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人又怎麼會無緣無故做這樣的舉動?天氣預報說降溫,那樣的人根本就不會看天氣預報吧!
所以他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再一次看向身邊的人,他的喜怒不行於色,言語間滴水不漏,讓人心悅臣服,就如此刻麵對警長所表現的那樣,蘇情生忽然覺得這個人當真是深不可測。
“還請顧先生和蘇小姐跟我們回局裏做一下筆錄。”
談話終於告一段落,警長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蘇情生跟在顧北城的身後上了一輛警車。
警車內的空間不大,蘇情生和顧北城一同坐在後排。不知道是因為顧北城的獨特氣場還是她自己做賊心虛,蘇情生覺得不甚自在。
她禁不住小心地用餘光去看顧北城,這個人即使坐在車上依舊後背挺直,隨之而生的是一種內斂的氣勢,他偏頭望向窗外,似是在看些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在看。蘇情生的心裏忽然生出了一絲恍惚,此刻坐在她身邊的這個人……
就是A.G!
那個在催眠界近幾年傳奇一般的人物,她曾或多或少聽說過一些關於他的事,這個人獨特的行事風格,對於這個人的爭議……
就在幾年前他聲名鵲起、風頭正盛的時候,這位天才催眠師曾為一位大家族出身的名媛做了催眠治療,讓她遺忘了一部分記憶,這次治療並未經過名媛家人的同意,事後引起很大的風波。起初名媛的父親態度強硬,要起訴A.G讓他身敗名裂,但後來不知道A.G用了什麼手段將這件事平息了下去,而且這件事並未對他造成任何影響。
外界的人都猜測說名媛的家人介意名媛失憶是假,他們最在意的是家族內部的事情被A.G了解了,而後來A.G平息事件的手段很可能就是利用了他所掌握的那些秘密。
這位古怪的催眠師似乎對大家族情有獨鍾,蘇情生想起裴雪晴、想起裴家,似乎的確驗證了這一點。
有人指責他勢力、貪財,她曾經也這樣想過,但此刻蘇情生很清楚那根本是無稽之談,牆角高摞的病例、給她開出的高薪,顧北城這樣的人會在意什麼呢?
如果壁爐裏燒起的火真的是為了提示她,他與Johnson之前沒有任何接觸竟比她先發現了真相,顧北城……
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人真是太可怕了!
她正想著,身旁的人忽然回了頭,視線掃過她,四目相對,她有些尷尬地別開了眼。
終於到了警局,顧北城先她進去做筆錄,她在外麵等候。
警局裏人來人往,她隔著十米的距離看著Johnson被帶進了另外一間屋子,心也不由得縮緊。
畢竟隻是個孩子。
可他做了非常恐怖的事情。
(4)再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這樣做,我餓了,去做飯吧
顧北城做筆錄的效率很高,沒過多久就出來了,輪到蘇情生,她臨進屋的時候顧北城看了她一眼,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將事情的前後經過完整地交代一遍,到了最後,她隻是說:“以我的專業角度來看,建議對之前火災一案再詳查一遍。”
警長坐在寬大的桌後,沒有立即回應什麼,隻是問:“這是你的意見還是顧的意見?”
“我的。”蘇情生說完一默,抿了下唇,隨後還是補充的,“也是顧北城的。”
警長了然地笑了一下,似乎早已猜到,他站起身來對她道:“非常感謝蘇小姐的配合。”
蘇情生明白筆錄結束了,她亦站起身來,禮貌地笑了一下,轉身出了房間。
終於鬆了一口氣。
她出來的時候顧北城正坐在門前的長木椅上看著一份報紙,修長的腿交疊,那樣從容沉穩,全然不似是在警局。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走近,顧北城合上了手中的報紙站起身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在蘇情生以為他會說些什麼的時候,他卻忽然一回身就向門口走去。
蘇情生趕忙跟了上去,出了警局,就見顧北城隨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她緊跑兩步,自覺地從另一邊也坐上了車。
顧北城沒有說話,她亦沒有開口,她看不出他此刻的喜怒,那樣麵無表情的一張臉似將所有的情緒都深深藏下。
她猜不透,索性不再去猜。
顧北城報了地址,隨後身體靠在後座上閉了目。
那司機隨口問道:“你們住在那裏?”
蘇情生耐心答道:“不,不是的,我在那裏工作。”
那司機愈發覺得奇怪,“工作?這麼晚了你們是還要去工作嗎?”
