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畢心沁,我愛江山,更愛美人(1 / 3)

\/>t�救助癌症患者基金會舉辦的籌款義賣,如期舉行,但場館有了變動。從退而求其次的那個其次,又上升回了最初的首選——國際會展中心。

高會長紅光滿麵:“這也算是出師大利啊。”

我失了言,沒討來崔西塔的隨身物什,甚至讓她掛名贈個祝賀的花籃來她都沒應允,不免在高會長麵前有些支支吾吾。好在,高會長寬宏大量,對我還是如初的熱情似火。

拍品大多是些畫作等藝術品,來自些新秀。藝術品這玩意兒,年頭是關鍵,往往人沒了,作品才價值連城,所以,拍價始終不溫不火。

競拍者以企業家居多,善心歸善心,但也不會全然不顧投資回報。更何況,步步深入,越後出場的越有噓頭,這是拍賣亙古不變的規矩。

我有備而來,二十萬拍下一件。縱然基金會對周森的不公,讓我耿耿於懷,但就事論事,綿薄之力應盡的,我還終須盡。

我有以個人的名義邀請周森和我同來,不過他說還有其它要事纏身。

我調侃他:“嘖嘖,有錢人果然寸金寸光陰,以後勢必會發展到我這個合法妻子要約會你,都要提前和你秘書預約的份兒上。”

周森打量我的禮裙。那不過是件一件式的黑色一字領禮裙,隻不過包身了些,可至少是及膝的長度,中規中矩。

但周森還是委婉地投了反對票:“畢心沁,你穿長褲更幹練些。”

一時間我還沒領悟他的言外之意:“事後還有個小規模的酒會,女性美比幹練更重要吧。”

周森不語,雙唇閉得緊緊的。

我這才反應過來,一頂跨,一叉腰,擺出S形:“我的魅力四射讓你缺乏安全感了嗎?”

“或者你也可以說我有強烈的控製欲,”周森糾正我,“僅限於對你。”

我風情萬種地將裙擺向上拎了拎,跨坐到周森的腿上,以嘴封住他的嘴,“我們還真是天生一對,正好,我有更強烈的被控製欲。”

末了,我還真的穿了長褲來。

拍賣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除了藝術品,也有一些珠寶,以及明星們的捐品,可個個不及崔西塔的名氣。我不禁又一次扼腕。

一來囊中羞澀,二來這會兒各企業家正競相預熱,三來,我也倒想看看今天到底是何寶物壓軸,於是我索性趁著這會兒,走去走廊透透氣。

基金會的副會長正對什麼人千恩萬謝。我精明地掏出手機,佯裝打電話,小步地向他們邁進。

對方是國際會展中心的人員,胸前還掛著名牌。副會長說,感謝你們的大力支持,你們的場館給這次義賣增加了無形價值,相當可觀的無形價值啊。

對方三四十歲的年紀,理應也已獨當一麵。他說:“慈善事業,人人有責。更何況,周總和我有多年的交情了。”

周總?周總。我感歎:世上姓周的老總還真是千千萬。

可那副會長還有下文。她吞吞吐吐:“周森的為人我們從不懷疑,可那件事……被輿論舊事重提,我們也有我們的難處,不得不……”

這下好了,周森被連名帶姓地點了名,捎帶著還有他獨一無二的事跡。給我麵前這二位牽線搭橋,被他們口口聲聲念著的周總,除了我的周森,再無分號了。

對方一頭霧水:“嗯?什麼懷不懷疑的?你們……怎麼他了嗎?”

我的周森自然不會對誰控訴誰的不是,他倒並非是以德報怨,隻是有他固執的是非觀,和無所不能的能量。

我對著電話兀自笑得如癡如醉,使得那二位側了目。

我和副會長打了個招呼,便走開了。而後我是真的撥了電話,撥給周森。

可惜,無人應答。

我無所事事地在走廊踱了兩個來回,直到裏麵突然沒了聲響,沒有了一波高過一波的競拍聲,突然得太過突兀。

這時幸好穿了長褲,我才得以大步流星。

我推開那兩扇厚重的對開的大門,金屬的門把沁人心脾。

主持人的承上啟下一字不漏地灌入我的耳朵。他說:“下麵我們有請,原安家家紡董事長,周森。”

這男人,還當真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掌燈,將我包得粽子似的,自個兒倒捯飭得厲害。可再仔細看看,他也不過是一身黑色西裝,連皮鞋都是黯啞的,所以他的光芒,全然來自他的自身罷了。

