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愛情,總會明媚如初(2 / 3)

薛平年過五十,剛剛好地知天命。也許是那被調包的發言稿太過陰森森,也許是身邊的新娘太完滿,幫他,助他,被他利用,愛他,敬他,這會兒即便意外,也仍扶持著他,又也許,是新娘身邊的單喜喜,那樣從天而降,拔地而出,總之,薛平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失聲地鞠下了躬去。

一個四十五度的鞠躬,算不上懺悔,算是感謝來賓的蒞臨也合情合理。

可單喜喜心滿意足了,四平八穩地走下了台。

莊盛搬了把椅子迎上來:“站了半天,辛苦辛苦。”

單喜喜坐下,一翹二郎腿,翻高了白眼問莊盛:“唉?這兒都是快艇嗎?快艇我不敢坐啊,有沒有那種鴨子船啊?”

崔西塔和薛平的致詞,沒有一段適合掌聲如雷。

我言而有信,及時將司儀派上,大肆渲染他們的真愛,力挽狂瀾。那可是全北京第二號的司儀,僅僅屈居莊盛之下。

來賓中不乏娛樂圈的大腕小腕,可也不過都是來作秀,真和崔西塔或是薛平交心的,擇不出一個。

那二人下台,因各自投下了一枚重磅炸彈,這會兒正惺惺相惜。

漸漸有人前去,或祝酒,或擁抱。主角自揭瘡疤,理應換來幾段感同身受的友誼,或者即便當他們是炒作,炒到這個份兒上,也真值得旁人一抱拳一作揖的了。

我獨自驅車返市,找不到周森,找不到趙熾,隻能找到許諾。

我尋遍了周遭,能找到的唯一一樣硬家夥,便是千斤頂了。我攜著千斤頂殺去了許諾家中。

這個家中,全然不似我以為的那樣貴氣,那樣細致。地板吱扭作響,好幾塊還翹了邊角。家具是中規中矩的仿木色,式樣笨重。許諾察言觀色,觀出我的疑慮,主動答疑解惑:“這房子,不光是周森親自挑選的,裝潢當時也是他一手操辦,所以這麼多年,我一直舍不得動它一分一毫。”

“陳芝麻爛穀子,不提也罷。”我將千斤頂撂下,咣當一聲。

許諾皺眉。

我禮尚往來,也主動道:“今天,周森少一根寒毛,我就要你掉一塊肉,他要是掉一塊肉,我就要你半條命。”

許諾倏然背過身去。

我在沙發上坐下:“趙熾行賄檢察人員,有耳聞了嗎?”

“他以為他是救世主,哼。”

“沒人是救世主,但你是老鼠屎,壞了一鍋粥的老鼠屎。每個人的不幸,根源都是你,包括小執在內。”

“別來教訓我。”

“好,我也懶得多費口舌。”

琳達秦打來電話,說善款的數額一爆再爆。她興奮得口不擇言,說突發奇想想到了一個救助吸毒者的好辦法,索性拿這錢將全球的毒品都買來,付之一炬,叫他們根本沒的吸。我無奈,說你以為你買得多,會有包圓兒折扣價是嗎?

單喜喜也打來電話,說哪呢你?快來劃船啊,真的有鴨子船誒。

她和莊盛比翼雙劃,根本沒注意到我的退席。

隻有周森,遲遲不肯打來電話。

至今,我並沒有孕吐的症狀,但常常昏昏欲睡。許諾挖掘出我的疲態,直搗真相:“你有了?”