蘇情生抬手看了眼表,不知不覺竟已經快十點了,果然很晚了,自己租住的公寓怕是回不去了,能在老樓中的沙發上湊合一晚就好。
隻是……
顧北城還會讓她留下嗎?
她覺得有些忐忑,這種感覺並不常造訪她,她並不指望著這份工作掙錢養家,找工作於她而言也算不得什麼難事,最初來這裏的時候也不過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態,並沒有多在意,但現在,她覺得她是真的想要這份工作。
那棟老樓、她身邊的這個男人,終於與他麵對麵,終於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她卻反而覺得他的身上有了更大的謎團,現在放棄著實可惜。
很快到了老樓,進了門,經過了一番思量的蘇情生還是決定先開口道歉。
她攔下了就要上樓的顧北城,站在他的麵前,低頭認錯道:“很抱歉我沒有聽從你的安排,給你帶來這麼大的麻煩,下次不會了。”
她的聲音有些悶,其實心裏還有些小委屈,但更多的還是擔心。
“不必了。”
整晚第一次,顧北城給了她回應,卻是這三個字,堅決到有些生硬,直紮在蘇情生的心底。
她的心不由一緊,不必了——顧北城是想說她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了嗎?
她站在他身前的陰影下,那樣籠罩著她的暗影就如她此刻的心情,她咬住了唇。
就聽顧北城繼續道:“這件事情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一定還是會這樣做,我餓了,去準備宵夜吧。”
蘇情生猛地抬起頭,心中感覺就像是下樓梯時忽然踩空了一級台階。
就是……這樣了?
所以顧北城並不打算怪她了?
她其實已經做好了再道歉幾十遍的準備,卻沒有想到顧北城給她的會是這樣的回應。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一定還是會這樣做……”
顧北城說得還真是一點也沒錯。
雖然她知道不該未經顧北城的允許就將這樣的事惹上身,可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回到她當初選擇的那一刻,她還是會想要幫助這個小男孩,還會那樣自以為是。
因為這就是她,這就是蘇情生。
她沒想過他會懂得,她沒想過他會接受。
原先準備了一肚子道歉的話此刻全都卡在喉嚨裏,她就那樣怔怔地看著他。
她看著他墨黑而深邃的眼眸中映出她的模樣,漸漸地、漸漸地,似有溫淺的笑意漫開,隻是未達眼底。
“還有事嗎?”
他的聲音溫潤悅耳,蘇情生回過神來,趕忙向後退開,然而剛一抬腳就磕到了台階上,她一個重心不穩,伸手下意識地一手抓住了顧北城身前的衣服,一手扶住牆穩住自己。
因為事發突然,她手上用的勁有些大,待到站穩放開顧北城的衣角時,蘇情生的臉上滿是尷尬。
“不好意思。”
與她的尷尬相比,顧北城要平靜得太多,他略一頷首,側身從她身旁繞過徑自向樓上走去。
蘇情生隻覺得今天真是太背了,在顧北城的麵前先是惹事又是丟人,她抬起手揉了揉臉,收起了懊惱,走向了廚房。
宵夜,剛剛顧北城說了要吃宵夜。
蘇情生這次格外地用了些心思,她把東西做好之後盛在小碗中,端著上了二樓。
二樓拐角的門沒關,裏麵是一個小走廊,她先前從沒有上來過,猶豫了一下,她敲了敲敞開的門,並沒有人理她。
蘇情生思索了片刻,還是端著手中的東西進去了,走到頭,是一扇虛掩著的門,有些微的光亮自門縫中透出。
她抬起手正要敲門,就聽到門裏傳來顧北城微沉的聲音:“我說過了,當初我接手她的案例隻是覺得她可能與那個人有關!”
過了片刻,不知道對方與他說了些什麼,顧北城的嗓音中有些不悅:“她不是我要找的真相。”語氣堅定,不容置喙。
那個人?什麼人?
不明就裏的蘇情生隻知道自己送宵夜找對了地方,手敲在門板上發出了“咚咚咚”的聲音。
片刻後,屋裏傳來顧北城的聲音:“進。”
蘇情生推開門進去,顧北城已經掛了電話,他用目光示意蘇情生將宵夜放在桌麵上,將手邊的資料遞給她。
蘇情生覺得奇怪,但還是接了過來,視線不經意地掃過,一怔。
照片上的兩個人……
她詫異地問:“這是……”
“今早報社裏的熟人發來的。”
蘇情生凝眉。
照片上,裴雪晴站在鄭紹廷的輪椅後,俯身擁住了他。
右下角,照片的拍攝的日期清晰——2014\/4\/18,就是昨日。
蘇情生的心一沉,她想起那日裴雪晴的平靜和安寧,還有她說的那句“怨不得誰……”
什麼怨不得誰,她分明是恨著的!
