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玩了(1 / 3)

三天後,彭其從華盛頓飛往芝加哥,飛往黃青青。

黃青青沒有理由說不。縱然她找不到徐恩,縱然她兵荒馬亂,但那是彭其——如果她是神通廣大的孫悟空,那彭其就是壓住她的五行山。她甚至沒有理由不去接機。

彭其會在晚上八點抵達芝加哥奧黑爾機場。

黃青青五點就到了,仰頭看有人起飛,有人降落。

鑒於黃光榮和薑嬌都是空中飛人,黃青青從小就喜歡看飛機,腦補五花八門的別離和團聚。今天也不例外。她腦補了她和彭其的一出大戲——什麼叫先胖不算胖,後胖壓塌炕?彭其對她說一不二了六年又如何?到頭來,他後知後覺,她就是他尋尋覓覓的那個人,他後悔,他疲憊,他無依無靠,他後悔得腸子都青了,他……隻有她了。

如果連她也不要他了,他的天會塌下來吧?

跨入接機大廳前,黃青青看見了徐恩。

她看見一輛黑色豐田停在不遠處,徐恩戴著棒球帽和墨鏡坐在駕駛位,副駕駛位和後排都空著,而隔著墨鏡,他分明在看著她。

顯然,他以為“敵明我暗”,他沒開他那輛白色尼桑,他還全副武裝。

但更顯然的是,他化成灰黃青青也能認出他來。

黃青青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去:“你怎麼在這兒?”

徐恩可能慌了一下,也可能一下都沒慌,通通藏在墨鏡下:“那你怎麼在這兒?”

黃青青無言以對。

徐恩便以攻代守:“來接人?”

黃青青去拉車門,鎖住的,拉不開。

徐恩把墨鏡一摘:“來接彭其?”

他的眼睛裏沒有不開心,當然,也沒有開心,有的全是自大、得意和挑釁。

黃青青用手拍了一下車門:“你跟蹤我?”

徐恩供認不諱:“對啊,我這不還專門借了家輝的車?所以你拍兩下就得了啊,別動腳,踢壞了是要賠的。”

“你憑什麼跟蹤我?”

“就憑我想開開眼,我想看看能讓你黃青青念念不忘的到底是何方神聖,是有三頭六臂還是怎麼著?”

“沒有,他就是一個普通人。”

“那我就是連一個普通人都不如。”

“徐恩!這沒有可比性。”

“好好好,我連比都不配比。”

黃青青怒火中燒。

不,這沒有配不配一說,是她不願將他和他放在同一架天平上。他們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個體,更對她有著截然不同的意義。她不願用徐恩去結束彭其,也不願將彭其作為徐恩的參照物。因為在他們的麵前,她甚至不像是同一個黃青青。

徐恩重新將墨鏡架回了鼻梁上:“不玩了。”

黃青青一愣:“什麼?”

徐恩握著方向盤,食指神經質地一下下點著:“我說,不管是契約,還是搞曖昧,我都不玩了。你別跟我提什麼契約精神,我的精神就是開心才是最重要的,既然你不開心,我也不開心,那不如……各自好自為之。”

黃青青沒說話,但心裏有個地方,哢地裂了個小口。

是她耳根子太軟了嗎?

總覺得他說的對。

這什麼鬼契約的開始,是因為他樂意,她也樂意,別人誰也管不著。

而這什麼鬼契約的結束,是因為他不開心,她也不開心,那又何苦來哉?

總覺得……他說什麼都是對的。

徐恩發動了車子:“對了,你今天真漂亮。”

黃青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不能否認,她今天是有打扮,但不僅限於對彭其,換作任何一個人,她來接機也不能蓬頭垢麵不是嗎?她都會打扮不是嗎?

這時,徐恩又補充了一句:“不騙你,像個雞毛撣子似的,真漂亮。”

說完,他絕塵而去。

此後的一分一秒都像是慢鏡頭。

當彭其乘坐的航班終於抵達時,黃青青覺得已經過了一萬年,覺得自己已經是一塊化石了。

彭其沒有變,一點都沒有變。二十九歲的他和二十八歲的他一樣略有些清瘦,不笑的時候略有些陰沉,但笑起來會讓人因為猜不透他而沉淪。黃青青沒有在第一時間迎上去,而是站在角落裏,看他是人群中最引人矚目的一個,看他在找她,也看他沒有能找到他。

彭其掏出手機,致電黃青青。

黃青青這才若無其事地跑上前。

彭其的笑容中有一絲絲如釋重負:“我以為你沒來。”

“怎麼會?”

“我怕你沒來。”

黃青青失笑:“我一直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

彭其擁抱了黃青青。他沒有換香煙的牌子,身上的味道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往事不是曆曆在目,更像是槍林彈雨將黃青青包圍。她熱淚盈眶,為自己曾經的付出,也為她至今仍在付出——為了這個男人,她剛剛被人和雞毛撣子劃了等號不是嗎?過去,她從沒覺得彭其欠她的。感情的事,愛就愛了,不愛就是不愛,從不存在誰欠誰。

但此時此刻,她覺得彭其在對她加倍償還,而這讓她覺得她會欠他更多。

彭其握著黃青青的手走出機場。

黃青青又一次看見了徐恩。

她之前明明看見他絕塵而去,這是兜了一圈,又停了回來?而且死豬不怕開水燙了是吧?他不但摘了棒球帽和墨鏡,還大敞了車窗,開著音樂,將手搭出來,隨著音樂一下下輕拍著車門,好不優哉遊哉!

憑什麼?

黃青青怒發衝冠:憑什麼他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走又不走?!說好“不玩了”,不是嗎?

“這邊。”黃青青帶彭其走向了沒有徐恩的方向。

算你狠,行嗎?

我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而徐恩用實際行動回答了黃青青:很遺憾,你躲也躲不起。

他的實際行動是一踩油門,追上了黃青青和彭其。而且,他下了車。而且,他繞過車頭,擋住了黃青青和彭其的去路。他從頭到腳地打量了彭其,最後,撂下一句:“Sorry,認錯人了。”

這一次,徐恩是真的走了。

在此之前,他還在洋洋自得,心說黃青青,機場是你們家開的嗎?不是吧?那你管不著我是去是留吧?心說彭其,你是大熊貓嗎?不是吧?那我看你一眼也不用買門票吧?再說了,我今天來就是為了來看你一眼,白跑一趟那虧的是不是我的油錢?

但此時此刻,他恨不得抽自己個大嘴巴。

說真的,他沒想到黃青青和別人比翼雙飛能讓他這麼……這麼心煩意亂。

他也沒想到彭其會這麼……這麼從容不迫。

他知道他在給彭其打分這件事上做不到客觀,但他以為他隻會貶低了彭其,沒想到彭其會讓他自卑。自卑?這是他徐恩的字典裏第一次有這個詞。

總之,他恨不得一邊抽自己個大嘴巴,一邊反省:他彭其就是個大熊貓,而你徐恩就是個笑話,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