我也早有防備,演得惟妙惟肖:“有什麼?哦,孩子……”

我的這番不鹹不淡,打消了許諾的緊繃。我並不是蠻牛一頭,衝撞過去,兩敗俱傷。

許諾頻頻給周森打去電話,無人應答。她按捺不住,奪過我的手機,撥了過去。我打擊她:“別費力了,我和他說了,不方便的話,不用接我的電話,晚上回來和我一塊兒吃飯就好。”

果然,周森沒有接。許諾將手機丟回給我:“他死了也未嚐不是好事。”

我果斷地抄上手邊的瓷杯,向許諾擲了過去,命中她的額角,青紫一片,血管將炸。她即便不矯情地雪雪呼痛,但喉頭還是發出了一聲悶哼。我並無悔意,直迎著她:“你再說一遍試試看。”

晚八點,小執打回了電話,報平安。

可惜,守在他這未成年人左右的那名成年人,並不是周森,隻是周森的朋友。他受周森之托,查到了小執所在,救了他逃出生天。

之前一滴淚未掉的許諾,這會兒是淚滿襟了。她蜷作一團,問:“爸爸呢?”

那廂,小執哇的一聲。這一向嘴硬骨頭硬的少年,也有扛不住的一天。

許諾麵無血色。倒是我,還筆直地站在一旁,豎著耳朵。周森答應我他會沒事,他就一定會沒事。

那名成年人從小執手上接過了電話。他說,他並沒有見到周森,但小執有短暫地見到,大概是對方應周森的要求。依小執的說法,周森有受傷,至少手臂折斷。他還說,負責拘禁小執的人,是對方的親屬,也就是說,通通並非歹徒,他相信周森應付得來。

許諾聲嘶力竭:“應付得來?他手都斷了怎麼應付得來!”

晚八點半,小執平安歸來。他無視許諾,徑直求助我:“救救我爸!他們用鐵棍子打我,我爸是救我……”

許諾乍著雙手,呆若木雞。

“他們要什麼?”我認真地和小執對話。

“要他……認罪。他們要他認罪!”

晚十點,周森從醫院打來電話。他自然是打給我,還頗有情致:“心沁啊,晚飯好像來不及了,一塊兒宵夜好了。”

周森還說:“心沁啊,我坦白說了,我右臂骨折,背上有兩處刀傷,放心,皮外傷,還有就是,頭部有撞傷,說是輕微腦震蕩,放心,輕微的……”

我不管不顧:“姓周的!這你他媽的還能宵夜嗎!”

“你打包帶過來不就好了。”周森不急不躁。

事已至此,我才即將哭出來,周森便又說,畢心沁,不準哭,快當媽媽的人了,要內斂。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周森的那名朋友果然也是人中翹楚,直說讓我直奔醫院就好,宵夜他會隨後奉上。

我“內斂”地,行駛得四平八穩。而許諾一言未發,自作主張,便帶著小執緊隨在我的後方。將臨醫院,她一腳油門,先行了一步。

單人病房裏,周森手臂和額頭上的繃帶被白衣天使綁得細致極了,沒有狼狽,反倒充滿英雄主義色彩。小執伏在病床邊上,說爸你躺會兒吧。周森好生無奈,坦白說背上好痛,真真躺不下。

我和許諾相隔一道門檻,她在裏,我在外。

許諾今天性情大變,易怒地:“沒報警嗎?為什麼不報警!”

周森答非所問,但有條有理:“許諾,不如你帶小執換一個城市住住,重新來過。以你的能力,立足並不困難。念及小執,但求你可以找回過去的你,幹練單純的你。這是我的肺腑之言,你考慮看看。”

“我不會走的。”許諾脫口而出。

“隨你。但一,保護好小執,二,不要再節外生枝,你遠遠不是我的對手。”

周森一拳輕輕捶在小執的肩頭:“剛剛那位叔叔,明天就會幫你辦理轉學,雖說轉來轉去的,有利於你增加人脈,但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到了新學校,給我低調,低調懂嗎?”

小執做了個封口的怪相,順從地點了點頭。

“走吧,我還要接見下一個。”周森對小執擺擺手。

小執扭臉,邊走邊叫上許諾:“走吧,他要接見的不是你。”

許諾在這短短一天,體無完膚。

我來到周森身邊,問了和許諾同樣的問題:“為什麼還不報警?”

周森用幸存的手握住我的手:“因為設身處地地想想,換作是我,失去愛人,我會做得比他更極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