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過去,我一直沒有再讀匹諾曹。我漸漸明白,匹諾曹所犯的錯誤在我這樣的鄉村少年眼中,實在算不上什麼,那同樣是非犯不可、時常要重複犯的,但是,對我們而言,我們缺少的是一個化身成仙女的母親,一個神奇的、美麗的天使,一個給予我們無限寬容和安慰的人,一個對我們永不放棄,總是最後能讓我們獲救的人。
幸福是一個複雜的總和
——為南安教師博客群組附屬博客“什麼是教師的職業幸福感”寫的感想
我們職業本身具有一種顯在和潛在的複雜性,我們是為人的健全的發展服務的,這種發展涉及到知識的獲取、能力的形成和教養的培育,涉及到人的肉體生命和精神生命,涉及到對遺傳的改善和文化的提升,也許我可以把教育工作描述成“多重的互動”:傳授、接受、生成——遺傳、環境、成長——肉體、精神、文化——知識、能力、教養——學生、家長、教師——家庭、學校、社會,你還可以不斷地排列下去,這種複雜構成的困難在於:無限循環的互動之中,任何環節出現的問題都會影響教育可能的成果。教師的工作既是生成性又是對抗性的,他總是試圖把期待變成現實,但是他又必須與各種幹擾與挫折做鬥爭,當各種幹擾與挫折影響到工作的認同感和日常狀態時,實際上職業的幸福感是無從談起的。
因此在教師職業品格中,既需要有對職業的執著,又需要有“變通”與妥協能力,這不是對職業的降格,而是一種調適與彈性,這樣的調整有助於增強我們生命的適應力與柔韌性,畢竟教師既活在曆史之中,又是一個現實的人,他工作時間長度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也許他既是為當下每一個具體的人、每一件具體的事服務,他工作的過程則構成了職業生涯總體的“幸福度”。
所以我想說的是,教師的幸福可能很難在“每一個具體的時刻出現”,但是職業過程中不斷增加的豐富性和對生命本身的體驗,以及應對各種困難的掙脫感和超越意識,會使我們職業生命變得更為美好一些。
為林高明《課堂觀察》一書寫的序
能夠為這樣一本耐心寫出的書做序,也是讓我感到欣慰的一件事情。今天我依稀還記得十年前林高明君第一次向我主編的教育刊物投稿的情形,他就是以自己的豆腐塊文章開始讀書寫作的“學徒生涯”的,有好幾年時間我幾乎每周都能收到他手寫的稿件以及每份稿件中所附的、奇怪地斜著書寫的簡短信件。稿件日漸增多,你可以明顯地感覺到一位鄉村年輕教師正在用力地掙脫自己讀書與思維囿限,努力地把筆觸伸展向更為開闊的教育視界,你也可以看到一個人的心氣、誌向、韌性怎樣使自己從寫作的“生手”變成“熟手”,他的文字怎樣從稚拙而變得越來越靈動,寫作似乎成為他唯一的精神所係,成為他堅守寂寞超越自己的重心所在,寫作這一件事本身就是最好的教師,它帶著一位鄉村子弟開始了窺視教育堂奧的研究之旅。
後來我們的交流也日漸增多,慢慢地從刊物編輯與作者的關係,變化為生命化教育思想探索團隊中彼此呼應的合作者,林高明君時常和我一起深入課堂觀察教育奧妙所在,有一段時間他還到我所在的刊物編輯部出任編輯工作,我可以近距離見證他的認真與執著,我也有機會聽到他越來越豐富的教育心得,分享了他對課堂文化的美好發現。
現在呈現在讀者諸君麵前的這部書,首先是林高明堅持數年,每年三四百小時教室小板凳上觀察、思考所獲,這樣的“板凳功夫”是尤其值得稱許的。
因為人類存在的複雜性,同時意味著教育過程和學習過程的複雜性,人是“理性的和無理性的、既能節製又會過激的存在;受製於強烈的和不穩定的情感,他微笑、歡笑、哭泣,但也知道進行客觀的認識;這是一個認真的和精於算計的存在,但也是憂慮的、恐慌的、享樂的、陶醉的、癡迷的存在”(莫蘭語)。走近課堂就是走近人的複雜生活與教育的複雜生態,同時,與其說我們是一個觀察者,不如說我們是帶著對教育與生活的全部理解,去晤對我們期待理解、渴望改善的教育現實。一方麵這樣的“觀課”既是我們對既有知識與經驗的驗證、完善、豐富,另一方麵我們何曾不是用各種幻覺和奇想滋養自己,祈望在這樣的生活中找到生命明朗、深遠、有無限通途的歸宿?說到底對課堂的任何悟得,對正在教學的教師的任何幫助與促進,也都是對“觀課者”自身“身份”與價值的確認。也許,林高明在這樣的“板凳”上得到的,正是對教育越加開放的、多維的理解,這樣的理解經過他用心的疏理,顯得很誠懇,也很有啟迪性。