如果是真的放下,此刻的裴雪晴該是隻想遠遠地避開這一切,家族覆滅、親人離世,沒有人願意留下來看著舊時的風景重溫傷痛。
鄭紹廷、裴雪晴,一個陰狠冷鷙的男子、一個寧靜瘦弱的女子。
斜陽、西風,麵容蒼白的女子緩緩俯下身,以雙臂擁住輪椅上的男子,身後,長發隨風飛舞。
逆光,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她擁抱著自己生命中僅剩的所有。
無懼、無喜、無悲、無怒,似這一生的情緒都已用盡。
可是這樣一個女子,被驚恐症糾纏,她心底那無法被自己掌控的恐懼究竟是源自哪裏?
她抬起頭,向顧北城尋求答案。
不知何時,顧北城已站起了身,杯中的黑咖啡已盡,他站在咖啡機前,不緊不慢地搖動著手把,不多時,醇香彌漫。
“取消裴雪晴所有的預約。”
顧北城的聲音低沉而堅決。
蘇情生心思一轉,明白了他的意思,應道:“好。”
背對著她,顧北城的身形未動。
蘇情生知道按照顧北城的意思,她該離開了,可偏偏開門時聽到的那句話在她心中似生了根一般,她說不清為什麼,就想著要問清楚。
她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剛才……我聽見你在找什麼人……”
突然間,顧北城轉過身來,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緊鎖住她。
蘇情生隻覺得一股巨大的壓力隨之而來。
她多嘴了。
從顧北城的臉上,她分明讀懂了這句話。
可她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如果你要找什麼人,或許我能幫你……”
她的目光如炬,帶著期待看著他。
極致的安靜,四目相對,蘇情生隻覺得顧北城的目光似要將她看穿一般,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看到他啟唇,聽到他出聲說:“去忙吧。”
他隨即轉回了身,依然背對著她。
蘇情生在心裏長舒了一口氣,被他審視時那樣巨大的壓力終於沒有了,但同時多了一分失落,他果然不會告訴她。
那該是對他很重要的事,否則他也不會在聽到的第一時間轉過身來,真是很難想象,顧北城這樣的人,也會有這樣在意的事。
她其實很想再說一句:“我不忙,我想幫你,作為你今天幫了我的回報。”
她的家族現在在國內也算是一個比較大的家族了,找一個人自然不是問題,可是觸及顧北城目光的那一刻,她隻覺得自己不由得一窒,墨黑而深邃的瞳眸中,他的拒絕是那樣堅決,她將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悉數咽了下去。
她不可能改變他的主意。
甚至,她不能違抗他的意思。
他的話很少,但說不清是因為他的氣場太強還是因為他的職業,蘇情生隻覺得他剛才的那一個眼神都讓她覺得恍然。
又或是因為那種異樣的熟悉感……
那個時候,這雙眸恍惚還不似這般深邃,帶著些許清亮的光芒……
不對,蘇情生停下自己的想法,不由暗自在心裏嘲笑自己想得太多,看到自己的師兄沈慕言都沒覺得眼熟,她倒是對這位活在傳說中的催眠師似曾相識,於情於理都不應該。
至於顧北城要找的那個真相,算了,何必急在今日,不如等他自己開口。
多留無益,她還是離開了房間。
她的身後,顧北城搖著手把的動作終於停了下來。
他抬起頭,窗外,月光清朗。
多年前,似也有這樣明亮的月光,隻是這光芒早已被滔天的大火掩蓋。
別致的房屋,修剪平整的草坪,在那一夜,麵目全非。
那是他的家。
多年前風頭正盛的顧家。
他記得那一天到處都是男人和女人慌亂的叫喊聲,精致的妝容、講究的穿著都抵不過對死亡的恐懼,人們在危機的麵前露出了原本的模樣。
而他因為巧合站在了逆風的背麵,因而幸免於難,隻見那片明亮到灼目的火光前赫然站著兩個人,手裏拿著……
顧北城忽然凝眸,思緒回到眼前,視線亦變得清晰。
他看著外麵皎潔的月光,抿唇。
不知不覺間已經過了這麼久,W,別來無恙。
(5)想知道的不惜代價也要知道
從二樓下來,蘇情生站在空空的大廳裏,看著窗外的黑夜,腦海中忽然有一瞬的空白。
她該去哪裏?
