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何離心之可同兮(1 / 3)

滂沱大雨,電閃雷鳴,把“平原王府”的牌匾照得雪亮。尉眷全身甲胄,回頭對身後眾禁軍道:“陛下的旨意,平原王府上下,除上穀公主房中的人之外,一個不留。可聽清楚了?”

奚武上前一步,道:“尉將軍,話可不能這麼說。皇上的話……”

尉眷道:“是,我知道,這都已經吩咐過了。”

“若是皇上要尋的人在平原王府,絕不能傷了。”奚武道,“尉將軍一定著意,若誤殺了,我們誰都擔不起。”

尉眷笑了一笑,道:“奚兄隻管放心,皇上要的人若真是在,我們拿不拿得住還不好說哪,當心些總是好的。”

天邊一道暗紫色的閃電突地劃過,把雲母堂裏裏外外照得如同白晝,連供著的那尊白玉彌勒像都看得一清二楚。

隻聽文帝道:“奇怪,今夜這風聲,聽起來倒像是那晚上了。”

皇後本在進香,聽到此話回頭道:“陛下是說……”

文帝眼望佛像前那嫋嫋香煙,神情恍惚不定。“便是姊姊生辰那一晚,姊姊身體不適,早早地散了,我陪你回中天殿,又跟你說了會話兒。忽然聽到殿外有異動,本以為是風聲,卻是羽林軍作亂。”

皇後走到文帝身邊,伸手撫在文帝手背上。“陛下,莫瓌現在已經死了,你也該安心了。從此以後,再沒有人能礙著陛下你啦。”

文帝緩緩搖頭,道:“前日河西又有叛亂。”

皇後道:“河西叛胡又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不過是小股作亂,陛下何須掛心?”

文帝道:“一股兩股不足掛心,若是多了呢?”

皇後輕輕一笑,道:“陛下廣施德政,現今已經好太多了。我記得從前啊,那才是一年到頭不停地有叛亂呢。”

文帝笑了一笑,道:“你是在誇朕?”

皇後道:“我是真心的。”

文帝搖頭,道:“你說的,是那些活不下去才會作亂的,是無奈之舉,倒還可恕。百姓活不下去,總歸是當皇帝的沒做好。但真正意圖謀反的,卻是另一些人。”

皇後望著他,道:“陛下認為那些人會是什麼人?”

文帝淡淡一笑,道:“誰知道?大涼,大夏,大燕,仇池……他們的舊部死忠,可多了去了,不少都自建塢壁,不服我大魏管轄。若眾塢壁暗裏糾結,會比先帝親征方才平定的蓋吳叛亂還要可怕。”

皇後若有所思地道:“所以平原王才暗立天鬼?……不過,他既死了,以後的事也好辦了。”

文帝道:“是麼?我心裏總歸有些疑慮,這件事,辦得太容易了些……”搖了搖頭,一笑道,“這些事都先不慮的好,慮不了那許多。唉,太平些最好,已經打了那麼多年,總該休養生息了。我看,國號就改為‘太平’吧,也討個吉利。”

皇後由衷地道:“陛下說得是。”又歎息一聲,道,“我說句不該說的話,先帝南伐的時候,實在是……陛下,你別打了好不好?受苦受難的總是百姓。”

文帝微笑道:“隻要南朝不先行來犯,朕如今是不會想南伐的。”

皇後望著他,道:“如今?”

文帝眼望香煙,微笑不語。皇後幽幽地道:“我自小跟陛下一處,隻是陛下年紀越長,我……我就覺得陛下離我越遠了。”

這時秋蘭掀簾,清都長公主走了進來,麵上微有怒色。文帝起身道:“姊姊怎麼這時候來了?快坐。”

清都長公主也不坐,盯著文帝道:“陛下,你這一回做得可謹慎得很,連我也不曾告訴。”

文帝一笑,道:“那還不是尉眷得力。這次他立了大功,也該加封進爵了,尉昭儀已經跟朕說了多次了。”

皇後笑道:“尉昭儀自生了景風公主,便已是左昭儀之位,也就隻在我這皇後之下了,陛下還打算怎麼加封呢?”

文帝朝皇後看了一眼,笑了笑道:“你這是尋些話來跟朕開心了。仙姬是於闐公主,尉眷又是八姓勳貴之一,安撫封賞自然是要的,也省得他們生異心。”

皇後道:“隻要為首的宜都王穆氏不生異心,那便是了。”

文帝卻道:“穆慶想讓慶雲公主跟明淮結親,這事已經說了好幾年了。你跟姊姊,到底怎麼想?”朝清都長公主看了一眼,“姊姊,你怎的不說話?”

清都長公主走到香爐旁,緩緩插香。“陛下何必要滅莫瓌滿門?”

