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催眠師的意見一致,都是采用精神分析的方法,需要挖掘出求助者過往生活經曆中埋藏在她記憶中的那些可能是她現在狀態的誘因之一的創傷點,使潛意識意識化。
先來後到,依舊是Wilson Wang先對求助者進行催眠,這個案例算不上十分複雜。蘇情生和沈慕言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個病人已經被直接讓給Wilson Wang了。
Wilson Wang不愧是一名優秀的催眠師,患者在沙發上躺好之後,他隻用了極短的催眠導語,比之蘇情生讀書時在視頻中所見的更為精簡了一些。在場的觀眾都是業內人士,自然知道能做到這一點絕不尋常,有低低的讚歎聲傳來。
“現在,我問你的每一句話,你將如實回答。”
指令下達完成,Wilson Wang針對自己關心的問題開始提問,一開始情況十分順利,就在大家以為他會這樣順利地完成這次催眠治療的時候,卻在這個時候,變故忽然發生了。
或許是Wilson Wang的問題觸碰到了求助者心理上敏感脆弱的部分,催眠的深度不夠,隻見求助者的麵部表情忽然糾成了一團,像是被噩夢困住了一般,不管怎麼問她話,她都不回答。
Wilson Wang也意識到事情不對,當即解除了催眠狀態,將求助者喚醒。
“三、二、一,醒來。”
當求助者睜開眼睛的時候,現場有人遺憾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會突然發生這種狀況?
主持人在這個時候走上了台,問求助者是否願意再接受一次催眠,由顧北城來執行,求助者有些疑慮,還是點了點頭。
在這樣的場合之下,又經曆過剛剛的一次意外,此時顧北城催眠隻會比Wilson Wang更加困難。蘇情生這下是真的有點緊張了,她的目光緊緊地落在顧北城的身上,卻見他平靜如常。
是成竹在胸了嗎?
她正想著,隻見顧北城坐到求助者的沙發旁邊,伸出手在求助者的眼前,他下指令道:“看著我的手,三、二、一。”
一個響指過後,求助者閉上了眼睛。
這是……
街頭表演的手法?
這樣的方法雖然快捷,可真的可以用來與求助者進行對話嗎?
觀眾席上有議論聲起,蘇情生想起那日在顧北城的辦公室,他曾對她說:“催眠分幾層,你所說的那種不是做不到,但因為催眠程度不夠深,目前還無法作為精神分析的手段,隻是街頭的把戲。”可現在,顧北城在用的就是這把戲!
她偏頭,隻見連沈慕言都皺起了眉頭。顧北城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現在,我將問你問題,你會如實回答。”
顧北城的話音一落,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在等著看,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催眠師究竟會得出什麼結果。
“現在,請你回到你七歲的那一年,你還記得那一年都發生過什麼嗎?”
在求助者之前的講述中特別提到過七歲這個時間點,因而顧北城知道,這一年肯定發生了一些對求助者影響很大的事。
果然,求助者回答他:“我父母離婚了。”這是先前Wilson Wang已經問出來的事,但不隻是這些,“我認為這是我的錯。”
自罪,抑鬱症常有的一個特點,原來是從求助者七歲就已經在潛意識裏埋下了禍根。
能夠讓求助者說出這一點,就已經證明顧北城的催眠達到了心理治療所需的深度,沒有冗長的催眠導語,他隻用了三個數字……
在不久之前,他還告訴她這是不可能的,可今天……
蘇情生看著他,隻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就在眾人都聚精會神地等著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突發情況的時候,這次催眠卻異常平順地就這樣結束了。
“我數三下,你將會醒來,你會記得我們之間的這次談話。”
“三、二、一。”
當求助者平靜醒來的時候,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緊接著是掌聲漸起,直至雷動。
顧北城卻是平靜如初,與求助者又交談了兩句。大約是想起了陳年往事中烙印在心裏的傷痕,那求助者不禁掩麵哭泣起來。顧北城輕聲安慰了她兩句,之後就是等待她平靜下來。
最終,患者做出了選擇,沒有意外,她選擇的是顧北城繼續為她治療。
求助者離場,全場掌聲再次響起,顧北城走回自己的座位,視線在觀眾席上的蘇情生身上掠過,隻見她的視線緊鎖在他的身上,一麵鼓掌,一麵衝他欣慰地笑。
她的笑容讓他的心裏也不由輕鬆了幾分,唇畔下意識地微微上揚了些許。聚光燈下,他的側臉輪廓分明,蘇情生遲了半拍才意識到,原來顧北城笑起來的樣子也……很溫暖!
