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像一切快樂都和你有關(1 / 3)

此後的聖誕節與黃青青無關。

因為她在穿著銀色的亮片裙“得瑟”了一晚上後,體溫衝上了三十八度。

聖誕節也與徐恩無關。

因為他要給黃青青做病號飯。

黃光榮並不知道黃青青病倒了。否則,他說什麼也會飛來芝加哥的。而黃青青之所以瞞著黃光榮,才不是怕老父親擔心受累雲雲……而是因為老父親的廚藝遠沒有“小情人”徐恩的好。徐恩沾沾自喜:“黃青青,你這就是變相的‘娶了媳婦忘了娘’。”

黃青青嘴硬:“不,我這就是民以食為天。”

至於薑嬌,還在三不五時地問黃青青:“周圍到底有沒有合適的啊?”

這一次,黃青青沒有把話說得太絕:“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啊?”

“哎呀,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至於彭其——沒有了親人的彭其,沒有再對黃青青失態。

這個失態包括兩種,一種是痛哭流涕,另一種是甜言蜜語。是的,彭其沒有再對黃青青說那些諸如“想你”、“失去了才想珍惜”等等的甜言蜜語,隻是說他去華盛頓公幹的安排沒有變,他即將來美國這件事沒有變。而這樣一個彭其,更令黃青青坐立不安。他仿佛斬釘截鐵,仿佛他即將來美國——即將來到她的身邊這件事是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的。

安娜給黃青青打過一次電話,黃青青沒有接。

安娜也就沒有打過第二次了。

安娜和徐悉的事,不關黃青青的事了。

而在安娜和徐恩之間,黃青青選擇了徐恩。

黃青青接到特洛伊教授的電話。

特洛伊教授說係裏批準了她做助研的申請。而做助研的錢夠她買一輛四成新的美國車了。不過,徐恩反對黃青青買車。一來,四成新真的很舊了。二來,他說:“咱用不著兩輛車。”

“誰跟你咱咱的啊?”黃青青笑道。

不過買不買車她的確無所謂,在市中心混,沒什麼比地鐵和兩條腿更好用。

新學期。

黃青青就讀的商學院來了一個湖南女孩子,叫佳琪。

佳琪從裏到外都不像南方人。她自打第一麵就往黃青青懷裏整:“學姐,我以後就靠你了!”黃青青差點兒被她撲得四腳朝天:“別別別,還是我更小鳥依人,還是我靠你吧。”一問,果然,佳琪六歲就跟父母去了黑龍江。

黑龍江來的,自然不會對芝加哥的冬天皺一皺眉頭。

但台灣來的範天佑就悲喜參半了——悲過了呼呼的風和嗷嗷的零下十幾二十度,也喜過了鵝毛大雪。

黃青青對他說:“芝加哥的冬天要到四月份。”

範天佑縮在羽絨服裏,連脖子都沒有了:“啊,遙遙無期!”

上學期的成績出來了。

黃青青的總評成績拿了兩個A和一個B。

安娜有一科當掉了。黃青青看見她在樓下抽煙,這也是她第一次看見她抽煙,但吞雲吐霧地又不像個新手。黃青青想和安娜說些什麼,但又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相反,安娜別開臉,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佳琪從黃青青身後撲過來:“學姐!唐人街有沒有正宗的東北菜?”

黃青青實事求是:“隻能矬子裏拔將軍。”

等看完了佳琪,再去看安娜,黃青青看到安娜也在看她。朋友有了新朋友——安娜的眼神不過如此。安娜再怎麼不可理喻,敗下陣來也不過如此。

黃青青心裏不是滋味,匆匆拉著佳琪走了:“走,我帶你矬子裏拔將軍去。”

吃著豬肉燉粉條時,黃青青遇上了幾個熟人,把佳琪介紹給了他們,從今以後,他們也就是佳琪的熟人了。一瞬間,黃青青多愁善感。這裏就是這樣,很多中國人來了,又很多中國人走了,但唐人街永遠在這裏,那一劑解鄉愁的藥永遠在這裏。