在這裏一周多,除了她的辦公室、谘詢室還有廚房、衛生間,她並沒有進過其他的房間。她猜想那些房間多半是會鎖著的,對於與她無關的地方,蘇情生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好奇心。
她這人就是這樣,想知道的不惜代價也一定要知道,不想知道的她連多看一眼的心思都沒有。
隻是現在這卻成了一個麻煩,谘詢室裏的沙發雖然寬大卻是兩個單人的沙發,不可能躺在上麵過夜,其他的地方更是連沙發都沒有,她要在哪裏睡覺?
蘇情生的心裏“咯噔”一聲。
糟糕,忘了問了!
再上去嗎?
蘇情生抬頭看了看二樓拐角的地方,心裏莫名地一緊。
她覺得自己此刻的感覺類似於恐懼,但她怕的並不是她剛剛初次見麵的Boss,她怕的是他的目光中那種異樣的熟悉感,每每想起,心中驀地會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似一個深淵,而她一腳踩了下去。
她一向喜歡對事尋個因果,可偏偏這種感覺無因也無果,她怎麼想也想不出個究竟,就像根植在她腦海中的那場大火,就像是她做的一個夢,夢醒之後,夢裏是什麼也就模糊了。
可那不是夢。
她就是這樣篤定,就算父母曾無數次說那是夢,可她就是堅定地相信,那不是夢。
她重新走上二樓,隻是這一次,顧北城的房門是緊閉的,從門下的縫隙中,蘇情生沒有看到一絲光亮,屋裏熄燈了。
如果顧北城睡了,她現在把他敲醒,以顧大催眠師一貫的挑剔作風,會不會把她轟出去?
蘇情生正想著,忽然聽到身後傳來男人略有些不耐煩的聲音:“你還在這裏做什麼?”
她飛快地轉過身去,果然是顧北城。
他高挑的身形總是帶給人很強的壓迫感,此刻離得更近,蘇情生整個人都在他投下的陰影中,隻是他的眉宇間帶著些許倦意,目光亦不似先前那般銳利。
“我……”蘇情生想了一下措辭,“我是想問一下我今晚可以留宿在這裏嗎?”
顧北城是何其聰明的人,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手伸進兜裏摸出了一把鑰匙遞給她。
蘇情生接過,抬眼看著他,正等著他再交代些什麼,哪知這位大催眠師半個字也沒說,推開一旁的房門走了進去,然後伴隨著“嗒”的一聲,他幹脆利落地把房門鎖上了。
蘇情生看著被關上的門:“……”
樓上樓下這麼多的屋子,她要怎麼知道他顧大催眠師“賞”的是哪間房?
顧北城是故意的!
她不知道這到底是他對她的另一次測試還是對她惹出麻煩的報複,但他一定是故意什麼也不說。
二樓是他的天下,連沈慕言白天都很少上來,他自然不會讓她留在這裏,所以她要找的房間一定在一樓。
從辦公室周邊的房間開始試,第一個,不對,鑰匙太大了,根本塞不進去!
再往右邊一個……
蘇情生原本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她沒想到鑰匙塞進鎖孔後輕輕一擰,居然……
動了!
轉動了,再一壓把手,門開了,就是這裏!
伸手在牆麵上摸著燈的開關,蘇情生忽然覺得,或許她誤會顧北城了呢?
他並沒有刻意為她製造麻煩,那樣聰明的人若真想讓她費勁,又怎麼會這麼輕鬆讓她找到?
他從兜裏拿出這把鑰匙的時候它是單獨放著的,平時用不到的鑰匙他又怎麼會隨身攜帶?她去找顧北城的時候他該不是剛替她找好了鑰匙吧?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位平日看起來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大催眠師似乎也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冷漠。
他是A.G……
早些時候剛知道這件事,她覺得震驚,覺得詫異,但又覺得世界之巧合多多,也沒有什麼不可能的,可現在靜下來想一想,隻覺得有幾分不真實感,怎麼會這麼巧,一周前,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竟然會同A.G在一棟樓裏。
伸手按開房間的燈,屋內瞬間變得明亮,蘇情生看到屋內的家居擺設都被仔細地蒙好了防止灰塵堆積的白布。
她不過是在這裏借宿一晚,倒也沒有必要將它們全部揭開,索性隻把床和床頭櫃上的布取了下來,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櫃子,卻發現了點意料之外的東西。
一個相框,裏麵是一張年輕女子的照片。
相片上的女子笑靨如花,望著拍照者所在的方向,表情中滿是甜意。
難道是這間房前任主人的照片?
