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九、倥傯異事(2 / 3)

宗真身後站立一女人,感歎道:“駙馬眼裏隻有公主啊,都忘了向皇上謝恩了。”宗真回頭一看,正是沒移。璿璣說道:“此乃夫妻之義,情有可原。皇上,還是命禦醫給安平診診,隻怕不是中暑,沒準兒真有了呢。”沒移說道:“駙馬不是一直在外頭住著,公主怎麼就有了?”璿璣說道:“你也太操心,人家夫妻就不能相處相處嗎?安平要是有了,可是好事一樁,咱們可都得替她高興,你說是不是,沒移?”宗真不悅說道:“禦醫去了,她不看怪誰!倔麅子一個,都別搭理她!”

沒移運了口氣,不再說話。她想起一些往事。元昊暴斃後,她被發現懷了元昊的遺腹子,拘禁在天都山離宮,失去自由,孤苦淒慘。沒藏訛龐一碗藥,生生把四個多月大的胎兒墮掉了。那種錐心刺骨的痛令她永生難忘。此後她的身體大不如前,能不能生育也不好說。沒藏訛龐對她說,寧令哥與元昊的父子情原本不至於此,都是璿璣從中挑撥,隻為攪亂了西夏,在她丈夫跟前立功。元昊已死,她留在西夏沒有出路,不如到宗真身邊,以她的姿色手段,或許能掙出一個好結果。她就來了。事情遠沒有沒藏訛龐說得那麼簡單。宗真對她若即若離,她的肚子也沒有動靜,璿璣國母的地位牢固,又來了個安平,得了一心人,日子舒心快活。回到帳中,沒移隻覺得心裏堵得慌,正翻來覆去睡不著,不料宗真來訪。沒移媚顏歡心地掛在他身上磨蹭。宗真平靜地說:“我來是有事和你商量……”

次日正午,熾熱焦烤,人跡少動。展昭過了西華門往安平帳裏趕,樹蔭裏晃出一美姿玉人,待他走到跟前,口呼駙馬,搖搖曳曳行禮。展昭拱手還禮便走。女子問道:“駙馬是去見公主嗎?”展昭說道:“正是。”女子說:“正好妹妹也要去看姐姐,咱們兩人結伴同行,你看好不好啊?”展昭問:“你是何人?”女子笑道:“阿哥不認識尕妹,尕妹比安平姐姐還小上幾歲。昨天擊鞠場上一睹阿哥的風采,阿哥卻沒看見尕妹。”邊說邊繞到展昭身側,輕羅小扇假意撲蟲,拍在他身上,說:“過去與安平同侍一夫,現在委身於她的哥哥,紅顏薄命沒移女,就是奴了,阿哥記下了嗎?”展昭心說來者不善,小心應對,便問:“你找安平何事?”沒移夫人說道:“倒也沒啥大事,就是想問問,當初她用的什麼勾魂媚術把元昊拴在身上,我要跟她學學,好伺候哥哥啊。”展昭說道:“她不會什麼媚術,你不要去找她了。”說著就走。沒移哎呦一聲靠在他身上,說道:“尕妹大日頭下站久了發昏,阿哥發發善心,抱我回帳裏去啊。”展昭推開她,說道:“你先坐在這,我去喊人來。”沒移夫人扯著他的袖子不撒手,說道:“你別去,尕妹真吼起來駙馬也難堪吧。”展昭心想她真鬧起來,自己百口莫辯,便說道:“沒移夫人這是何必,你為美玉,我為石瓦,抹黑了我,搭上你自己,不怕折損了皇上寵愛嗎?”沒移嫵媚笑道:“尕妹就是氣,氣你這狠心的冤家。”展昭說:“展某與夫人初次相見,不知道哪裏得罪了夫人。”沒移貼近說道:“你送我回帳,我細細致致,一口一耳地說給你。”展昭說道:“沒移夫人生的纖柔,卻是金剛手段,我在他人屋簷下,不能不小心,你不說給我,我是不會跟你走的。”沒移說道:“這裏燥熱的很,你摸摸,我的心都要跳出來了,讓你尕妹說什麼啊!”展昭說道:“我得先求自保,你不肯說開,我也不敢放開啊。”沒移一笑,說道:“敢情你也知道怕啊,那就乖乖地斷了與安平的舊情,沒你的虧吃。”展昭問:“是誰讓你來的?”沒移說:“我告訴了阿哥,阿哥可要從我意,跟我回帳去啊。”展昭說:“你說。”沒移說:“沒有皇上的授意,我有這心也沒這膽啊。阿哥要是看我好,我就跟你走,今後為奴為婢伺候你。我帳裏還有一座金山等著你呢,一會兒你就去驗看,驗看完了‘黃金屋’,再驗看驗看‘顏如玉’。”其意灼然可見,展昭已心知肚明,故意說道:“這個謊我可不信,隻怕是‘刀山’等著我吧。”沒移說道:“怎麼是謊?”展昭說:“你先為西夏皇後,如今也是契丹皇帝身邊的女人,怎麼就肯紆尊降貴跟了我呢?”沒移哼一聲,說道:“都是泡幻,何嗟薄命。我已經想得明白,平穩快樂才是正經。我願意跟了阿哥去,不想留在他身邊守活寡。”展昭問道:“怎麼會守活寡?”沒移趴在他身上小聲說道:“他怪得很,我才來的時候還跟我喜愛喜愛,沒幾天就冷冰冰的捂也捂不化。”展昭說:“你應該是有手段的。”沒移說:“什麼手段都是白搭,我百般挑弄,十次倒有九次被他撂冰上,隻有一次有了點兒眉目,還讓耶律安平壞了我的好事!不獨是我,璿璣自從生了孩子也是守活寡的。”說著便拉扯展昭。