原來“溫暖”這樣的字眼,用在顧北城身上也會合適。
短暫的休息過後,主持人請上了第二位求助者,是一名青年男子,一旁有一位節目組的工作人員攙扶著他上台,看起來是位盲人,這就是顧北城和沈慕言再三挑選的“求助者”——陸延初。
沈慕言說是放心,但此時此刻神情也不由凝重起來,好在台上的陸延初倒是泰然,坐在椅子上自述病情的時候很是自然,並沒有任何提前準備過的痕跡。蘇情生與沈慕言對視了一下,這才稍稍安定了些。
陸延初要“扮演”的溫靖是一位癔症病人,癔症的轉化症狀是視覺障礙。蘇情生看過沈慕言給的資料,資料上顯示這位病人和他的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一直承受著父親的家暴,因為父親是全家唯一的經濟支柱,母親隻能帶著他忍受,然而在他七歲那年,父親拋棄了他們母子,入贅了一戶富有的人家。
他看著母親去求父親回心轉意,結果被父親暴打了一頓,自那以後,他這一生的願望就是要變強大,要讓那個人渣一樣的父親給母親下跪道歉。他為了這一天,拚命努力了很多年,然而還未等他能夠做到,母親得了重病,彌留之際,他去找他的父親想要逼他給母親認錯,可是在父親家門口看到的卻是印象中殘暴的父親接小兒子放學回家的慈愛景象,他衝出去攔住他們,就見父親小心地將小兒子護在懷裏,生怕他傷到他的小兒子。
在這個父親的眼中,他隻是一個如賤草一般的存在,可那個小兒子,卻是無雙的至寶。
這一幕對他造成的刺激實在太大,加之母親去世的事件,他為母親守孝七日,七日沒有合眼,待到終於撐不住了,一頭昏倒在了地上,再次醒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雙目失明了。
有關眼科的檢查都做過了,卻沒有查出任何器質上的病變,醫生轉診至精神科門診,診斷為癔症,因為經濟條件有限,上節目來尋求專家支持。
了解了這一係列的情況之後,Wilson Wang卻遲遲沒有動靜。蘇情生詢問似的望向沈慕言,第一個病人已經選擇了顧北城,就算是想要扳回一城,Wilson Wang又怎麼會一點動作都沒有?
沈慕言沒有回答,隻是愈發有些緊張地看著台上。
這之後,直到病人離開舞台,除卻主持人向他發問時Wilson Wang簡單地給一點回應以外,對這個病人他再沒多問過一句話,陸延初最終也理所當然地選擇了顧北城。
散場之後,蘇情生與顧北城和沈慕言一行離開了電視台,坐在車上,蘇情生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麼Wilson Wang會對陸延初一點興趣都沒有?”
沈慕言搖頭:“未必是沒有興趣,大概是碰到了他的創傷點,自己在沉思而已。這個案例是根據Wilson Wang幼時的經曆改編的,之前的鄭紹廷、唐箏都有著類似的經曆,他們吸引Wilson Wang的也就是這點,而這次的溫靖,顯然與他更像。”頓了一下,又說,“當然,這是往好的方向想。”
蘇情生蹙眉:“如果是不好的方向呢?”
沈慕言沉默了,在這沉默之中,顧北城開口道:“他根本沒有相信。”
這是最差的情況了。
想到這一點,蘇情生隻覺得心裏愈發沉重。
顧北城感覺到她的情緒有些低落,安慰她道:“別太擔心了,我的判斷更傾向於好的那麵。”
看外麵天色不早了,又問蘇情生:“對了,伯母那邊怎麼樣了?”
“下午我走的時候她在酒店附近的商場,應該已經回酒店休息了吧。”說著,她先前因為錄製節目,進電視台就關了機,此刻拿出手機,正想要給母親發條信息說聲晚安,然而屏幕一亮,她震驚地看到竟有二十多個未接電話,前麵的都是來自母親的手機,而後麵的則是來自陳峻一。
蘇情生的心一沉,頓時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趕忙給母親回撥過去,短暫的等待之後,聽筒裏竟然傳來了陳峻一的聲音:“喂,情生?”又歎,“你終於開機了!”
蘇情生愈發覺得事情不對:“怎麼回事,陳峻一,你怎麼會接我媽的電話?”
