍了所有的列車員。隻有一名說有印象,說一個老太太不吃不喝地,坐的還是硬座,哎。這時另一名搭腔,說這樣的老太太還少嗎?每趟車上少說倆仨的,怪隻怪世風日下,兒女越來越不孝。

我連臥軌的心都有了。

偏偏琳達秦還來雪上加霜,她亢奮地打來電話:“頭兒,挖……挖出來了,崔西塔有吸毒史誒。”

“所以呢?婚禮不發喜糖,發搖頭丸是嗎?繼續挖,朝正道兒給我挖!”我掛斷了電話。

火車上的夜再熬人不過了,我反正是不睡的,索性用臥鋪和一個坐硬座的老人交換。老人多疑,多虧有列車員作證,說我不過是寄情於她略表孝心,她這才去睡了。

兩天,周森說至多兩天便會來找我。可我習慣性地做了最壞的打算,許諾倒在機場的血泊中,那副痛楚之下沾沾自喜的麵容,讓我不得不假設她會將計就計,對周森酣暢淋漓地上演苦肉計。

對麵坐著的是一對還水嫩的情侶,男孩兒低聲數落著女孩兒,打扮不時髦,舉止不如誰誰誰卡哇伊諸如此類,女孩兒扁著嘴,哭不哭的就命懸一線。然後男孩兒說餓死了,女孩兒便抄上方便麵奔向了開水間。

“別費心了,她將來才不是你的。”我一邊不鹹不淡地說,一邊沒意義地擺弄著手機。

男孩兒一副呆相。我不得不再補充:“我就是說你呢。”

怎麼說也還是外強中幹的年紀,他一臉凶相過後,虎頭蛇尾地嘟囔道:“神經病。”

女孩兒小心翼翼地捧了麵回來。男孩兒這才又強出頭:“大嬸還沒有男朋友吧?”

趁著女孩兒坐回來的機會,他又欠著身窺視我的手機,自然窺不到綿綿情話:“還挺會裝模作樣的。”

我到底也不是什麼刀槍不入的好手,不過那毛頭小子一句話,這個時候我便恨周森恨得牙癢癢。說什麼要有一顆勇敢的心,又說什麼不能對別人動心,到頭來他倒好,對我心倒是動得歡,架不住身不動,不還是由著我一個人月黑風高千裏迢迢?這世上的男歡女愛多的是燈枯油盡,多的是薄情寡義,可哪般也敵不過身不由己的悲哀。不能對許諾置之不理嗎?要是能,我豁出去再長胖十斤,再滄桑十載。

那男孩兒蹬鼻子上臉,對女孩兒道:“不聽我的話?不聽我的話你遲早和這大嬸一樣,孤枕難眠啊。”

而周森就是在這時給我打來了電話。

我坐在窗邊,旁邊的壯漢又睡了個死,我生怕耽擱下去周森會掛斷,隻好原地接通了電話。

周森說:“畢心沁,在火車上嗎?”

“真後悔,丁點兒線索沒有,平白耽擱時間。”

“我搭明天一大早的航班,中午之前到。”周森說得輕巧極了。

我一下子就挺直了背,嚇了那對情侶一跳:“也就是說……你會反超我?你……你會在烏魯木齊……等我?”

“或者你有更好的建議?我有必要也搭火車嗎?”

周森的輕描淡寫像一針興奮劑似的直紮進我的血管。

掛了電話,我對那女孩兒倚老賣老:“妹妹,你將來的真命天子不會對著你的優點顛倒黑白,不會是等著你伺候的大少爺。你在他認為是無可挑剔的,即便是不小心的醜態,偶爾的蠻不講理,也照樣會收到奇效。他也可能偶爾讓你怨恨,恨不得扒他的皮,抽他的骨,但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意識到原來是你自己多了心,冤枉了好人。所以啊妹妹,再耐心點兒吧,一定會等到對的那個人的。”

男孩兒光了火,還掛著方便麵的塑料叉子直向我插過來。

女孩兒孺子可教,一把將他攔下:“大嬸說的對的那個人,不是你嗎?”

“是,是我啊!”

“是你那你急什麼啊?”女孩兒反敗為勝。

我在火車上度過了一天兩夜,途經河北、河南、陝西、甘肅四省,然後再最後途經了吐魯番站後,於清晨時分抵達了烏魯木齊火車站。找到周森並不費力,他本來就是奪人眼球的,更何況還站在接站隊伍的最前端。他才沒心思耍帥或是欲擒故縱兜兜轉轉了,他一門心思要接手我的不安。

“周森,這一路上有多擁擠,多生疏,要多警惕,我感受到的,也是我媽感受過的。她那麼……那麼怕生膽小的一個人……”

周森一刻也不耽誤地攬住我邁開步子:“心沁,有時候沒有消息反倒是最好的消息。我查過了,她沒有買過從烏魯木齊到伊犁的火車票,但其實搭長途汽車比火車還方便。”

我倒不是矯情,而是無力地像掛在周森身上似的:“謝謝你能來。你知道的,我是紙老虎一隻,從醫院一個人走掉的時候比誰都瀟灑,可那都是裝的。”

周森言簡意賅:“是,我知道的。”

“許諾……?”

“我請了私人看護,會二十四小時陪著她。”

“她……批準了你的請假嗎?還是說你是不辭而別?”

在摩肩接踵的出站隊伍中,周森手上力道一緊,將我更攬緊了些。隨即,我斜後方一個男人埋頭遁去。

“看好你的貴重物品,哎,有時候我是真的認為你的腦子不好。畢心沁你向你媽媽提到過遠香嗎?有明確說過那是‘壞男人’周森送給你的嗎?沒有的話,總要有個人說過,她才會設下這麼明確的目的地吧?”

我一掌拍在腦門上:“我不是腦子不好,是急糊塗了。你的意思是許諾?”

“她要說服你媽媽相信你和我之間不一般,總要拿出些憑證來不是嗎?”

我惱火:“她不是自願用真相交換你的一頓飯嗎?怎麼還敢有所保留!”

“誰會嫌手上的籌碼多呢?她這次說,要她承認也可以,但要我留在醫院陪她。”周森頓了頓,逗弄我的那份本性多多少少還在,“顯然,我沒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