展昭為求脫身點了她的麻穴,她便攤在地上動彈不得,氣得大聲呼救。侍衛迅疾奔來,將二人圍在中央。沒移大罵展昭非禮,侍衛急忙稟報皇後。璿璣皇後來到,先問展昭,展昭坦然說道:“詬誶謠諑,何患無詞。”再問沒移,刻薄語穢汙詞盡出,柔軟屈曲於地,忳忳然猶醉。璿璣已有七分了然,心中暗怒,又不好發作,便命人請來皇帝。宗真原本以為,遇上這樣有口莫辯之事,展昭一定衰庸闒懦,一籌莫展。誰知他閎放安然,不急不亂。倒是沒移,惡言潑語,耳紅麵赤。宗真說道:“你借著九公主身體不適,出入禁中,做出這禍亂宮闈之事,該當何罪!”展昭說道:“什麼事都要講證據,隻憑她一家之言便定論我做了逾軌之事,怎能服眾?”宗真說道:“你還要跟我講證據,沒移就是證據!”展昭說道:“單有口供,不能定罪!”宗真怒道:“你以為還在開封府呢!”展昭說道:“不單開封府,哪裏都該公正磊落!”宗真怒道:“你們公正磊落,還將我的妹妹送給元昊!”一旁璿璣冷冷說道:“皇上,扯遠了。”宗真怒氣不消,說道:“怎麼遠了,就是要從根兒上說!”璿璣說:“既要捯根兒,那得把安平叫來,問問當初她怎麼遇上開封府這夥人的。”正說著,安平闖了進來。宗真正無話可說,便對妹妹說:“是誰驚動了你,你身體不好,這裏有兄長,你去吧,自然給你個說法。”安平看看沒移,又看看丈夫,對宗真怒喊道:“自然要給個說法!我千裏迢迢地回家,到了家就鬧成這樣!早知如此,我就不該回來!”宗真騰地站起來,指著安平罵道:“你這畜生!還知道這是你家嗎!”安平被宗真一罵,難忍委屈,嗚嗚痛哭,拉著展昭就要走。宗真叫喚著:“哪去!他調戲我的愛妾,你還護著他!”安平哭著吼道:“你當我是傻子!”宗真叫道:“你信他不信我!”安平喊道:“我就信他!”

宗真怒發衝冠,一腳踢翻地桌,滿地狼藉。沒移嚇得躲到角落。璿璣就看著,麵無表情。安平渾身顫抖,如同篩糠。展昭說道:“你要審我,先告知國使,兩國早有協定,若有糾紛按協定殺伐決斷即可,展某絕無二言。你若還體恤妹妹,就讓我陪她回去。”宗真氣鼓鼓地不言語。璿璣說道:“先這樣吧,明日再議。”

傍晚,夫妻兩人回到帳中。展昭發現安平頹唐疏懶,怏怏不樂,也不問沒移之事,他想說,安平卻不聽,說過過再說。展昭要找禦醫,安平隻說西瓜吃多了。展昭說道:“不舒服還嘴饞。”安平說:“回去就吃不到了。”展昭問:“帶種子回去種,不成嗎?”安平說:“這東西是西邊傳來的,在我們這裏試種了好多年才成了。適應水土,沒有幾年的功夫是不行的。”展昭問:“想吃什麼?”安平說:“想吃頭魚宴,你想吃嗎?”展昭說:“我現在就想吃家裏的筍和螺。”安平歎了一聲。展昭問:“昨天和皇後說了什麼?”安平說:“請她求哥哥放行。”展昭說:“她說得成嗎?”安平說:“我是沒法再去和哥哥說了,說一次吵一次。她要是說不成,我也沒法兒了。”展昭說:“我還是不放心。”安平問:“你怕她說不下?”展昭說:“我是擔心,她畢竟是元昊的妹妹。”安平靠在丈夫懷裏出神,悲戚說道:“我要是走不了,你先走!”展昭說:“逼急了,搶也把你搶走。”安平一笑,說:“一個是我哥,一個是我丈夫,我不想你們嗆懟起來,我夾在中間好難受啊。”展昭說:“我體恤你,他也要體恤你才好。”安平色慍說:“他怎麼不體恤我了,你要想罵他就直接罵,拐彎抹角的!”展昭說:“你又矯情,我就不喜歡你這樣!”安平說道:“你認識我的時候,我就這樣啦。”展昭說:“每次說你,你就這話。誰也不能一輩子拿你當孩子哄,就不該長進嗎?”安平沉著頭說:“我要是真回不去了,你別再傷心,讓老人家著急,找個稱心的,不矯情的,好好過日子。”展昭說:“不矯情的不要!”安平笑了,說道:“當初跟你使性子,把你磨挫得不善吧。”展昭故作古板狀說:“可不是,多大點兒事,到了你這兒就過不去。”安平靠在他懷裏說:“還是金蟠好吧。”展昭說:“比你快性倒是真的。”安平抬起頭來看他,噘著嘴問:“真的?那再來一次,你選她嗎?”展昭堅決說道:“不選,那個大舅哥我也惹不起。”安平窩在他懷裏笑。笑著笑著停住,說:“當初大哥阻止咱們在一起是有道理的。”展昭說:“有道理的事多了。”安平白了他一眼說:“你也是個不讓大哥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