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父母,來到人跡罕至的雪山腳下,忍受著大雪封山期裏難耐的寂寞,年輕的王俊景最初感到難以適應。陌生家鄉女孩的來信,讓王俊景找到了傾訴的對象。

南來北往的鴻雁在兩位天各一方的同齡人間架起了心靈溝通的橋梁,幾年下來,他們間的通信竟達300多封。

在吳新芬的鼓勵下,王俊景奮發進取,在同年度兵中第一個入黨、第一個當班長……1995年7月,他以優異成績考入了軍校。

災難總是突如其來。1997年10月25日,剛回到連隊擔任排長僅3個月的王俊景在駐地搶修軍地公用高壓電線時,不幸被高壓電擊傷,雙臂高位截肢,左腿嚴重燒傷致殘。

躺在病床上的王俊景主動中斷了與吳新芬的聯係。

1998年3月底,輾轉從王俊景妹妹那裏得到消息的吳新芬千裏迢迢從鄭州趕到成都。

強忍著淚水,吳新芬笑著推開病房的門。

王俊景愣住了,半晌,才扯著嗓子衝她吼了一句:“誰讓你來的?你走吧!”

流著淚,吳新芬默默地退到走廊裏,給王俊景寫了個字條:“即使你有1000個理由讓我離開,我也會找到1001個理由留下來。”

從那天起,吳新芬把自己變成了王俊景的一雙巧手:刷牙、洗臉、吃飯、穿衣、撓癢、上廁所……已經幾個月沒有下過床的王俊景腿部肌肉嚴重萎縮,醫生擔心,小夥子下半輩子隻能躺在床上度過了。

“他已經沒有了雙手,不能再失去雙腿了啊。”吳新芬不甘心。她自學了按摩,每天用指肚在他的腿上輕輕地壓揉,一按就是3個多小時。

20多天後,王俊景腿部肌肉稍有恢複,吳新芬便開始扶著他練習走路。她跪在地上,慢慢地向前搬動他的雙腳,挪一點走一點……

兩個半月後,奇跡出現了,王俊景自行站起來走路了!

有了吳新芬,王俊景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信心。他開始學著用嘴咬著筆寫字,在咬壞了數百支筆後,終於得到了回報,他的書法作品在洛陽市殘疾人書畫大賽中榮獲了二等獎。現在,王俊景不但能用嘴咬著筷子熟練地編發短信、在計算機上進行簡單的操作,還能用他僅存的一隻右肘開門、提水。

“沒有她,我不會有今天。”提起妻子,王俊景哽咽無語。

他幸福,所以我幸福

2004年8月1日,與王俊景相伴6年後,吳新芬終於走進了向往已久的軍營。

這一天,西藏山南軍分區在王俊景曾經戰鬥過的邊防某團三連,為他們補辦了隆重的婚禮。

金黃的格桑花瓣鋪滿了道路,潔白的哈達掛滿了新人的脖子。方圓數十裏的200多名鄉親穿著節日的盛裝自發趕到連隊為他們祝福。當戰友們把杜鵑花環戴在新郎新娘頭上時,吳新芬激動地說:“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幸福,總是來之不易。

1998年夏,經部隊批準,王俊景轉到了洛陽正骨醫院繼續治療。

重傷未愈的王俊景身邊一刻都不能沒有人。參加工作不久的吳新芬毅然辭掉了工作。

醫院條件有限,沒有過夜的床鋪。為了能讓王俊景手術後得到及時看護,吳新芬硬是在病房的3張椅子上和衣睡了整整53天。

為了方便治療,他們在洛陽市東郊通四海旅社租了一間不到10平方米的小房間,一住就是6年。

“芬,苦了你了。”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王俊景流著淚對她說。“你幸福,我就幸福。”吳新芬緊緊抱住了他。

王俊景身體恢複得越來越好,可日子卻越過越艱難。為了護理他,王俊景的父親丟下了家裏的農活,母親又臥病在床,哥哥自小有病勞動能力弱,妹妹還在上學,一家老小都靠他的工資支撐,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吳新芬想盡了一切辦法:她打過工,可沒幹幾天就因為分心照顧王俊景被炒了魷魚;沒有菜吃,就到地裏挖野菜,虎皮菜、灰灰菜,隻要能吃的都挖;最後,她想起了撿破爛……有人勸他們去找部隊,吳新芬卻搖搖頭說:“為了救治俊景,部隊已經花了很多錢,我們不能再向部隊伸手了。”

吳新芬成了王家的頂梁柱。2000年年初,她和王俊景的父親王文亮商量,承包了村裏大家都不看好的11.8畝荒地。從未下過地的她從箱底翻出大學時的農林書籍,邊學邊幹。深耕細作、二級提灌、秸稈還田,她把書上的這三招兒使出來,田裏的麥苗兒就一個勁地往上躥,當年就畝產上千斤。喜極而泣的王媽媽握著吳新芬的手說:“你是菩薩。”這以後,王家年年喜獲豐收,3年間庫存糧食萬餘公斤。

吳新芬與丈夫在一起(全國雙擁辦供圖)

2002年8月14日,吳新芬終於成為了一名邊防軍人的妻子,鮮紅的結婚證書上落下了吳新芬的手印和王俊景的右腳趾印。第二年,他們又有了愛情的結晶——女兒甜甜。

日益甜蜜的生活並不能掩蓋吳新芬內心深處隱藏著的那一分愧疚。

吳新芬是瞞著家人去照顧王俊景的。一直以來,她害怕父母知道真相後難以接受,便善意地欺騙家裏人說,她找了一個西藏邊防的軍官,她在那裏的軍人服務社工作。其實,在洛陽的時候,她離家隻有兩個多小時的路程……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2004年5月,同村的鄉親從一本雜誌上得知了吳新芬的真實生活,真相很快傳到家人耳中,父親難過得幾乎三天三夜沒吃沒睡……當年11月,由王俊景家鄉禹州電視台牽線,吳新芬第一次帶著王俊景回到了自己的家。見到父親,王俊景什麼也沒說,“撲通”一聲跪下,淚流滿麵。良久,吳新芬父親大聲說道:“你要不是當兵的,就別想再把俺閨女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