文帝淡淡地道:“上穀公主不該生下那個孩子。若是女兒,朕也就罷了,隻可惜是個兒子。”

清都長公主道:“這難道還由得她嗎?婚可是陛下親自賜的。”此話一出,文帝和皇後都沉默不語,隻見香煙上升。

這時白芷進來了,道:“尉將軍回來複命,說要見陛下。”

清都長公主怒道:“叫他走!”

文帝淡淡地道:“就說晚了,明兒再見罷,讓他自回去歇息。”

白芷道:“陛下,尉將軍說有要事,一定要麵見陛下。”

文帝哦了一聲,臉色微微有變,道:“告訴他,朕待會就去。”又一笑,道,“苦了上穀公主這幾年,也該好好封賞。過幾日朕便下旨,讓尉眷娶她便是。”

清都長公主手持佛珠,跪在蒲團上,緩緩地道:“陛下倒還真是想得周到。”

這時皇後低聲道:“陛下,我也求你一件事。平原王府中有位王友,他夫人是我從小相識的姊妹。求陛下恩準,葬了他們府上的人……”

文帝哼了一聲,道:“朕偏不許。就讓他們全家曝屍府中,讓所有人都看看逆臣賊子的下場,”

他極少對皇後這般不留麵子,皇後一怔,心中氣苦,走出了雲母堂。清都長公主叫了一聲:“霂兒!”起身想追,文帝一伸手,拉住她道:“姊姊,她心軟也罷了,你這一回怎麼也跟我過不去?姊姊性子最像先帝,向來主張門房之誅,殺人是眼都不眨的。莫不是佛經看多了,卻變得心慈了?”

清都長公主道:“陛下殺都殺了,還說這些做什麼?”掙脫文帝的手,又跪在了蒲團上。

文帝歎了口氣,道:“姊姊,是我說錯話了。你對我從無二心,我也對你從無芥蒂。但莫瓌,我是一定要殺的,而且一定是要斬草除根。我知道你答允武威長公主的事,但這一回,我是不能容情的了。若不如此,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莫瓌。”

清都長公主閉目不答,繼續誦經。文帝看了清都長公主一眼,道:“今兒個也晚了,姊姊也別回去了,就留在宮裏早些歇息吧,也陪陪皇後。”便走了出去,問道,“尉眷呢?”

那夜下了雨,還下得不小,打落了園中殘花遍地。文帝見到淩羽的時候,實在百感交集,一時說不出話來。雖說那囚籠之上蒙了黑布,但那雨也夠大,淩羽早已渾身透濕,臉色雪白,眼睛閉著,漆黑的睫毛沾滿雨珠,閃閃爍爍。

文帝見淩羽腕上腳踝上都戴了鐐銬,怒道:“朕不是叫你們別傷他嗎?”

尉眷一驚,忙跪下道:“陛下,雖說擒住他的時候,他卻也沒動手,但……但那畢竟是淩羽。到陛下麵前,臣怕他……”

文帝無心多說,道:“打開。”

尉眷不敢多說,揮手令手下打開囚籠。文帝隻奇怪淩羽怎麼還昏迷不醒,伸手還沒抱起來,便發現不對,淩羽嘴唇都發白,睫毛顫動,顯然是痛極了。再低頭一看,用的鐐銬竟然是那種內有鐵刺的,不由得大怒,喝道:“朕說過,不要傷他的!”

尉眷哪裏敢再多說一句話,此時淩羽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見到文帝,呆了一呆,似乎不知自己身在何處。文帝大喜,忙道:“阿羽,你還好吧?別怕,是在宮裏麵。”說罷伸手輕輕抱淩羽抱了起來,這一抱之下,心裏酸楚,淩羽抱起來還是跟片葉子似的,與從前全沒區別。

但他這一抱,卻牽動了淩羽的傷,那鐐銬是專鎖拿武功高強的犯人所用,一扣上細小鐵刺便入肉入骨,淩羽隻疼得死命咬住了下唇,汗水涔涔而下。文帝隻看得心如刀割,恨不得把尉眷一劍砍了。淩羽偎在他懷裏,低聲道:“濬哥哥,我……我疼。”

這時林金律一溜小跑進來了,見著淩羽,驚喜交集,叫道:“阿羽,阿羽,你總算是回來了。”

淩羽見了他,忍痛卻笑了,看著林金律道:“林爺爺,你……你老了。你的白頭發,都變多了。”略一動,那手腕便痛得錐心刺骨,隻蜷在文帝懷中,汗如雨下。林金律大驚,道:“陛下,阿羽他這是怎麼了?”

“還怎麼了,傳太醫啊!”文帝怒喝道,狠狠瞪了尉眷一眼。“下去!若不是你今日立了大功,朕一定殺了你!”

