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者的命運——風波亭外的玄機(1 / 3)

一個武人選擇投身於宋代是不幸的。趙匡胤在“杯酒釋兵權”的同時,開始大批起用文官。其中的道理並不難理解,那些軍功在身的武將們隨時可能威脅政權,而文人們最多是寫篇文章指桑罵槐,就算是夾槍帶棒也撼動不了趙家的王朝。有了皇帝撐腰,那些在重文輕武風尚熏陶下成長起來的文人,有著與生俱來的優越感。他們一直歧視、壓製武人。到了南宋初年,情況發生了根本性逆轉。武將不僅敢於站出來與文臣分庭抗禮,而且常侮慢文人。武將在權力、地位和態度上的變化,引起了高宗皇帝和整個文臣集團的強烈不滿與恐慌。從建炎年間直到紹興議和,十多年間,朝野上下一片收奪兵權、恢複抑武傳統的呼聲。曆史走到這個階段,算是扭成了一個死結。三方相持不下,誰都輸不起,也不願意輸。

1.武人性格帶來的傷害值

對於趙構來說,靖康元年的正月十四是一個艱難而偉大的轉折和開端。山河破碎,風雨飄搖,從養尊處優的親王到平白撿了頂皇冠。閉上眼睛,這些年他所經曆的悲苦和幸運都像是一場潦草得不夠真實的電影。想起來既感到後怕又讓他心生僥幸。金人的進逼和武人的坐大成了他心頭難以消解的隱痛,他也隻能委曲求全。

紹興十一年下半年,宋金議和終於告成,而嶽飛軍事集團也被一舉粉碎,王朝中興的曆史就此翻開了新的一頁。在大理寺的奏章上,判嶽飛、張憲死刑,判嶽雲流刑。趙構忌憚於嶽雲的勇武,最後還是要了他的命。

高宗趙構,是宋徽宗的第九子,人稱“九哥”,封康王。身為九皇子,按照皇權繼承人的排序規則,在正常情況下,趙構根本沒有當皇帝的可能。又加上朝廷為防“內亂”,抑製皇子宗室。在金人鐵騎橫掃中國北方的時候,九皇子趙構隻能在宮廷裏研習琴棋書畫,熱衷於聲色犬馬,與政治保持著距離。北宋末年靖康之變,父親、兄長(即徽、欽二帝)都被金人擄往北方,趙構突然有了當皇帝的可能,並最終登上了皇帝寶座。他對於徽、欽二帝的心態相當複雜。在當時,二帝被俘,不僅意味著一個趙家政權的垮台,而且是一個民族恥辱的標記。因此,“迎回二聖”的口號,成了當時抗金鬥爭的重要目標,也是激勵抗金鬥爭的一麵旗幟。

高宗在表麵上不得不打出這麵旗幟,但內心卻是極其害怕、極不情願的。後來徽宗死在金國,高宗怕欽宗回來,威脅自己的帝位。金人深知高宗的心理,不輕易放回欽宗,利用欽宗這張牌來打政治仗,作為軍事上失利的護身符。

嶽飛在北宋末年投身軍旅,建炎三年(1129年)才算正式亮出他的“嶽家軍”的旗號。在這五年時間裏,嶽飛從名不見經傳的普通士兵成長為一名重要的軍事將領。建炎四年(1130年),嶽飛在越州獻俘之際得到高宗召見,在此次召見中顯示了自己的軍事遠見,這也是高宗第一次見到嶽飛。高宗任命嶽飛為通泰鎮撫使。高宗認為:“用將須擇孤寒忠勇、久經艱難、親冒矢石者。”

我常常會有這樣一個假設:如果嶽飛真的能夠如他自己所願,實現“直搗黃龍府”的政治抱負,那麼嶽飛還會是今天活在我們大部分人心目中的那個悲情英雄嗎?曆史學家許倬雲也做過類似的推斷,不過他的話讓人聽來覺得刺耳,但刺耳的話往往最接近現實的可能。許倬雲的推斷是,如果嶽飛真的做成了,也可能變成桓溫和劉裕。桓溫是東晉早期名將,三次北伐力圖收服中原,晚年攬權試圖廢皇帝自立,未果而死;東晉晚期名將劉裕對內平戰亂,對外兩次北伐,最後逼迫東晉皇帝禪讓,建國號宋。