“情生,你快過來吧,阿姨現在在醫院。”
蘇情生腦子裏一下子炸了。
(5)安潔喜歡的顧北城喜歡你,安潔不會喜歡你
蘇情生匆忙趕到陳峻一所說的醫院,躺在病床上的母親已經醒轉,聽醫生告知她母親並沒有什麼大礙,隻是近日進食很少引起的低血糖,加上體位性體血壓導致的昏厥,補充營養再注意休息,調理調理就好了,蘇情生這才放了心。
程玉琳暈倒在了商場,急救人員聯係她聯係不上,就從通話記錄裏找到了陳峻一的電話,陳峻一聞訊匆匆趕來,按照醫生的吩咐,帶著程玉琳做了一圈的檢查,最終才確診隻是低血糖和低血壓導致的昏厥。
這一次母親的事的確是多虧了陳峻一,蘇情生心裏很是感激,連聲道謝,要還他醫藥費,沒有醫保,檢查費用是筆不小的錢,但陳峻一卻堅持不肯收,對她說:“阿姨平日對我也很關照,你之前既然說我像你另一個哥哥,又何必和我見外?”
這一番話入情入理,蘇情生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陳峻一見狀又道:“既然來了,好好陪陪阿姨吧,我先走了。”
說完,也不等蘇情生再說什麼,就匆忙走了,隻怕工作上也是有要緊的事,卻還是在這裏替她照看她母親到現在。
看著陳峻一匆匆離去的背影,“狼心狗肺”的蘇情生心裏滿是沉甸甸的愧疚,這一次真的是欠了陳峻一很大的一個人情。
病房的那邊,母親叫她過去,原本也並不是多嚴重的病,吃了幾塊糖,又睡了一覺也就好多了,隻是人還有點虛,因而陳峻一和醫生商量,留院觀察一晚。
程玉琳何其了解自己的女兒?看到她的表情就猜出她此時的心境,趁勢道:“現在也知道峻一為人是真好了?”
蘇情生走到母親的床邊,握住她的手,牽了牽唇,怕母親借機再撮合起他們,先說道:“我一直沒有覺得他是個壞人,隻是這也並不代表著我就要喜歡他。他會遇到更合適的,就像我一樣。”
程玉琳歎了一口氣,對於自己這個女兒,她一向沒有太多的辦法,狠不下心,隻能由著她去了。
她想起不久前蘇情生和她提到的那個男朋友,又歎了歎氣,問道:“那個催眠師……人怎麼樣?”
蘇情生聽出母親的態度有鬆動的跡象,不由得牽起唇:“他啊,長得好、人好、能力強,剛剛在錄製節目的時候,隻數了三個數,就讓求助者進入了深度催眠狀態,在此之前沒有人能做得到……”
她說著,眼裏不自知地都在放光,程玉琳瞧著自己女兒這個樣子,一麵嫌棄,一麵又從心裏為她的心花怒放感到高興,她打斷蘇情生:“別騙我,人無完人,怎麼可能什麼都好?”說話的語氣卻放軟了許多。
蘇情生從她的神情中看出母親已不再抵觸,她開心地抱住程玉琳:“情人眼裏出西施嘛,他要是不好,我怎麼會同他在一起?媽,你見到他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說到這個,程玉琳正想問:“他知道你媽住院了嗎?知道長輩生病住院也不來看望,未免有些太沒禮貌了吧?還是他就沒把你當回事?”
這絕對是冤枉顧北城了,蘇情生趕忙解釋:“不是,他送我來的,本來堅持要跟我一起來看望你,被我堅決地攔住了,還不是怕你不喜歡他,惹你更生氣,病情加重什麼……”
程玉琳瞪了她一眼:“所以還得賴我了?”頓了頓,見蘇情生悻悻地搖頭,才又說,“哪天把他約出來,一起吃頓飯吧。”
想到顧北城也曾有過這個提議,蘇情生覺得這件事實施起來應該並沒有太大的困難,因而欣然應允:“好啊。”也知道母親主動讓步並不容易,抱著程玉琳賣乖道,“媽,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程玉琳噎她:“我再好你也不聽我的話啊!”