除了川菜,這裏的涮羊肉和餃子也都是可圈可點。

除了菠蘿古老肉。

就因為菠蘿古老肉是歪果仁最喜歡的一道菜,為了讓他們更喜歡,它就漸漸變得不是它了。

不僅限於芝加哥,哪都一樣。

也不僅限於菠蘿古老肉,愛情也一樣。

我們都不該變得不是我們。

熟人甲問黃青青:“徐恩好幾天沒露麵了?”

黃青青說:“他去印第安那了,他們係在那邊有一個交流會。”

熟人乙又問黃青青:“鞭長莫及了啊?青青,你對徐恩放不放心啊?”

黃青青說:“不放心有用嗎?”

在眾人看來,徐恩和黃青青就是一對了。

同樣在眾人看來,他們這一對長不了。

對此,黃青青既求之不得,又矛盾。如果徐恩真是個喜新厭舊的臭男人就好了,那等她離開他時,他們還能好聚好散吧?但她又根本不想離開他,至少此時,根本不想。矛盾嗎?還說人家是臭男人?她才是那個讓這一切越來越不可收拾的始作俑者吧?

吃完飯,佳琪摸著圓滾滾的肚子對黃青青說想找個餐館洗盤子。

黃青青說會替她留意。

這種“黑工”不難找。隻是想打工的人多了,供過於求,難免自己給自己降價,最後,都是便宜了甲方。

黃青青再見到徐悉那天,是一個令範天佑又愛又恨的大雪天。

徐悉致電黃青青,說在她學校樓下等她,有事。

黃青青跑下樓,看徐悉的頭發和眉毛上都是雪,連睫毛上都是。她問他:“來很久了嗎?”徐悉不承認:“剛到。”

沒錯,不承認。

黃青青分明在半個小時前就從樓上看到徐悉在樓下“站崗”了。

他們去了二樓的餐廳。

不是飯點,餐廳是個說話的好地方。

徐悉雖然站崗站得久,但一開口便直截了當:“是安娜的事。”

黃青青猜到了:“我知道。”

“你知道?”

“不不,我是說,我知道你要和我說安娜的事。”

徐悉沒能一鼓作氣,便又頓了頓才道:“昨天晚上,安娜在Jody跟著一個男人走了。”

Jody是一間小有名氣的酒吧,用徐恩的話說,那是“缺錢的女人和缺女人的男人最愛去的地方”。那麼,徐悉說安娜在那裏跟著一個男人走了,是什麼意思?這他媽到底是什麼意思?

良久,黃青青口沫橫飛:“徐悉,你不要血口噴人!你是親眼所見嗎?如果你是親眼所見,你是去做什麼的?如果你也是聽說的,那你是聽誰說的?你不要人雲亦雲!”

徐悉沒說話。

他默默給黃青青時間去消化。

黃青青消化完了:徐悉的說法既隱晦,又不夠隱晦,他明擺著是說安娜為了錢出賣了自己。

“徐悉,你和安娜算什麼?”事已至此,黃青青不得不問。

徐悉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黃青青追問:“朋友?戀人?你們在魔鬼湖不是……後來呢?後來呢?”

徐悉將雙手交叉搭在桌子上,上半身微微前傾:“如你所說,她對我有好感。也如你所願,我也有試著和她相處。但後來她猜到了我的初衷是……是誰,過程就沒那麼盡如人意了。但其實,我後來是真心真意試著和她相處,其實我也以為魔鬼湖會是我和她的一個好的轉折,結果,她隻是越來越多疑,她對我的好感也越來越走向了極端和另一麵。這就像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我不敢說是因為我有所保留,讓她變成了今天這樣,還是因為她變成了今天這樣,讓我不得不有所保留,總之……就是這樣了。還有,她從我這裏拿走了六千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