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黃青青也心中有數:嫌疑人隻有一個——徐恩。
但這個結論很快就被推翻了,很快。
黃青青抱著紅玫瑰從嚴維邦的十六樓坐電梯回到自己的四十二樓,看見徐恩等在她公寓門外,懷裏抱著……一個桶?而徐恩一看見黃青青……及其懷裏的紅玫瑰,刻意皺了一下眉。
是的,刻意。
他這個人就是不藏著掖著,好的壞的都刻意給人看。
黃青青低頭看了一眼花,她這不是好好抱著呢嗎?
又不是倒提在手裏。
他在不爽個什麼勁……
黃青青又看了一眼徐恩懷裏的桶:“什麼啊?”
“冰淇淋。”
“哇,這桶大到可以泡腳了!給我的?”
徐恩還在不爽:“給你的。”
黃青青打開門,徐恩一回生二回熟地跟進去。黃青青把花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幾上,這才去把冰室裏的存貨通通扒出來,將將把那一桶冰淇淋塞了進去。
才一回身,徐恩就賴唧唧地給了她一個擁抱:“你看,我透心涼啊。”
黃青青沒有馬上推開他,用力戳了兩下他的後背:“那要不要我給你來個鑽木取火?”
徐恩吃痛,鬆開了黃青青,又緊跟在她忙裏忙外的身後:“花和冰淇淋哪個更深得你心?一定是冰淇淋勝出,對吧?花多俗啊,對吧?”
黃青青回頭白了徐恩一眼:“裝,你就接著裝。”
那一晚,徐恩在臨走前還在問:“黃青青,那花到底誰送你的啊?我認不認識啊?敵暗我明,這對我太不公平了……”
黃青青從深信不疑到半信半疑,再從半信半疑到不得不信:那花,恐怕還真不是徐恩送她的。
那一晚,她也忘了跟徐恩提一句徐悉了。
但話說回來,好像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
又是數日後。
彭其給黃青青撥來了一通語音通話。
黃青青整個人一蹦。
文字和語音通話是兩碼事。文字可以隨便輸入,再刪除,也可以沒有標點,進而沒有感情色彩。但語音通話是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連一個停頓都充滿了感情色彩。接?不敢接。不敢接?又想接。想接?又怕不該接。黃青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但到底還是接了。
黃青青用了接線員的語氣:“喂。”
“青青,好久不見。”
“嗬嗬,一般要等見了才會說好久不見吧?”
“那現在要見嗎?”
黃青青放聲:“現在?!你來芝加哥了嗎?!”
“我是說視頻。”
黃青青自作自受:“哈哈,我也是開玩笑呢。”
看,真的充滿了感情色彩。
彭其:“我有話想和你說。”
黃青青:“要介紹女朋友給我認識嗎?”
彭其:“我沒有女朋友。”
黃青青不斷告誡自己冷靜,冷靜:“怎麼?之前不是有人選了嗎?不合適,還是不來電?”
“不合適,也不來電。”
“為什麼?”
“沒有什麼為什麼。”
“我是說,為什麼想和我說?”
彭其頓了頓:“被你傳染的,你以前不也是有什麼話,都想和我說嗎?”
“以前?”
“嗯,以前。現在……現在你什麼都不和我說了。”
黃青青如夢初醒:“彭其,你喝酒了?”
彭其供認不諱:“一點點。”
黃青青笑得比哭還難看。是她大意了!她明明知道的,彭其隻有在喝酒了的時候才會對她說感情用事的話。
“那你早點兒休息。”黃青青又不斷告誡自己止損,止損,結束了通話。
但哪裏止得住啊?
她淚流滿麵。
六年了,這個叫彭其的男人在她心裏六年了。
六年前,她才十六歲。那天,快要到黃光榮的生日,她去給黃光榮挑生日禮物。那是一家沒什麼特別的店,她前腳進去,後腳便跟進去一個男孩子。他的目光在一排領帶上飛快地掃了一遍,就它了,付款,離開,用時不過兩分鍾,那條領帶已經規規整整地係在他的脖子上了。
那個男孩子就是彭其。
就這樣,黃青青給黃光榮買了一條同樣的領帶。
那天下午,黃青青在地鐵站又一次見到了彭其,那條領帶已經被鬆了開,垮垮地套在他的脖子上。他一臉氣定神閑,黃青青便跟著抿嘴笑:他一定是辦妥了要辦的事。
伴隨著地鐵的進站,黃青青跑過去:“你好,我叫黃青青,你呢?”
是的,這一幕和徐恩第一次見到黃青青時如出一轍。
那年,她對彭其說:我叫黃青青,你呢?
如今,徐恩對她說:我叫徐恩,你呢?
那年,彭其二十二歲,本科四年級,求職中,那天他趕赴的不過是他若幹次麵試中的其中一次。
後來,黃青青不止一次犯花癡地對朋友描述她和彭其的相識:“真的!他嗖地就選好了領帶,嗖地就付好了款,嗖地就係好了領帶,他真的超雷厲風行,超帥,超有主意!”
朋友也是個損友:“換了是我,我不會覺得他超有主意,隻會覺得他趕時間。”
不過,和彭其相識的人不是別人,是黃青青。
她就是對他一見鍾情,再見便不可自拔了。
超有主意。
所以無論彭其有、即將有,還是沒有女朋友,他都自有他的道理。
就像他說他不會愛上黃青青,便真的不會。六年來,他愛過其他女人,一瞬間也好,久一點點也罷,卻真的沒有愛過黃青青。對此,黃青青也曾有阿Q精神:他愛過她們又怎樣?但他獨獨喜歡我一個。這就像有十個並列的第一名,但我是獨一無二的第十一名。
嗯,超能自我安慰的阿Q精神。
那一束匿名的紅玫瑰靜悄悄地綻放到了巔峰。
黃青青靈光乍現:會是彭其嗎?
但下一秒,她便搖搖頭:不會的。他不會有這個心。
翌日。
黃青青一進教室,威廉就說嘿,你看上去很幸福啊!
黃青青嘴角一抽:就我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德性還看上去很幸福?所以你們歪果仁也很會來虛的啊……
午飯,威廉請了黃青青一個金槍魚三明治,黃青青回請了威廉一碗奶油湯。飯後,威廉又在糖果機裏買了一袋糖送給黃青青。那糖黃青青之前吃過一次,本來以為難看的一般都挺好吃的,卻不料,它是難看又難吃。
但威廉誠心誠意道:“我超級喜歡這個糖。”
黃青青附和:“我也是。”
嗯,來虛的誰不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