他心知傳太醫也無用,這鐐銬總得要除下來,還得要疼上一番。歎了口氣,在淩羽耳邊低聲道:“阿羽,你忍忍。”

他伸手一掰,淩羽慘叫一聲,昏了過去。文帝見他暈過去了,反倒舒了口氣,立時把他腳上的鐐銬也除下了,隻見淩羽手腕腳踝上都是密密針眼一樣的傷口,雖然細,卻流血不止,有些怕是刺進了骨頭。

林金律在旁邊簡直不敢去看,文帝喝道:“李諒呢?再不來,也不必來了,直接拖出去砍了!”

淩羽的傷口上了藥,又沐浴更衣了,總算是看起來沒剛才那樣子淒慘了。文帝把他放在榻上,一手撫著他臉頰,怔怔地若有所思。

“濬哥哥,幾年不見,你樣子可變了不少了。”淩羽看著他,笑道,“你長大了,隻有阿羽還是那樣子,再不會變。對啦,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裏?”

文帝不答,隻是凝視他,半日方道:“這四年,你都在平原王府?莫瓌一直關著你?”他知道淩羽定然不想答這話,但又非問不可。忽然一怔,道:“阿羽,你眉心那點朱砂痣呢?怎麼沒有了?”

淩羽歎了口氣,道:“濬哥哥,我都跟你說過好幾次了,那不是朱砂痣,是跟我練的內丹一體的,你就是不信。”

文帝問道:“那現在沒有了……”

淩羽垂下了睫毛,道:“陛下還看不出來嗎,我的功夫已經沒了。”

文帝皺眉道:“以你的武功,就算是他暗算你,也暗算不了吧?那日……到底出了什麼事?”

“我每年秋分要閉關一日一夜,是不能動真氣的。”淩羽道。這時李諒送了藥來,文帝端了藥碗,一手扶了淩羽喂他。

“我大哥知道這事,偏偏公主殿下的生辰就在秋分前一日。”淩羽又道,“秋分的時候,我是不能動手的。可是那時候,我要救你,又怎能不出手。”

文帝道:“我知道你回宮來了,那時實在不該丟下你的。”

“是我太笨了,被騙得傻傻的,否則不會出那樣的事。”淩羽道,“都是我的錯,我拚命救你也是應當的。”

不知為何,文帝聽著這話,卻是心裏不舒服,但淩羽終歸是為救自己拚了命,也說不出什麼來。又問道:“那後來呢?”

“我看你走遠,也支撐不住了,就昏過去了。”淩羽道,“醒來的時候,已經在大哥家裏了。他……唉,他毀了我內丹。你是見過的,陛下,我給你看過。”

文帝怒道:“他這麼對你,你還叫他大哥?他還有沒有傷你?”方才淩羽沐浴更衣,都是小宦官幫忙的,文帝也沒進去看,也不知道是不是還傷了別處。淩羽搖了搖頭,道:“別的倒沒有了。你看,我好好的,沒事。就是關了幾年,無聊得緊。”

他說得輕描淡寫,文帝聽著卻錐心刺骨,攬了淩羽,道:“我早該殺他的,你也能少受些時候苦楚。”

淩羽淡淡一笑,他這時臉色蒼白,隻一雙眼睛又大又黑,看起來更讓人生憐。“我沒受什麼苦,真的,陛下。他待我還是好的。”

文帝那股氣都要撞破胸口了,大怒道:“待你還是好的?你還真是護著他!他廢了你功夫,你還不恨他?”

淩羽伸手拉他,笑道:“我知道陛下心疼我,你看,我不是沒事啦?不過,陛下,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處啊?”

“我不知道。若我知道,早救你出來了。”文帝道,“我隻是怕萬一你在,尉眷誅平原王府滿門,連你都一起殺了,是以特意叮囑……”

他話還沒說完,便見著淩羽臉色大變。淩羽也不顧傷,坐起了身,叫道:“你殺了平原王府滿門?”

文帝道:“莫瓌謀逆,當夷五族,有什麼不對的了?”

淩羽臉色更白,叫道:“可是,他府上的人,大都不知道他做的事呀。陛下,他府上的人一直待我很好,人人都疼我。陛下,你知道的,他……替他辦事的,其實是天鬼,跟他府中的人無幹的。”

文帝道:“原來你知道天鬼?”

淩羽點了點頭。文帝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我第一次見著天鬼的人,是那天……就是出事那天,在西苑。”淩羽道,“以前……我是知道他有些神神秘秘的手下,但……但我也不清楚。”

聽淩羽如此說,文帝的臉色也放鬆了,道:“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你一開始就知道天鬼,也不曾給朕說呢。”

“陛下,陛下,你就放過平原王府的人吧,好不好?”淩羽拉了文帝的手,求道,“他們真的對我很好,我被關在地下的密室,不見天日,管家伯伯常常放我出來。”

文帝聽他如此說,伸手摸他頭發,道:“真是苦了你了。你這麼活潑鬧騰的性子……這幾年,你怎麼過來的?”