真是奇怪,莫非這棟樓裏從前除了顧北城和沈慕言以外還有一名女子?
這名女子是什麼身份呢?
不是助理,應該不是助理,如果隻是單純工作上的關係,顧北城和沈慕言應該不會讓她住在樓裏,就像蘇情生現在,初來這座城市正在找合適的公寓租住,沈慕言是她的師兄清楚這點,卻從未提過讓她在樓裏找間房住下。
這名女子該有哪裏是特別的,最起碼對於顧北城或者沈慕言而言是特別的。
她正想著,門外傳來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緊接著是“咚咚咚”敲門的聲音,不緊不慢的節奏。
“進。”
來的是顧北城,來的也隻可能是顧北城,可看到是他的時候,蘇情生還是吃了一驚。
“有事嗎?”
他並未看她,徑自走近來拿起床頭櫃上她剛還在看的那個相框,看也沒看直接塞進了下麵的抽屜裏。
“晚安。”他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明明是問候的話語,從他口中說出卻讓人覺得與他的距離被拉得更遠了幾分。
特意下來一趟隻為這一張照片,他對這房間的前主人該是在意的,她遲疑了一下,問道:“要不我還是再找間客房吧?”
得到的是顧北城幹脆的四個字:“沒有客房。”
蘇情生微怔,隨即反應過來,他從不打算留客,自然不會留客房。
這更加證明了原先這位房主的特別,那這位房主又去了哪裏?
從她剛來的時候看,這房間被空置應該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照片上的那位女子是與顧、沈二人分道揚鑣還是……
意外離世?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蘇情生自己亦是一怔,可細想一下卻覺得還是不對,若真是發生了什麼不幸,這個房間對於顧北城或者沈慕言該有更重大的意義才對,又怎麼會容許她一個外人住進來?
想不通,她索性不再去想,顧北城離開後,已經累了一天的她倒頭就睡在了床上。
(6)毀了她的全世界,再為她重建起來,讓她再也無處可逃
一覺醒來已經將近第二天的中午,蘇情生睜開眼,看著窗外照進來明媚的陽光,整個人有一瞬的恍惚。
她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待看清的那一刻下意識地一個激靈,十一點半!
她這才想起定了鬧鍾的手機和包一起被她落在了谘詢室裏,顧北城竟也沒有叫她,任由她曠工到現在,這樣想來該算是個體貼的老板。
梳洗齊整後出了房間,她隻覺得頭還有些沉,伸手揉了揉額角,回憶著昨天發生的事情,似有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走進谘詢室去找自己的手機,剛進屋,一眼就看到沙發旁的茶幾上放著一個新鮮的三明治,今日沒有病人,沈慕言也不在,所以這三明治……
莫不是顧北城給她的早飯吧?
她思來想去,隻怕是自己自作多情,為了謹慎起見還是打了樓上的電話,電話撥出去大約也就過了兩三秒的樣子就被人接通。
“喂。”蘇情生試探地出聲。
電話那邊的人沒有理她,她遲疑了一下繼續道:“請問……谘詢室的三明治是留給我的嗎?”
回應她的是淡淡的一聲:“嗯。”
“嘟嘟嘟——”
隨後是電話被掛斷的聲音。
蘇情生放下電話,不由有些驚訝地輕挑了下眉。
外界盛傳A.G名聲大,架子也大,難相處得很,可如今看來,顧北城似乎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麼高高在上。
顧Boss“欽賜”的早餐自然要格外認真地吃完,蘇情生一麵吃著,一麵想著今天有什麼工作要做,但仔細想了一遍,她意識到顧北城本就隻收了裴雪晴一個病人,還決定取消她的全部預約,也就是說他們這一天……無事可做?
她正想著,一旁的座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蘇情生接起,聽筒中傳來女子輕柔的聲音:“喂,蘇助理嗎?”
是裴雪晴。
蘇情生應了一聲,問道:“怎麼了?”
“我來了,就在你們樓外。”
蘇情生立即察覺到不對,就算按照之前的預約,她也不該現在來,更何況蘇情生已經短信通知她預約取消了!
蘇情生盡量語氣平靜道:“對不起,我現在有些事情在忙,等排開時間了再通知你可以嗎?”