場下一片嘩然。

周森許久未曾在公開場合露麵,但有關他的言論,從未平息過。安家家紡以神話般的速度獨占鼇頭,又在刹那間泥足深陷,周森果敢的生意手段,就事論事的交際原則,甚至他出眾的外貌,數不勝數的紅顏,這些,通通被普羅大眾津津樂道。

此時他站在聚光燈下,姑且不論這一行的目的,他易如反掌便將他人比對得平凡無奇。

主持人說,這就是本次慈善拍賣的最後一件拍品。

最後一件拍品,周森。我瞠目。

我說我討不來崔西塔的捐贈,他說會替我想辦法。我早該清楚他才不會隨口一說,他說會替我想辦法,便代表他會妥善解決。於是他便這樣有血有肉地挺身而出。

主持人將話筒交給周森,他也無須再多說一言,在周森的光芒下,他幹枯蒼白。

我不在我的座位上,周森沒有找到我。他的目光像是沒有聚焦,又像是聚焦在每一個人身上。他的開場白是:“諸位,別來無恙。”

“在座的大部分,我都有打過交道,但自我介紹還是必須的步驟。周森,原安家家紡董事長。安家家紡始創於十二年前,從作坊式生產,到位列全國銷量三甲,隻用了四年的時間。我們的江山,不是一座座城池逐一打下的,我們是投入到第一波網絡營銷的熱潮中,以勢不可擋的速度,搶占了大江南北的各大城市。我所接受的第一次傳媒采訪,便是《傳奇》雜誌的封麵人物。那時,我就是一個傳奇。接著,安家家紡用了一年的時間,攻入了東南亞市場,我們的廣告,矗立在東京,首爾最繁華的街頭。在歐洲,我們有一位強有力的對手,絲錦集團。”說到這兒,周森優雅地伸手,指向了台下的一位。

那是絲錦集團的負責人。他尊重地對周森抬手致意。

“安家家紡始終沒能動搖絲錦集團在歐洲的領頭羊地位,但是,能從一家有著三十五年曆史的企業手中,搶走百分之二十八的份額,我自認為沒有輸。至於他們作為贏家,是不是在歡呼的同時,多少還夾雜些不服氣,你們大可以問問台下的這位楊總。”

負責人楊總無奈地點了點頭,全場爆發出輕笑陣陣。

偌大的氣氛,被周森掌控,他想怎樣,便怎樣。

“我們唯一的遺憾,就是還沒來得及在北美市場嶄露頭角。”周森鋪墊轉折,拎高了每個人的心,急轉直下。

“六年前,安家家紡和鑫彩染料染色劑致癌一案,轟動全國。我因重大責任事故罪,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周森字正腔圓,不喜不悲。

台下鴉雀無聲。

“三年,我無時不在反省。我不年少,但卻在一馬平川的勝利中,年少輕狂了。我為人太過有原則,過猶不及,因此摯友無數,但樹敵更多,所以,即便不是這次,我遲早也還是會落馬。相信我的人,都說我是被陷害的,可我不願用‘陷害’這個詞,甚至到後來,我連我是‘清白’的這樣的話,都不願講了。重大責任事故罪,嗬,我受之無愧。”

周森微微欠了一下頭,繼續道:“如果沒有我的自負,他人不會有機可趁。如果生意場上,我一如當初地親力親為,事無巨細,那麼鑫彩染料至今一定還默默無聞,即便它唯利是圖,良心泯滅,它也一定不會有機會借由安家家紡,荼毒千千萬的無辜消費者。”

“如果……隻可惜,沒有如果。”周森雙目濡濕,晶晶亮地攝人心魄。

“這一切並非我所願,但恰如其分的罪責,我俯首認罪。”周森氣息平穩,直入正題,“但是,從案發至今,我從未公開接受過受害者的譴責,或是親自公開致歉。因為,我有我的不甘,有我的懦弱,可今天,我想用這個方式,用這個最具影響力,也最可以盡我綿薄之力的方式,給你們一個發自肺腑的交代。”

周森停頓,給我們吸收的時間。台下順從的,被動地,竊竊私語著。

“這……就是今天的最後一件拍品。”這是周森最後一句感情跌宕的交代。

緊接著,他便用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出價最高者,將獨家協辦我稍後舉行的致歉發布會。在這裏我不介意透露,安家家紡一案,在不久的將來還會有餘波,所以富有善心,旨在善舉的企業,在你們慷慨解囊的同時,你們的企業也會得到正麵的,有力的,持續的宣傳。這次競拍,我隻建議企業出價,不建議個人參與,因為今天的我,無力帶給個人利益,而我的致歉,本應是理所應當的,本應一文不值。最後,感謝諸位。”

