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公寓。”黃青青實話實說。
這時,出租車司機見又來了一個中國人,更不吐不快了。他也打開車窗,對徐恩說了中文:“中國功夫!”
徐恩那叫一個捧場:“李小龍!”
黃青青哭笑不得:二位大哥,看在我胃痛的份兒上,快閉嘴吧你們!
紅燈變了綠燈。
二位大哥還在比劃,直到後方車輛都鳴笛了。
後來,徐恩的車跟了出租車一個路口,便超過了出租車,絕塵而去。黃青青恍然大悟:原來,她和徐恩的這一次不期而遇,是為了讓徐恩和出租車司機展開一次中美間關於中國功夫的對話!畢竟,徐恩隻對她說了三個字:去哪兒。
其中還包括一個兒話音。
但是,他對出租車司機發出的那些“哼哼哈嘿”,都不止十個八個了。
什麼叫屋漏偏逢連夜雨?
那就是黃青青一邊胃痛,一邊吃醋。
沒錯,吃一個胡子拉碴的出租車司機的醋。
直到徐恩出現在了黃青青公寓樓的四十二樓。
與其說出現,不如說埋伏。
他埋伏在了黃青青公寓樓的四十二樓的電梯口,等黃青青一出電梯,來了個“餓虎撲食”。而黃青青本來就奄奄一息,哪禁得住這麼嚇,像一根麵條似的癱在了電梯口。徐恩自作自受,自己把自己嚇了個魂飛魄散。
然後,黃青青是被徐恩抱進門的。
她一頭的汗,往徐恩胸口一貼,就印出一個輪廓。
等稍稍緩上一口氣來,黃青青真沒給徐恩好臉色:“說你三歲都說多了!”
徐恩沒說話。
黃青青又說:“你在樓下等我多好啊!不對,你不是等我,你是等他吧?你再跟他過兩招多好啊……”
這個他,自然是指出租車司機。
徐恩還是沒說話。
嗯,標準的罵不還口。
徐恩不讓黃青青空腹吃藥,便一頭紮進了廚房。黃青青躺在沙發上聽著廚房裏鍋碗瓢盆好一陣叮咣,像聽著催眠曲似的,便漸漸失去了意識。不知道過了多久,黃青青聽見她的電話響,繼而聽見徐恩幫她接了電話,對對方說“Emily休息一下就會沒事的”,諸如此類。鑒於他說的是Emily,那對方不是威廉,就是安娜。
但這一通電話並沒有速戰速決。
黃青青隻見徐恩拿著她的電話,越來越一臉茫然。
她坐起來,示意徐恩將電話給她。
對方是安娜。
顯然,安娜誤會電話這一端的徐恩是她的心上人徐悉了。
黃青青忙不迭向安娜解釋了一番。
結束了和安娜的通話後,黃青青又義不容辭地向徐恩解釋了一番:“安娜對你哥算是一見鍾情吧。”
“我說呢,我一張嘴她就跟見了鬼似的,我和我哥的聲音連我們爸媽都分不出來。”
“多說兩句就分出來了。”
徐恩緊貼著黃青青坐下:“此話怎講?”
黃青青往旁邊挪了挪:“你隻有三歲好嗎?”
徐恩又往黃青青那邊擠:“我哥怎麼想?”
黃青青緊貼著沙發的扶手:“對安娜?”
“嗯,因為他不是……不是對你一見鍾情嗎?”
“那為什麼來給我塞小紙條的人是你啊?你是他弟,還是他小弟啊?”
“我謹代表我自己,我當時真不知道他和我一樣有眼光。”
“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徐恩默默站起身,去廚房端了一碗麵出來:“你先吃。”
“你先說。”
“你一邊吃,我一邊說。”
黃青青這才把目光投向了那一碗麵。麵就不說了,從超市買回來的龍須麵,但那白菜絲切得也太細,太均勻了吧?那雞蛋也臥得太圓、太完整了吧?黃青青深吸了一口氣……好香!
黃青青不得不質疑:“外賣?”
“外賣能有這麼優秀?”
“你能有這麼優秀?”
徐恩把筷子塞給黃青青:“趁熱。”
然後,二人隔著一張茶幾,黃青青坐在地毯上吃麵,徐恩蹲在黃青青對麵娓娓道來:“我在廣州的時候,你第一次在微信上把我當成我哥,說要跟我哥去吃飯,我就去問他了,問他是不是給你送過花,他說是。後來,你第二次在微信上把我當成我哥,說你們吵架了,我就又去問他了,他說是,你們是吵架了。我一聽,這進展也太神速了吧?能吵架的關係,那都不是一般的關係吧?”
黃青青一抹嘴:“那你沒跟他說,你跟我是睡過一張床的關係?”
徐恩沒說話。
他沒說,因為徐悉沒問過。
關於他和黃青青的關係,徐悉一句沒問過。
徐恩垂著眼:“黃青青,我真不是個自卑的人。”
“你豈止不自卑,根本是自大。”
“對,我根本是自大,但我真心覺得我哥比我好。你如果……我是說你如果、假如、倘若,你萬一也覺得他比我好,唉算了!不說了。”
黃青青一鼓作氣,連湯都喝了個幹幹淨淨,又一抹嘴:“我突然理解徐悉的感受了。我幫他和安娜牽線搭橋,話裏話外說安娜比我好的時候,他應該跟我現在一樣在惱羞成怒的邊緣。”
“你說你現在……在惱羞成怒的邊緣?”
“徐恩,你可以推開我,但不可以把我推向徐悉。真的,我突然太太……太理解徐悉的感受了!我可以推開他,但我不可以把他推向安娜。那樣徐悉太無辜,安娜也太無辜了。因為誰會高興做替補?誰又會高興做擋箭牌?”
徐恩又默默站起身,把碗端回了廚房。
黃青青吃了個肚圓,又平躺在了沙發上。
好多話,真的是說出來了才舒服。
嗯,這一碗麵也吃得好舒服!
這時,徐恩站到了黃青青的頭頂前。
黃青青眨眼:“幹嘛?”
徐恩:“不幹嘛。”
黃青青:“你這樣我看到你的鼻孔了。”
徐恩:“你這樣我看到你的抬頭紋了。”
黃青青:“廢話,我不抬頭能看見你嗎?”
徐恩一附身:“這樣能看見我嗎?”
嗯,兩張臉一正一倒,但距離不超過二十厘米。
黃青青嚇了一跳:“躲開,這都快對眼了!”
“我沒推開你。”
“什麼?”
“我說,我沒推開你。我可能是把你推向我哥來著,但我明明是一邊拉著你,一邊把你推向他。”
“那你這叫分屍。”
徐恩把二十厘米縮短為十厘米。
“喂,我真的要對眼了!”
“黃青青,我錯了。”
“什麼?”
“我說,我錯了。我不應該問你我哥怎麼想,我應該問你怎麼想。”
“那你倒是問啊。”
“黃青青,你怎麼想啊?”
黃青青一掌推開徐恩的臉,但忍不住笑:“我就是覺得……你挺好的。”
齊活。
徐恩擠著黃青青躺在沙發上:“那你就跟了我吧。”
黃青青的笑有一刹那的停頓,再續上後便笑得越來越歡樂:“跟了你?要叫你一聲大哥嗎?你罩著我嗎?芝加哥黑幫嗎?徐三歲,你要不要這麼一身的江湖習氣啊?”
徐恩跟著笑。
但他知道,黃青青的歡樂才不是真的歡樂,他知道她這是顧左右而言他。那個叫彭其的男人,終究還在她心裏吧?他徐恩的“挺好的”,終究還沒有那麼……那麼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