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清沂沒生氣,還是高高興興的,但是雲欒煜的自我厭棄被當麵拆穿,有一瞬間的惶恐。
江清沂收了笑,認認真真地對他說:“我昨天問了醫生,他說你要休息,你不吃藥也不睡覺,是不會病好的,我帶你去休息吧。”
雲欒煜皺眉,拒絕她說:“不需要,我可以回家休息,不需要你幫助。”
他一邊說一邊落荒而逃,被江清沂邁一步擋住:“不需要我幫助,那誰幫助?你不是說,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姊妹、沒有女朋友。”
雲欒煜忽然憤怒:“關你什麼事?!讓開!”
他很少憤怒,更極少高聲講話,吼完之後頭都發昏,眼前一片光影搖晃。
江清沂一把接住他,他就砸在江清沂胸口上。
江清沂身上是熟悉的一種青草香,陽光曬過的、幹淨的、屬於年輕而健康的少女的,青草香。
雲欒煜覺得,自己其實可以馬上推開江清沂,然後走掉。
但是他沒有。
就這麼一個瞬間的放任自流,讓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就是跟著江清沂,到她做導遊的這個島上,來“休養生息”。
“一肩擔不起萬古愁,人呢,就是身體要休息,頭腦也要休息,心情也要休息,都休息好了才能繼續站起來打仗,先生你聽我的,我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帶漂亮的客人休養生息啦。”
江清沂如是說。
雲欒煜6歲時,爸爸媽媽讓他去上學。
他可以獨自從家走到學校,認路,對他來說不是問題。
年幼的雲欒煜個子不高,他總是拿家裏的雨傘做盲杖,點在路上發出“哆哆哆”的聲音。
山麓彎彎,樹葉野花、飛鳥田鼠都是雲欒煜的朋友。
雲欒煜在落地窗前坐下來。
他站得累了。
他的房間不高,是在三樓,所以窗戶可以推開,海風可以進來。
海風柔軟,扇動他落地的白色窗簾。
他摸了一把,沒有熱水,摸到一個橘子,金黃色的很圓滿,在他觸手之處的桌子上滾了滾。
摸到橘子的結果就是,江清沂來找雲欒煜,發現雲欒煜蜷著身體倒在落地窗下,臉色慘白,呼吸艱難。
江清沂一驚,把雲欒煜摟在懷裏扶起來,發現他疼得牙齒打顫,整個人都細碎地發抖。
摸一把額頭,燙得火滾。
再摸一把手,冷得像冰。
手裏還攥著一塊橘子皮。
江清沂歎口氣,費力地把雲欒煜往床上搬。她野蠻裝卸,雲欒煜被晃醒了,艱難地站起來,自己走,輕手輕腳地蓋進被子。
江清沂忙忙叨叨一陣,把雲欒煜扶起來,不管他有沒有反應,捏鼻子把藥灌溉下去,水的溫暖程度剛剛好。
然後雲欒煜胸前一熱,江清沂把一個暖寶寶貼在他胃口上,安慰地摸了摸,哄他說:“忍耐一會兒,藥起作用就沒這麼難受了。”
雲欒煜不得不睜開眼睛。
高熱使他極度疲倦,眼睛裏燒得蕩漾水光,嘴唇幹到毫無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