周森終於找到了我。他突然一下子,便毫厘不差地和我四目相對了,以至於我不得不懷疑,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失去我的影蹤,隻不過,他須先以大業為重,再來顧念我這小女人。

我對他伸出大拇指,他回我一個笑容,不是謙虛的,而是自信的。這個男人,從來都不是謙虛的。

底價隻有十萬塊,主持人在鼓動了。曆經了周森的大氣磅礴,他的嗓音和做派隻顯得聒噪。

無人出價。

在從周森溺死人的笑容中抽離後,我才意識到全場隻有主持人那一把聲嘶力竭的呼喝,竟然,無人出價。

我惶惶失措,汗如雨下,周森的傾心傾力,不能這樣收場。

至於周森,他還是泰然自若,甚至還有心安撫我。他對我緩緩眨了一下眼,像是隔空撫過我的肩頭。

我的競價牌在座位上。我拔腿奔去,這時又幸好穿了長褲,靈活矯健。

可就在我跌跌撞撞抓到了競價牌時,我沙啞的一聲十五萬,被斜後方一聲嘹亮的二十萬,悄無聲息地掩了去。

那一聲二十萬,像吹響了一聲號角。從此,競價聲不絕於耳。

我癱坐回座位上。

出價逾越了三百萬時,周森再度發聲:“我周森,會重回這個市場,安家家紡不會就此不光彩地被載入曆史。前路坎坷是不假,但我相信,取前路精華,謹言慎行,終有一天,天下還是我的,是我們這些有良心的企業的。”

周森並不慷慨激昂,他沒有任何多餘的花哨,煽動人心的,不是他的腔調,而是他的一字一句。

競價被推上了高潮。

最終,絲錦集團以四百九十萬的價格,拍下了“周森”。

周森佯裝遺憾地搖了搖頭,調侃了一句:“楊總,湊個整兒好不好?”

我帶頭鼓掌,鼓得氣壯山河,可惜,倒也沒帶動得了全場。塵埃已落,眾人又恢複了前怕狼,後怕虎的理智,一如競拍初始時的個個按兵不動。畢竟,周森這樣一號人物,是正是邪,誰也不得妄下結論,別一不小心,助紂為虐了才好。

絲錦集團賭上了這一把,是福是禍,他們會敬候佳音。

基金會的高會長私下對我熱淚盈眶:“這麼大一筆善款,多虧了周森。”

“是啊,”我照單全收,“不然就算崔西塔囫圇個兒地站在這兒,也不值這個價吧?高會長,人無完人,孰能無過,周森會用他後半生的時時刻刻來彌補他的過。反觀,再有人對他不依不饒,即便是出於從眾,那未免也太不君子了。”

我沒有指名道姓,但高會長也大可以對號入座了。

我處處找不到周森,電話也仍無人應答。

從沒這麼迫切地想見到他,即便是在最初欲迎還拒的時候,也沒這麼撓心撓肺過。這讓我不得不相信,周森給予我的這場情愛,會曆久彌新。在將來,以及將來的將來,他還會讓我擁有更多的時刻,比此時更加熱烈地,無法按捺地想見到他。

我無計可施,索性換上那件以防萬一的黑色禮裙,穿梭在了酒會中。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絳色的地毯搭配米銅色的桌布,雖不脫俗,但勝在華麗。我風韻猶存,倒還真吸引了兩三不開眼的小老板過來搭話。

這一把,還真叫我賭中了。

周森的手從我背後伸來,圈住了我的腰肢,隨即他大變活人似的,站在了我的身邊。

小老板們連眼睛帶眼鏡,八隻眼齊齊放光,異口同聲:“周總?”

周森似笑非笑:“在和我夫人聊什麼?我……沒有妨礙你們吧?”

好一個“夫人”。小老板們腳下拌著蒜便紛紛遁去了。

“賤內,你幹脆說賤內好了。”我端著架子。

“在和絲錦集團談後續的細節。我們可不是做做樣子,是要動真格的,趁熱打鐵的好。”周森不兜圈子,直接向我說明原委。

我一臉苦相:“啊,sorry,我沒想到。”

周森爽落地從侍應生的托盤中拿下兩杯酒:“是我沒想到,夫人會這麼急性。所以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所以又說,愛江山,更愛美人。”

周森一邊頭頭是道,一邊也不誤舉著酒杯回應那些頻頻對他致意的人物。

然後他俯在我耳邊呢喃:“斷了你的桃花運,不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