“也沒怎麼,雖說功夫失了,但養氣的功課也斷不了,一日裏要做的事多得很。”淩羽搖著文帝的手,哀求道,“陛下,求求你了,你就放過他們吧。”

文帝拉開他的手,道:“你手上有傷,別亂動。”淡淡一笑,道,“遲了,找到你的時候,平原王府的人,已經都殺了。”

淩羽“啊”了一聲,怔在那裏,眼圈都紅了。半日,方道:“陛下,你好狠的心。為什麼不把我也一起殺了?是你自己說的,都該死!”

“你又不是他家的人。”文帝道,“好了,乖乖吃藥,吃了好好歇息。”

淩羽伸手一推,把那藥碗推翻在地。“我不吃!陛下這麼心狠,我不要留在你身邊!你放我走,放我走!”

文帝也不生氣,淡淡地道:“你大哥也是我殺的,你是不是還想替他報仇?哦,我倒忘了,你怎麼就沒問我莫瓌如何了呢?”

淩羽抬起頭看他,道:“陛下真當我是傻子?你既誅平原王府滿門,那先要做的,便是殺平原王。這還用問嗎?”

“那你不難過嗎?”文帝笑道,“你不是最喜歡你這個大哥嗎?”

淩羽不語,半日道:“他謀逆,這個我是知道的,他關我也是為了這個。對天子而言,這是死罪,我有什麼好說的?陛下也不必留我了,把我一起殺了吧。”

文帝笑了笑,道:“我怎麼會殺你?你救了朕的命,我謝你都來不及哪。”話說如此說,文帝那股不悅之意已經溢於言表,站起了身來。

淩羽叫道:“陛下,我求求你,把他府上的人都葬了吧。”

文帝回身,道:“你也來求這個情?”

淩羽慘然一笑,道:“楊朱說,堯舜桀紂,死後皆為腐骨。埋也好,燒也好,扔水裏也好,什麼也一樣,都沒什麼區別。可那是聖人,想來凡人還是希望入土為安的好。陛下,你就葬了他們吧。”

“不成。”文帝笑道,“我就要他們曝屍府中,讓所有人都看看,誰也不許收屍。”說罷又笑了一聲,道,“好了,你歇著吧,別費這些心了。”

“陛下,那,你派人把我的白鹿和白孔雀帶回宮來好不好?那還是以前你送我的,我養了幾年呢。”淩羽可憐巴巴地道,“你不會連它們也不放過吧?”

文帝又氣又笑,道:“你把朕看成什麼人了?”

“不是有句話叫雞犬不留麼?”淩羽求道,“你把它們給我帶回來,成不成?”

“好好好,叫人去給你找。”文帝無可奈何地道,“隻要還沒死,還沒跑掉,一定給你帶回來。”

文帝又囑咐了幾句,走了。林金律卻進來了,問道:“阿羽,你疼得可好些?”

“……林爺爺。”淩羽茫然地道,“陛下他變了許多。”

林金律淡淡一笑,道:“傻孩子,他是皇帝,若是心不狠,那是不成的。人既都已經死了,你就別跟他爭執了,不值的。”

“林爺爺,我問你一件事,你不要騙我。”淩羽說道。林金律道:“你是想問我平原王是不是死了?跟你說實話吧,在戰場那種地方,屍身又成那樣了,哪裏還看得清是誰。不過阿羽,你千萬別在陛下麵前提你大哥,知道麼?”

“知道。”淩羽點頭。“林爺爺,我想吃糖漬梅子。”

林金律笑道:“有,有,你想吃什麼都成,隻管說便是。”

林金律也出去了,淩羽閉上眼睛,夜裏的情形,曆曆在目。他本來睡得迷迷糊糊,忽聽到有人自樓梯下到了地室,跟著便是一個個火把映得兵刃雪亮,又怕又慌。如今身在九華堂中,觸目所及盡皆華奢之極,便如做夢一般,卻隻記得雨打在囚車裏麵,一滴滴的,清寒透骨。

“陛下,陛下,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玩啊?”這晚淩羽一見文帝進來,便嚷著道,“我在這裏住得都要悶死了,呆不下去了啦!”

“你的傷還沒好完,走路都還吃力,著什麼急?又不肯吃藥,那不好得更慢了?”文帝在榻沿坐了下來,一手扶了淩羽起身,端了藥喂他。剛喂了幾口,林金律就進來了,低聲道:“陛下,常山王急著要見陛下呢。”

文帝皺眉道:“急什麼?有什麼好急的?這麼晚了,不見。”卻見林金律朝淩羽看了一眼,便道,“到底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