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愛在離別時
第二天，艾依琳便飛回老家了。從這一天起，本鄉遙川的工作頻頻出錯，要不是胡籬籬在旁邊提醒，要不是同事們的目光還在注視他這個領導者的話，他真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讓自己好好反省。為什麼沒有了她的大嗓門呱噪的診所內讓他不在有元氣的樣子，為什麼他走在哪個地方好像都能看到她正在偷懶時大眼四處亂瞄，為什麼他討厭每一個來麵試的護士中規中矩的樣子，為什麼他會在下班的時候再次把車開到她家樓下？其實不需要問為什麼，原因他比誰都清楚，隻是——她那天的回答讓他有些失望，他想她要的不是他。
而艾依琳從回家後也開始頻繁發呆，老媽的飯菜是她在外麵的時候那麼渴望的，可是每次吃飯的時候她都隻是完成任務一般。老爸會歎息地問她是不是不想離開中國，她的回答是本來身材就夠高了，再不瘦一點到日本不吃香的。她會在下著大雪的天跑出家門，會有一種衝動打電話給本鄉遙川告訴她這裏下了好大的雪，可是，每次掏出手機隻是望著他的名字發呆，屏幕會化成本鄉遙川那日在KTV裏輕挑的笑臉。每次爸媽問起她在S市的工作時，她會抱怨上司本鄉如何如何不盡人情，可是講著講著自己都眉飛色舞起來，當她發現時，她已經在讚歎本鄉的廚藝賽過老媽了。
他和她在不同的城市思念，他在南方的S市看雨，她在北方的城市感受雪，他知道她最在意的是什麼，但他沒有勇氣去問，也許是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失敗。而她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她努力回想兩個人相處的細節，很多畫麵透著模糊的粉色氣息，可是，她抓不住。
兩個人就這樣猜疑著，直到兩周後再次見麵，他和她都發現，彼此瘦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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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在沉默地對視了幾秒鍾後，他率先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她隨後進入甫坐下身，他便開口了。
“下周就要動身了，這周的話你要是不想來上班也沒關係的，東西要收拾好，日本的物價並不比S市低，所以還是準備得周全一些好。”
“你是不是很不放心我啊。”艾依琳坐在他的對麵，擺弄著他桌上的筆隨意問道。
“……”他沉默，隻是盯著她。
“要是不放心的話，幹脆你和我一起回日本好了。你都那麼久沒回去了，你不想你的未婚妻嗎？”頓了一下，她又說道：“要不你買些什麼我幫你帶給她。”
“別說不吉利的話。”他突然緊張地叫出聲。
“哎？”她呆了，他眼裏的緊張是她不能明了的情緒。
“你不知道？”他突然靠向椅背，半眯著眼問道。
“知道什麼？”艾依琳糊塗了。
本鄉遙川看了她半天，才慢慢說道，“她——死了！”
“啊？”艾依琳嚇得站了起來，這個消息太意外了，她有些承受不了。“你，你什麼意思？”他不會是在詛咒自己的未婚妻吧？難怪他從來不提自己的未婚妻，一定是發生過背叛之類的事。
白癡艾依琳的臉上那麼明顯地掛著她的想法，本鄉遙川撇了撇唇，“收回你的想象力，你小說看多了。”
“哦。”又坐回椅子，她突然向前傾身，“說說吧？你突然給我這麼一個勁爆的消息，不說完我會瘋的。”
本鄉遙川聳了聳肩，“不說的話你到日本的HK也會知道的。”他把手裏剛剛抓起的筆扔到寫字台上，伸了伸胳膊舒展四肢後看向艾依琳。
“你故意的吧？你明知道我是急脾氣。”
“我隻是想檢驗一下你的底限，看來我的努力白廢了，你沒有進步啊。”
“快說快說。”艾依琳懶得和他鬥嘴。
本鄉遙川猜疑地看了艾依琳一眼，她急成那樣是要幹嘛，她就那麼喜歡聽他的痛苦啊。好吧，反正她想笑就笑吧，也沒有幾天可以看她“可惡”的笑臉了。
“事實上，我和她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哦，青梅竹馬！”艾依琳下定論道，結果換來本鄉遙川一個白眼。
