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師徒二人(1 / 2)

“師父,前方就是孟國國都了,聽人說明日孟國的相國要為他的長子舉行束發禮,來人必定不少,大宴之上,說不定會有師父要尋的人。”

說話人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身穿樸素白袍,背負一柄長劍,整個人幹幹淨淨,朗朗清清,看著十分懂事。

被少年稱作“師父”的,是個中年漢子,他衣衫破舊、黑發披散、胡子蓬亂、手中提著一根普普通通的長棍,怎麼看都像是一個乞丐。

聞言,漢子點了點頭。晚風吹起他散亂的頭發,迎麵的夕陽得以照在他黝黑的臉上——這是一張棱角極其分明的臉,如刀削斧砍,散發著一股子剛毅、沉默、野性的氣息。

兩人一長一少,一黑一白,一前一後,也不怎麼說話,就這樣不緊不慢地走著。

幾個月間,師徒兩人已經徒步走了幾千裏,穿行了兩個國家。如今這第三個國家也走了大半,眼看著就到了孟國國都。

“要回去看看嗎?”漢子放慢腳步,問道。

白袍少年聞言停在原地,眼眸微低,目光落在他身前的一片落葉上,在一瞬間,那片落葉在他眼中燒了起來,繼而,熊熊大火吞噬了一切,天地間唯有火中萬物的掙紮呻吟之聲。

少年輕輕搖頭:“師父,以前的事過去這麼久,我都記不得了。”

漢子繼續往前走,白衣少年默默跟在後麵,回憶起遙遠的往昔。

他回憶起過去,就像是在觀看一個支離破碎、霧氣彌漫的鏡子,所得到的畫麵,既零星,又模糊。

“小殿下,且看老奴我露上一手——仙鶴獨立,變,老鷹展翅,再變,哎呦呦,不行了不行了,我的老腰哦,哎喲喲。”

然後就是一個小女孩的清澈的笑聲,來自一張看不清的麵容。

“小殿下,你和別人不一樣,人都說三歲看老,依老奴看,等殿下回了宮,當了太子,以後一定是個頂好頂好的皇上。”

這是他六歲之前記憶中最清晰的幾幅畫麵,最完整的幾縷聲音。

“辰遠,走了幾天了。”漢子的話將少年的思緒從十年前拽了回來。

“師父,九天八夜。”

“好,今晚進城。”

“師父,我不累的。”

“你還剩幾粒純靈?”漢子驀然問道。

名為辰遠的少年閉上眼睛內視“靈海”,睜眼後,臉微微紅了:“還有十三粒。”

“過來。”漢子沉聲道。

“師父,我的身體承受不了空間瞬移,還是走路吧。”

中短距離的空間瞬移其實並不會對少年的身體造成什麼傷害,但少年知道,在這“無靈之域”內,師父要帶著一個人進行空間瞬移,消耗實在是太大了,故而他寧願消耗自己的“純靈”,也不願讓師父為自己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當然,他不願進行空間瞬移還有另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漢子冷哼一聲:“好小子,敢在我跟前扯謊了?你大師兄都沒這個膽子。”

來不及辯解,下一刻, 少年感到自己整個的身心被瞬間“拽”進一方奇異的空間。

在這方空間中,他無法看,無法聽,無法呼吸,甚至無法思考。

唯有微弱的意識依稀感到自己正在消散,消散……就像……就像一朵蒲公英在微風中緩緩融化。

是的,的確是在“緩緩”融化,那種感覺極其美妙——自己正在消逝,卻並不為自己的消逝而感到恐懼。

相反,他心生歡喜,為自己即將融入更大的事物、融入天地、融入宇宙而心生歡喜。

那像是一種無法抵製的誘惑,像是漂泊了太久終於回到了家鄉,回到了原初的美好,回到了一切的起始,那也是一切的終結,那是瞬間,那也是永恒。

可那……究竟是什麼?他微弱的意識輕輕動了動觸角。他不知道。

刹那過後,當這一切如夢消散,他的心中隻剩下了夢醒後的悲傷,他直想哭。

“想哭就哭出來,就像上回那樣,不要忍著。”漢子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