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困惑,習慣於向外部世界探索,總認為是世界欠了他的。這中間有多少悲劇、認知的扭曲,就有多少堂而皇之去犯錯的理由。古羅馬思想家奧古斯丁說過:“同樣的痛苦,對善者是證實、洗禮和淨化,對惡者是詛咒、浩劫和毀滅。”以此類推,同樣是一朝權在手,例如當皇帝,對善者可以成就仁政、和平和自由的世界,對惡者卻是文字獄、枷鎖和不公。

抱著蘋果手機忙著刷朋友圈的你,不會想到喬布斯說過的一句話:“你的時間有限,所以不要為別人而活,不要被教條所限,不要活在別人的觀念裏,不要讓別人的意見左右自己內心的聲音。最重要的是,勇敢地去追隨自己的心靈和直覺。隻有自己的心靈和直覺才知道你最真實的想法,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喬布斯說的這句話,王陽明早在600年前就說過,而王陽明隻用了“致良知”三個字。致,即“找”;良知,也就是“自己”。我們來這世上一遭,兜兜轉轉不過是在“找自己”。有的人將別人的期待視為要找的那個“自己”,結果是越找,離自己越遠,越覺得困惑;有的人穿上別人的馬甲,以為找到了真的“自己”,結果活得別別扭扭,身心困頓。

一些人茫然失落,一些人盲目自大,一些人自慚形穢。曾經認為堅硬的,也開始鬆散;曾經以為自信的,也開始懷疑;曾經以為沉默的,也開始聒噪。在這個世界上,我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將平庸地度過短暫的歲月,很少有人能夠登上巔峰看風景。隻有極少數人會在認清這一現實後,還願意去追逐世俗的高度和內心的寬廣度。他們總是將自己視為命運的寵兒,總認為希望就在下一秒鍾,下一個路口。我們寧願相信在轉角處會遇上想要的偶然性,也不願相信會撞上南牆的必然性。芸芸眾生,憑什麼不是我,又憑什麼偏偏是我?

有人問,人類社會的結構是否隻有身、心、世三重?奔了這頭,就放了那頭。當一頭失重,又想要去往另一頭平衡一下。今人如此,古人又何嚐不是如此。作為古老中國的代表人物,他們是如何麵對故步自封,如何麵對殘忍暴力,如何麵對時運顛倒,如何麵對痛則思變……是什麼支撐著他們完成了自己的人設,是宗教信仰和出世的精神,是“忠、義、信”的價值觀,還是癡迷於入世的誘惑?

萬物皆有始,雖無限循環,卻總有來處。往聖先賢用他們仰望星空時所發出的喃喃自語,開啟了萬物靈性與心智的交流,並喚起無數同樣困惑者當下的覺醒。現代人喜歡掛在嘴上的一句話:離開誰,地球都照轉。個體的滄海一粟,擋不住時間的大浪淘沙。顛沛於風雲亂世,看似優雅榮光,實則忽略了多少矛盾與尷尬,更遑論內心世界的大開與大合。現代人喜歡問,我們的信仰去了哪裏?問總是好的,怕就怕連問都懶得去問,就選擇了隨大流。一旦不再分享思想的喜悅和感念,一旦來者狂妄後世虛驕,人類的智慧就會退隱於無形。

生活在當代社會,我們感受到時代轉型的苦難和文明世界現代性的危機。列奧?施特勞斯在《現代性的三次浪潮》中這樣描述現代性的危機:“現代性的危機表現或者說存在於這樣一宗事實中:現代西方人再也不知道他想要什麼——他再也不相信自己能夠知道什麼是好的,什麼是壞的;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寥寥幾代之前,人們還是普遍確信人能夠知道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能夠知道什麼是正義的(just)或者好的(good)或者最好的(best)社會秩序——一言以蔽之,人們普遍相信政治哲學是可能的,也是必要的。在我們的時代,這個信念已經回天乏力了。”

日暮酒醒人已遠,滿天風雨下西樓。人性永遠是鏡子裏的自己,是時間慢慢去撥開的謎底。我們每個人內心都是一條河,而河流與河流之間,一直都是有區別的。電影《肖申克的救贖》中有句對白: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上帝。如果你自己都放棄自己,還有誰會救你?每個人都在忙,有的忙著生,有的忙著死。忙著追名逐利的你,忙著柴米油鹽的你,停下來想一秒:你的上帝在哪裏?

你的上帝在哪裏?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們不敢反複問自己,每問一聲,心底都會傳來悠長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