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發的竟就是自己的卷子。她又一驚，居然自己的卷子和何亦翎是挨著的！然後她感覺有絲絲甜蜜縈繞心頭。
而後再一驚，卷子上寫著個快蔫了的79。
那一刻，她忽然發現了自己跟何亦翎一些很現實的差距。
5
六年級的宋黎黎仰著頭感歎，現在小孩子真難混。進幼兒園是一道坎，上小學又是一道坎，小升初還是門坎。更別提高中大學了。宋黎黎有時真擔心自己的小短腿兒跨不過以後越來越多、越來越高的門坎。
但她已經做出了人生第一個小小的重要決定，就是要提高自己不爭氣的數學成績，爭取保送初中部最好的班。
這對宋黎黎不是一件易事。她做數學題一直很有代入感，比如做一邊往池子灌水一邊放水的題，她就忍不住想象自己在池子裏遊泳，做這道題能感覺神清氣爽……不過做完這題也是下世紀的故事了。
做雞兔同籠的題，宋黎黎好像能看到自己小時候在老家的雞籠旁蹲著，而後數數雞腳、兔腿兒……一隻雞兩對兒兔子三兩麵四碗飯……數不清啊……
做著題忽然就好想吃鮑汁鳳爪雙椒麻辣兔啊……
而做出這個決定後，意味著宋黎黎再也不能任著性子邊做題邊想鮑汁鳳爪了。
6
11歲以前的宋黎黎還是一個思想天馬行空的少女，小小年紀就已領悟“放空”的真諦。不刻意尋求、不苦苦思索，隻任自己的心而行。
在小學的語文課堂上，她不愛千挑萬選出的重點課文，也不喜歡回答老師提的那些道理已躍然紙上的問題。她反而愛讀拓展閱讀的文章並深陷其中，而且常常有些不一樣的點子。在英文課上，她不愛學英語語法，常常一邊聽語法課一邊偷瞄後麵同樣在走神的何亦翎。
不過她特別愛讀英文文章，愛讀愛聽愛看，也不怎麼做題英語成績就名列前三。對於數學課，宋黎黎常常就是純粹地放空自己放飛自我，而向右後用餘光看何亦翎，他是皺著眉頭一邊往紙上“沙沙”地寫東西一邊托著腮聽老師講課。何亦翎上數學課的表情有種稚氣未脫的專心成熟。
其實宋黎黎一直覺得他應該是在戶外跑跑跳跳的少年，眼角眉梢都浸著陽光和青草的味道，每次看他專心致誌聽課的樣子，宋黎黎都有違和感，但也忍不住托著腮看他，頭也越來越向後偏。然後自己又艱難地把自己拉回來：喂！宋黎黎！醒醒啊！回到課堂來！
現在到了升學這個節骨眼兒，隨性散漫如宋黎黎也感覺到了壓力。特別是每次瞄到何亦翎那麼認真的樣子。有時下課了何亦翎也不出去玩，他就呆在教室乖乖地做數學題。
宋黎黎有意無意也學著何亦翎端坐著做題的樣子。背不是刻意地挺得筆直，卻又能感覺他頭頂有根隱形的線拉著，肩膀沉放，背有點彎彎的小弧度，整體又是挺直著的。
7
之後的宋黎黎漸漸歸到一種“收”的狀態。
“收”起來，就是耐著性子讀老師劃的重點課文，積極地在課堂上舉手發言。宋黎黎每次會一邊讀課文一邊猜想老師提什麼問題，於是預先把答案寫在書上，課上再主動舉手回答。
有次坐前排時瞥見了語文老師用的教書參考書，回家後宋黎黎也在網上買了一本，此後老師的上課流程她便了然於胸，後來熟悉老師上課的“套路”後，她連要提的問題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常常回答問題時，宋黎黎又會故意說得跟參考答案不一樣，但又恰當好處地切中答案要表達的核心，然後再加一點自己事先就想好的詞句和根據老師表情臨場發揮的小點子。
每次宋黎黎坐下，老師肯定的眼神和讚許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但她每次都會故作謙虛地低下頭，因為低下頭，又可以瞟一眼右後方的何亦翎。宋黎黎自己也搞不清楚，她其實很怕哪一天她習慣性地往後瞟時會撞上何亦翎的眼神，她幻想過，四目相視，那該多尷尬啊。
而她每次偷偷看向他時，又好期待，心撲通撲通地跳，眼睛一眨不敢眨，怕錯過一秒與他目光的對視。
但即使再多同學在宋黎黎精彩發言後轉過身側著身看她，何亦翎也沒有輕輕抬起眼看過她。一秒也沒有過。
8
六年級才開始認真學數學的宋黎黎，基礎真的太差。但她又有一股子要把數學學好擰都擰不回來的騾子勁兒。
有天放學，宋黎黎破天荒的在教室裏留下來把數學作業寫完了才走，又在校門口書店挑挑選選了好幾本數學參考書。
在一邊糾結買不買前麵炸雞店的雞柳一邊走回家時，她忽然瞅到前麵背著黑色書包的熟悉身影。
宋黎黎感到又驚喜又激動，還有一點小小的害怕。她加快了步伐，哪還什麼雞柳不雞柳。而後，她確認了那個隔著一條馬路走在她前麵的就是何亦翎。
他走路時的背影，邁步的姿勢，愛穿的牛仔褲和雙肩包，甚至後腦勺的形狀，可能都在宋黎黎腦海裏遊蕩過上千上萬次了。
宋黎黎邊往前趕邊思索怎麼能跟他打照麵。而後她靈光一閃，趕緊橫過馬路衝向對麵的街道，再在對麵的街道瘋跑向前，想追上跟她平行的何亦翎。然後她再若無其事地重過那條馬路，一抬眼，剛好就能碰上走過來的何亦翎。
這樣，他們好像就偶遇了。本來平行的他們好像就有交集了。
還在向前衝的宋黎黎忽然發現，再向前走是當地的一個帶著古風的園林小區。而對麵的何亦翎，似乎就是在朝那個小區走。
不知不覺中，自己比何亦翎更快走到了小區門口。門口的石獅子端坐著，平靜、安謐。
宋黎黎一時不知所措。
“誒，宋黎黎？你也住這裏？”
背後熟悉又期待的聲音出現，宋黎黎定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叫“宋黎黎”這三個字時，她全身都暖暖又癢癢的。她轉過頭，麵頰緋紅，一時不知說什麼。
宋黎黎一抬眼看見保安機敏的目光，再看著何亦翎疑惑的表情。
支支吾吾地說：“我……我好像……走錯了……”
9
那天走回家的路上，宋黎黎覺得自己太蠢了，過馬路時甚至差點被一輛呼嘯而過的摩托車撞到，晚上甚至破天荒地隻吃了半碗飯。
那晚睡覺，她甚至還失眠了。她琢磨著明天怎麼跟何亦翎解釋，列了好幾種方案，又一一否定了自己的方案。輾轉反側，忽然想起何亦翎叫自己名字時溫柔又好聽的聲音，窩在被窩裏，心跳得不行，每回憶一次都感覺耳朵裏的絨毛被輕輕地撫摸。
第二天，宋黎黎早早就到了教室，拿出書開始大聲朗讀英文。迎麵看見何亦翎背著書包走進教室，他對她微微一笑。什麼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