蘇情生:“……”
這一晚蘇情生陪著程玉琳在醫院住了一晚,第二天程玉琳吃過早飯,精神狀況和體力都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並沒有什麼其他的疾病,蘇情生這才放了心,送程玉琳回了酒店。
以程玉琳對倫敦的熟悉程度,留在倫敦也沒有什麼其他更想去的地方了,看蘇情生的狀況尚好也就放了心,接下來隻等著與顧北城一起吃頓晚飯,她也要準備離開了。
蘇情生和顧北城商量了一下,將晚飯的時間定在了程玉琳離開倫敦的前一個夜晚,地點由顧北城挑選了一家倫敦老牌的餐廳,不是最貴,卻很有特色。
這家餐廳蘇情生之前並不了解,但也覺得由顧北城挑選飯店最好。如果由她帶著母親去她們平日裏最吃得慣的那幾個地方,隻怕會顯得顧北城太過漫不經心。不過出於對口味的擔心,蘇情生還是上網先查詢了一下那個地方的情況,意外地發現竟是需要提前一個月都未必能預約到的地方,她著實嚇了一跳,趕忙去問顧北城,他卻隻是淡淡地掃了一眼她的手機屏幕,輕描淡寫道:“那家店的店長是我的一個朋友,已經預約好了。”
隻見她狐疑地看著他,就在顧北城以為她要再追問些什麼的時候,卻聽她輕笑了一聲道:“你還真是萬能的。”
顧北城牽了牽唇,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蘇情生斂了笑意,在他麵前蹲下身來,她把手臂搭在他的腿上,趴下來,她輕聲道:“我媽媽這次答應和我們一起吃飯,大概就是同意我們兩個交往的事了。有的時候想一想,我都忍不住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這一切能夠這樣順利,總有種不夠真實的感覺。”
他原本正在看著一些資料,此刻放下手裏的工作,將她撈起來放到自己的腿上,看著她認真說道:“你本來就是一個幸運的姑娘。”
可事情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岔子。
一個不大不小的岔子。
約定好共進晚餐的這一天,顧北城和沈慕言出了門。蘇情生陪在程玉琳的身邊,看著快到飯點,蘇情生帶著程玉琳先去了餐廳,兩個人在窗邊的位置落座。蘇情生從母親的表情中看得出,母親對這個安排十分滿意,她正要趁機再說顧北城兩句好話,手機卻在這個時候振動了起來,是顧北城的電話。
她走出就餐區接起:“喂,我們已經到餐廳了,你大概什麼時候能到?”
聽筒裏卻傳來顧北城充滿歉意的聲音:“抱歉,我今天可能……不能過去了,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會讓沈慕言過去陪你們,替我和阿姨說句‘對不起’,是我失禮了。”
蘇情生的心沉了沉,不悅自然是有的,但她還是平靜地問道:“不能讓沈師兄去忙事情,你過來陪我們嗎?”
短暫的沉默過後,顧北城回答,是簡潔的兩個字:“不能。”
回到餐廳,不等她開口,程玉琳已經從她的神色中看出了異樣,當即問道:“怎麼了?”
蘇情生知道自己母親的脾氣,努力思索著怎麼解釋才能讓母親少生點氣,可想來想去,自己能解釋的也沒有什麼,她連他究竟要去做什麼都不知道。
她頓時覺得頭大,就在她思忖的這片刻,程玉琳再問了一次:“怎麼了?”語氣卻較上次重了許多。
“顧北城他……可能來不了了,好像突發了很重要的事情……”
蘇情生說著,抬眼仔細地觀察著程玉琳的麵色,果然明顯暗了下去。
她冷了聲音道:“很重要的事情?我倒是想知道是什麼事情比來和長輩吃這頓飯重要。”
蘇情生將頭埋得更低了一些:“我……”不是很清楚……
萬幸的是,沈慕言在這個時候趕到了。
他先是給程玉琳問了好,而後將顧北城準備的一份禮物交給了程玉琳,程玉琳冷眼掃過,沒有收,隻是問:“顧北城人呢?”
沈慕言這次來主要的任務就是將這件事解釋清楚,因此坐下來仔細地解釋了一下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原來顧北城之所以沒來,是去機場接人了,他的妹妹,安潔。
安潔的情況有些特殊,這姑娘二十歲時被發現患有白血病,病情嚴重時曾被多次下過死亡通知書,九死一生,先後帶到英國、美國看病。前段時間她去了加拿大療養,現在情況有所好轉,這次來英國就是為了來見顧北城,早就提過要來,不久前剛剛通知的確切時間,說是想給顧北城一個驚喜,顧北城得到消息,就去機場接她了。
這姑娘身患重病,至今坐在輪椅上,在倫敦除了顧北城也沒有什麼別的親人了,於情於理,顧北城去接倒也沒錯,隻是這日子挑得次了些,隻能說是緣分。
程玉琳雖然脾氣算不得好,但道理還是講的,聽到這裏,氣也就漸漸消了,卻還是忍不住埋怨兩句:“這樣的事早說也就好了,現在人都坐在餐廳裏了才說,讓人怎麼不能不生氣?”
