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易察覺地笑笑。
他能有什麼事,他當然沒事。
從碼頭口岸轉戰機場口岸,雲欒煜現場勘查用了三個小時,其中堵在高速路上四十分鍾,他收到了所有審計團隊的專項意見,彙總完成。
回到會議室,他請他們把空調開大,又用了四十分鍾,把今天的勘查報告寫完。
他寫完報告發現會議室外人都走空了,剩下接待他的專員,那是個年輕男孩,還在認真敲文件,等著他,看見他出來就迎上來問:“雲總!您現在回酒店嗎?明天我們什麼時間開始?”
雲欒煜皺眉:“你們需要的材料我都整理好了,發在你的郵箱裏。我覺得明天我們不需要繼續。”
小夥子驚訝地點頭:“噢!好,雲總,您們特區來的人都是這樣工作的嗎?我們的效率跟您相比,真是太低了。”
雲欒煜不說話,他不知道其他人如何生活。
他隻能這樣生活。
他回到酒店,接到合作領導的電話:“雲先生?聽說你病了?要不遲幾天再來簽約,不要太拚。”
他淡淡回答:“不需要的,我完全沒事。”
領導沉默片刻,告訴他:“需要,一方麵你需要,另一方麵我需要,你一直這樣熬著,同事們的精神壓力很大,我也不希望你忽然垮掉,好像去年那樣。”
雲欒煜沉默,去年發生的事情給公司領導造成了心裏陰影,好像他隨時會灰飛煙滅。
領導等他回答,等了一會兒,放鬆口吻說:“給你一周,緩一緩,一周之後到我辦公室報道,就這樣說定了。”
雲欒煜掛掉電話,打開筆記本電腦,迅速把所有本周的工作收尾,然後向自己的團隊交代下周安排,郵件發送完成後他看看時間,是晚上的十一點半。
他起身、走到酒店窗前,空蕩地望著空蕩的窗外。
還是可以看見跑道和機坪,光線比香港暗淡,飛機帶著茫然的轟鳴,不緊不慢地起飛。
他枯坐很久,並沒有飛機降落。
他洗漱、擦幹頭發,輕手輕腳地躺進被子,想象著自己入睡。
他的皮夾在床頭櫃上。
他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良久,終於放棄,伸手把皮夾夠過來,打開,從裏麵摸出那個小小的塑料口袋。
借著窗外的星光,他看見模糊一片的小照片,看一會兒,就把它貼在自己胸口上。
他的胸口空蕩而冰冷,疼痛徹骨。
如果清沂還在她身邊,應該像他今天碰到的女孩子一樣,挺拔、單純、活潑潑的,在他身邊跑著跳著,然後笑得很燦爛,好像一杆麥子,搖晃在風裏,然後帶著他,去更廣闊的世界見天地、見人生。
午夜不知道幾點,他起身,走到窗前,把窗簾拉開,蒼茫地摸索窗框,而後氣餒地發現,窗戶是密封的。
他回到床上把自己卷進被子,絕望地想:
明天,明天沒有工作。
我要去哪。
他覺得自己睡著了。
他根本不用思考要去哪兒,等他再度恢複知覺,他已經站在另一個國度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