裴雪晴也不爭辯,隻是問:“我可以進去嗎?”
蘇情生蹙眉:“抱歉。”
原以為這樣裴雪晴就會放棄,卻沒想到短暫的沉寂後,她再開口,簡單的六個字:“我可以等你們。”
那樣堅決。
蘇情生想起昨天那個清瘦的女生,那樣依順地窩在沙發裏,而她此刻就站在老樓門外,堅持著不肯離去。
到底發生了什麼?
裴雪晴瞞著所有的人私下裏依舊同鄭紹廷在一起,這其中必有她的症結所在,可既然她想隱瞞,今日來這裏又要說些什麼?
蘇情生想了下,索性由她去等,沒有人理會,裴雪晴大概也等不了多久。
她從容地吃完了三明治,從容地洗好碟子,從容地打開電腦查看並回複完郵件。她想起前段時間關於裴家鋪天蓋地的新聞,她打開搜索網頁,在輸入框裏寫下了“裴雪晴”三個字。
敲下回車鍵,蘇情生端起一旁的咖啡輕抿了一口,視線再掃過電腦屏幕,她不由一怔。
空白。
沒有一條記錄源,這樣的空白就像是這世界上並不存在這三個字。
裴家的敗落絕對是轟動一時的大新聞,裴雪晴與鄭紹廷的婚約更是眾人熱議的焦點,八卦版的記者在這裏下足了功夫隻為博人眼球,可眼前,這一片空白,關於裴雪晴所有的新聞都消失了。
這必定是有人在幕後精心安排,新聞、論壇八卦、貼吧帖子等,所有關於裴雪晴的記錄全部被清空,這樣就沒有人再能對她評頭論足。
能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連最細微的記錄都一條沒有,這個人一定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
是鄭紹廷嗎?
無論是從關係還是從能力來看,隻有這個人能做出這樣的事,他對裴雪晴又究竟是什麼心思?那樣重地傷過她以後,他是要替她……撫平傷痕?
蘇情生把頁麵截了圖發給了顧北城。
大約過了五分鍾,她收到顧北城的回複,也是一張截圖,上麵寫著許多她看不懂的程序代碼,但有一個數字她看懂了,2109889,應該是被清理之前有關裴雪晴的記錄數。
當真是壯觀,無論是之前的龐大數字,還是現在的一片空白,這些,門外的那個女子又可曾知道?
心裏一片唏噓,蘇情生的目光再一次掃過屏幕上顧北城發來的那張圖,突然間,正要端起咖啡杯的動作一頓。
等等,圖片上的這些程序代碼是顧北城寫的?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蘇情生的心裏隻覺得世界都有些玄幻了,顧北城、顧大神、顧大催眠師居然還會……寫代碼?
大神,你這麼全能,還要我這個助理何用?
這個問題閃過腦海,她很快自己有了答案,莫不是……做飯?
找了些關於催眠的書看,時間一晃,已經臨近晚上。
整整半天的時間,裴雪晴沒有再給她打過電話。這樣安靜讓蘇情生猜想她大概已經走了,她放下手裏的書走到對麵的窗邊,隻為稍作確認。
角度不甚好,並不能看清大門處的全部,蘇情生一眼掃過去,就瞥見半個人影,蜷縮著坐在門前的石板上。
蘇情生一驚,怕是裴雪晴還沒走。裴雪晴的身體本就不太好,還在外麵待了整個中午,若是出了什麼意外……
蘇情生的心微沉,也顧不上那麼多,趕忙過去打開了大門,隨著輕微的“吱吱呀呀”的聲音,大門開了一個縫,她也來不及再等,立即擠了出去。
裴雪晴就坐在地上,靠在一旁的牆上,雙手環膝,頭埋在兩臂裏。
聽到開門的聲音,她緩緩抬起頭,看到麵帶焦急的蘇情生,竟然還能慢慢地、慢慢地露出一絲溫婉笑意。
她沒事。
蘇情生長舒了一口氣。
隻是此刻再裝作自己很忙把裴雪晴關在門外顯然是不可能的了,蘇情生一聲輕歎,對她說道:“進來吧。”
蘇情生沒想到這位曾經的裴家千金的耐性還真是足,不怕風吹日曬,坐在這裏竟一直沒有離開。
裴雪晴究竟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一定要今天非和她說不可,還是裴雪晴和鄭紹廷之間又發生了什麼,裴雪晴隻是想在這裏安靜地待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