沈慕言連連賠不是,笑道:“既然來了,一定要吃好再走。”
這一順就順到了晚餐,這家餐廳食物的味道的確不錯,蘇情生一邊吃一邊稱讚,與沈慕言一人一句,竭力活躍著氣氛。她看向程玉琳,感覺得出,她的態度也緩和了許多。
母親的這一關過了,蘇情生鬆了一口氣。在她和沈慕言一同回老樓的路上,她打了個哈欠道:“從前沒聽顧北城提過他還有一個妹妹,生了這樣大的病也真是遭罪。你們都是男人,也不方便,這幾天我多照看她些。”
沈慕言卻突然異常嚴肅了起來,欲言又止:“小師妹,安潔她……可能會不太喜歡你。”
蘇情生有些奇怪:“我們性子會合不來嗎?”
沈慕言突然踩下了刹車,車裏的人都是劇烈地一晃,好在有安全帶,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蘇情生驚魂甫定,就聽他說道:“安潔喜歡顧北城,她就是樓下那間房間的原主。”
蘇情生半晌發出了一個單音節:“啊?”
“安潔不是顧北城的親妹妹,安家是在顧北城家中出事成為孤兒的時候收留了顧北城,與顧北城而言是有恩的。安潔是安家的獨女,上學時一直跟著顧北城,他平日裏對安潔嗬護有加,時間一長,安潔喜歡上了顧北城,但顧北城心裏卻是一直拿安潔當成妹妹看。安潔表了白,被婉拒了,很受打擊,也就是這會兒安潔被查出了白血病。這之後她被病魔折磨得不像樣子,人也虛弱了很多,心卻是固執,有一次病危被搶救過來,她問顧北城她都快不在了,他答應她以未婚夫的身份照顧她走完最後這點時間又能怎麼樣?這要是我估計就架不住壓力答應了,但顧北城隻是很冷靜地說他不會讓她死的。這之後他們一直尋醫問藥,與世界各國的專家聯係,安潔也終於活到了現在。我問顧北城,如果那個時候安潔真的沒撐過去,他會不會因為內疚自責一輩子,顧北城說他會自責一輩子,但卻不是因為拒絕了安潔,他有他的原則,他不想讓安潔離世前最後得到的都是虛假。”
原來是這樣。
蘇情生忽然明白了,為什麼顧北城一定要自己去接安潔,對於安家,他必然感激,對於安潔,他難免愧疚。
沉默了一會兒,蘇情生隻是說:“謝謝師兄了。”
沈慕言看得出她有點失落,怕她生出心結,特意多說兩句安慰她道:“安潔的事你不要太擔心,相信顧北城他心裏有數。”
蘇情生伸手揉了揉臉,想了想,說:“我不是擔心安潔和顧北城會有些什麼,他們兄妹那麼多年,若是真有什麼也就輪不到我了。我隻是沒想到,顧北城竟然是孤兒。”
鄭紹廷和唐箏,他們都有著一段同孤兒相似的生活,那個時候活得艱難,能夠遇上一戶好人家有多不容易,一不小心就如唐箏,成就了一身的傷痕。
蘇情生深吸了一口氣:“那些年他一定過得很辛苦,是安家幫了他,我也為他覺得感激,如果那個時候我就認識他就好了,我就可以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陪在他身邊。”
見她難過,沈慕言輕拍了拍她的肩,對她道:“他現在也需要幫助,你就在他身邊。”
蘇情生低了頭,沉思著,沒有說話。
沈慕言將她送回到她在倫敦自己租住的地方,時間已經不早,這個時候回到老樓遇到安潔,介紹她身份時安潔勢必會難過,安潔剛到倫敦,時差還沒完全倒過來,還是要讓她先休息一下再說。
這樁事,多少有些委屈蘇情生,沈慕言也知道,隻是這世間的事難以兩全,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一晚,蘇情生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