這樣的十年功夫,當然也是對教育研究的一種精神冒險,有時你真不知道自己種下的種子、自己日思夜想的夢究竟會是什麼,它本身也總是包含各種幻覺和錯誤的危險,我們幾乎都難以擺脫偏狹、獨斷和空想的迷誤,也都還需要不斷地豐富、檢驗和彙聚自己的領悟和再學習,這樣的功課大約已經成了所有研究者的宿命。好在當種下的種子長成一棵樹時,哪怕是一棵再小的樹,它也已經把我們的視界帶到了更高更遠處,而若從地上看去,這棵樹則會顯得更為謙卑與渺小。
為《活著就是幸福——生命讀本》寫的前言
德高望重、令我敬仰的錢理群老師已經為這本書寫了一篇精妙的序言。而現在當我寫到“這本書”3個字時,卻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在我這樣寫之前,“這本書”是不確切的,它的章頁都零落各處,私自鳴響,又如同熾熱的灰燼閃爍在一些生命神秘的暗夜,然後,就是現在,它們才因為“這本書”發出的邀約,不可思議地集體顯形了,聚合、相融,彼此激蕩,又各自展開自己的想象的星夜,構築著充滿悲欣哀樂、卻是有力、豐盈、平衡、健全的人的世界——於是一本書也因此被命名,當我們捧起之時,才能夠觸摸到生命獨有的奇妙與負荷,也能陶醉於它的澄明與自然。
而所謂的為之“賦形”的工作大約進行了3年。
一個由9個人組成的生命化教育專題研究團隊。
開始之時,工作總是源於某些思想,一兩個閃念,以及早就形成的共同的期許——說是共同期許其實就是一種方向感和對這樣工作自我賦予的責任。然後從最初的動機開始,我們把“尋找”變成了一種自我發現,不是用一支迅速的鋼筆勾出生命的形象,而是我們把生命的高貴、豐富、廣闊、複雜帶進了自己的內心,如此充滿穎悟的旅程,仿佛是把一件美好的事物對著天空照看一樣。
現在你且聽聽研究團隊的成員,在交出一部“沉著、具有說服力和充滿了愛”的書之後,簡短而由衷的感言。
朱永通:我不斷地發現自身生命的痕跡。
大浪淘沙式的閱讀、編選過程,其實是生命回歸內在天堂的美妙旅程。穿行在或優美或凝重或調皮的文字中,我意外地發現自身生命的痕跡。
對於男女之愛,餘光中曾有妙論:女人的愛,深而不久;男人的愛,久而不深。詩人慧眼通心的穎悟,喚醒我在為此書付出中勾起的種種情愫:好書如好人,所有人必愛之深且久。
對自己參編的書如此自戀,源於她能讓每個真正熱愛閱讀的教師對生命所知更多、對人生不斷有進一步的感悟。
徐莉:凡是值得做的事,都好好去做。
衡量美貌、財物、健康、名譽、學問、愛情、快樂,隻有多少,而無所謂高低。天分氣力,若全係於此,得的再多,也是生命的平置,一己之欲的滿足。它們外在於生命,涉獵追逐,由感覺經驗而得的日常之知與世態之知,並不能助人解放。證悟生命的美好,需內轉,還要向上。
知者無言卻擅聽,將自己編織到語言之中而得覺悟。但沉迷於閱讀仍是不夠的,他者的啟迪或能助人內轉,省視一己之心,卻不能消解虛無之感。用心去做值得做的事,其中就有意義,這裏就有高低。
王金龍:疲乏的憂傷。
“過一種沒有奇跡但一切都是奇跡的生活吧!”
我見過說這話的老頭,一直都是滿頭白發一臉沉思。這臉我見過,而其實我對這家夥完全不了解,包括那套據說很重要的理論。親愛的阿爾伯特,你為什麼不說得明確一些?尊敬的愛因斯坦先生,你難道不知道群眾需要明確的東西?或者你在用另一種方式來描述相對論:從來就沒有確定的事物?
而我麵對的是活生生的世界,他們具體、鮮活,有肉體、有精神。我需要很多的時間去忙碌。我不博學多才,但身兼多職;我沒有旺盛的精力,但必須時時警惕並準備八麵出拳。
時間在過去。10年了,我讀了一些書,也走了一些路,但我還是無法說出我自己。我的耳邊有休斯的聲響:我染上了疲乏的憂傷,我無法滿意……
林高明:身心在探求與收獲中穿梭。
關聯著“生命意蘊”主題的文章在我的閱讀生涯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在年長日久間,有不少耐人尋味的美文便深藏於我靈魂的收藏夾中。編輯《生命讀本》,首先是重讀與咀嚼原有的“思想收藏”,優中選優、精益取精;其次是依照相關專題將自己的目光放牧於圖書、網絡、雜誌中,任身心在成千上萬篇的文章中穿梭,探求與收獲“金黃的稻穗”……在此基礎上,自然而然涵泳玩味曆時數年苦心收集起來的所有的文字。可以說,編輯《生命讀本》的過程是生命的再出發,而用心的閱讀則是一種心靈的探險、思想的拷問與價值的重新探尋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