艾依琳乖乖閉口，本鄉遙川繼續道：“她的父親是我父親的同學和一起創業的摯友，加上陳老先生，他們在大學的時候可是被懷疑有三角戀情的傾向。我和她相差兩歲，隨著年齡的長大，大家理所當然把當年不可能的‘三角戀’自然地轉化為我和她的天生注定，可是我從來不覺得我愛她。但錯就在於我從來沒有反對過，所以她陷得很深，直到我父親提出讓我們定婚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事情的不對，我直接拒絕了，父親自然不同意，所以我自己淡了和她的聯係。沒想到她抑鬱成疾，身體變得越來越弱，她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補身子的藥，裏麵含有大量的激素，長期的激素刺激讓她身材嚴重走型，她便自己跑到醫院去做減肥手術，結果，突發心髒病死在了手術台上……”本鄉遙川深深吸了口氣，“這輩子，是我對不起她吧。”
“那，你難過嗎？”艾依琳看著本鄉遙川突然變得晦暗的臉色問道。
“難過嗎？我不知道。我隻是在某一段時間內很想念她，我想我已經習慣了大家把我的名字和她的名字連在一起，隻是當這個名字的主人不在了的時候，我才知道失落。習慣真的是可怕的東西，想不承認都難啊。”
“聽完這個故事，我總結出兩點——第一，你的故事真的好有悲情小說的色彩哦。第二，你那天唱的那首歌，其實是在想著她的時候唱的吧？”雖然最後一個認知讓艾依琳心疼到想要落淚，但她還在努力撐著笑臉讓他看，讓他看到快樂很簡單。他說過，她總是快樂的，她想把自己百分百的快樂分五十給他。
本鄉遙川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隻是定定地看著艾依琳，半晌才說道，“都過去了。好了，你出去和大家聊一會兒吧，大家好像都很舍不得你。”
艾依琳站起身，猶豫了一下說道：“我不會再問那麼傻的問題了。”
“什麼？”
“問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艾依琳轉身垂著頭輕輕地離開了，這一次，她關門的聲音那樣輕，輕到仿佛根本沒有離開一般。
本鄉遙川望著那扇門良久良久，終於吐出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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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回到家，艾依琳越想越悲傷，在感情的道路上，果然很多人都是不順意的。他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未婚妻”的存在，可是當他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她已經不在了。那真是一個傻女人啊，艾依琳這樣感歎著，卻又同樣心裏酸楚，那個女人，應該是美麗的吧？應該是用一顆純潔的少女之心在愛著他吧？那樣衝動和勇敢，她一定想不到自己的選擇卻再也無法讓他看到她的美麗了。
不知道為什麼，艾依琳突然對那個死去的“未婚妻”在同情之餘存在了莫名的好感，她佩服那個人的勇敢，如果換做是自己——咦，她不應該把這個不切實際的假設詛咒在自己身上吧，想到她今天無意中說錯了話，他是那麼氣憤啊。那麼，這次自己離開了，他會不會也因為習慣的離去而難過？到底，自己在他的心裏有沒有占過一席地位。
當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多的把空閑時間留給了想他這件事上的時候，她就再也沒有翻過記錄著另一個男人輝煌的本子了，是不是其實移情別戀是件很容易的事？雖然不想承認，但她好像真的在這個時候發現自己舍不得離開了。
翻出手機，艾依琳猶豫再猶豫，還是於午夜發了一條短信，“你睡了嗎？”
本鄉遙川很快回了電話，他的聲音裏還有些困倦之意，但濃濃地關心卻掩蓋不住，“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你就那麼希望我出事啊？”艾依琳抱怨道。
“別瞎說。”他歎了口氣，從話筒裏傳來的聲音讓艾依琳想象到他翻了個身子。
這家夥睡覺喜歡趴著睡嗎？像個孩子。艾依琳這樣想著，唇角不自覺地上揚了幾公分。她試著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十萬分的正經，但試探性仍然絲毫未減，她說：“我真的有在考慮，如果我不走了，你會不會殺了我？”
本鄉遙川沉默了一下回答道：“不會！我隻會鄙視你而已。”
“哦？”
“你一直很努力，一直那麼期待的機會，為什麼要放棄？”
“我突然發現，在中國有讓我留戀的人。”艾依琳這樣回答道。
這一次本鄉遙川沉默的時間更久了，就在艾依琳聽著他的呼吸慢慢提高了心跳時，終於他開口了，“很晚了，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