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向前看去,隻見秦書醉身穿一襲豔麗的紅色袍子,披頭散發、笑容滿麵地走來。
他先是走到管家老馮身邊,悄悄地說:“老馮,我看這幾天府上人都辛苦了,你去前院收賀禮的地方,看有沒有適合分給大家的,有的話,你就把大家召集到一起分一分……哎呀,沒事的,我爹他才不管這些呢……你說我娘啊,我娘你就更不用擔心了……”
管家老馮最終還是被說服了,紅著臉笑嗬嗬地走出了停雲院。
來客都是孟國的達官顯貴,見秦書醉先是遲到,繼而無視他們和一個老管家有說有笑起來,心中難免不是滋味。
隻見秦書醉又跑到王騫身前,笑道:“王叔,我們兩個許久未見了,聽說你把你的紅霜劍送給我了,那你以後用什麼?”
王騫見到秦書醉,那張冷漠桀驁的臉如雪遇春風融化了開來,汩汩流淌著似水柔情:“你王叔我啊,現在指揮打仗,不必親自上陣殺敵。”
“那好,等我走了,就帶著那把劍。”
“走,你要去哪?”
這時秦麥開口道:“書醉,先別纏著你王叔了,等束發禮畢,你二人再敘不遲。”
“爹,能讓王叔幫我束發嗎?”秦書醉央求道。
秦麥瞪了他一眼:“周祭酒掌領太學,德高望重,又是我孟國第一書法大家,由周老為你束發,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我?”周子柯放下酒杯,舔舔胡子上的酒,“老夫本想著今兒個來了吃吃喝喝就夠了,不成想……”他擺擺手,“罷了罷了,係個繩子而已,來吧。”說著就要起身。
李小荷兩眼冒火地瞪著秦麥,秦麥並不看她一眼。
王騫也站起來道:“束發大禮,怎可如此草率!”
秦麥長袖一揮道:“無妨,原先那些繁瑣儀式,不要也罷。再說了,束個發而已,又不是皇帝加冕。仲高,你若再多言一句,便可以交出兵符了。”
“又不是皇帝加冕”,眾人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幾個字,放在心裏咂摸,等咂摸出個味道的時候,都覺得有點熟悉:有點腥,還有點甜,夾雜著鐵鏽的苦澀……
“血!”他們終於咂摸出了那是什麼。
“屬下,領命!”王騫高聲應道。眾人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周老,請吧。”秦麥微笑著,發出了邀請。
周子珂在眾人的注視下走上了束發台,接過早已準備好的束發帶。
那是一條很普通的帶子,素白無紋,清香淡淡。
周子珂看著手中的帶子微微點頭,臉上的神情也不複平常那般隨意慵懶。
他開始致“束發辭”:
“散發束,逸心收;
十五載,渾然去。
莫悔莫患,惟靜惟儉;
心眼通明,總見河山。
朝時一束,若夢醒歸神,同天地共舒;
夕時一解,散心神虛寂,與萬化冥合。
發不遮麵,任誰看,何等朗然君子容顏;
冠未加首,憑風吹,怎樣瀟灑少年意氣。”
他的聲音緩慢而暢達,蒼老而遒勁,滌蕩天地,震肅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