沒有成為現實的假設隻能是一朵想象的浮雲。嶽飛之所以成為英雄的標杆式人物,不是因為他在現實的功業上取得了大成功,也不是他在可能性上可以取得多大成就。嶽飛之所以成為嶽飛,或許是因為這種導致其失敗、被陷害的人格使他與那個屈辱苟存的大時代迥然有別,在其個人被殺的悲劇和屈辱和議的曆史中,彰顯了他作為一個悲情英雄的偉大。

紹興十一年(1141年)冬,在臨安府的國家最高監獄裏,蒙冤受困於此的嶽飛已經多日沒有進食。而那些仰慕他的獄卒實在不忍見英雄落難,偶爾會開解這位曾經叱吒風雲的將軍。在一次交流中,有一個獄卒長歎一聲,對著鐐銬纏身的嶽飛說:“我平生一直認為嶽飛是個忠臣,所以恭謹服侍,不敢稍有怠慢。如今看來,嶽飛不過是逆臣而已。”

這句話讓身陷囹圄的嶽飛大吃一驚,他不解地問其原因何在。

獄卒說:“君臣不可互相猜疑,否則就容易出亂子。君主一旦懷疑臣子,就會把臣子誅殺;臣子一旦懷疑君主,就會選擇背叛。如果臣子被君主懷疑,卻沒有背叛,最終仍難免被君主繼續懷疑而誅殺;如果君主懷疑臣子,卻沒有誅殺他,臣子也難免繼續懷疑君主對自己的信任,而最終選擇背叛。如今皇上懷疑你了,所以把你送進監獄裏,你怎麼可能還會有出去的道理!死是肯定的了。少保你若不死,出獄後,君臣繼續彼此猜疑,怎麼會不反!既然最終會反,你自然就是逆臣。”

一個小小的獄卒就這樣道出了嶽飛命運的最後玄機。道理很簡單,一旦功高蓋主者觸動了君王的猜疑心,個人的道德品質在權力的祭壇上也就會變得命運叵測了。“信而見疑,忠而被謗”,就算是精忠報國的英雄也難以逃脫遊戲規則的藩籬。此時的嶽飛不在沙場點兵、疆場浴血,卻被陷害於此,這不是命運的意外,不過是官場上逆向淘汰機製的彰顯。曆史的軌跡從來就沒有跑偏過。你死我活的權力之爭不過是台麵上的提線木偶戲,歸根結底是政見路線之爭。

史料裏沒有交代嶽飛對獄卒這句話的具體反應。依照嶽飛的性格,他應該是無言以對。嶽飛即使開口,他又能說什麼呢?現實世界隻要與忠君愛國扯上關係,那些霧裏看花的曆史就會立刻變得清醒起來。自以為滿腹冤屈的嶽飛,在這個直抵內心深處的問題麵前也變得沉默無言。

南宋理學大師朱熹在與陳亮談論怎樣成為“真正大英雄”問題時,有著非常精辟的見解。他們的觀點是,“真正大英雄者,卻從戰戰兢兢、臨深履薄處作將出來,若是氣血豪忿,卻一點使不著也”。也就是說,一個人如果不懂得謹小慎微,性情過於剛烈,也成不了真正的大英雄。如果嶽飛有機會拿朱熹的這麵鏡子照一照自己,他會發現,自己的性格特質恰好缺少“戰戰兢兢、臨深履薄”這一成分。因此,他也就難以進入朱熹所定義的“真正大英雄”的行列。

人的雄心和野心隻有一紙之隔。一捅之下,焉有不破之理。也許今天是雄心,而明天有了氣候就成了野心;又或者是本來就有一顆野心,不過是藏得隱蔽而已。

嶽飛的悲劇與其說是一場政治悲劇,倒不如更確切地說是個人的性格悲劇。建炎元年(1227年)夏,嶽飛還隻是一個從七品下級軍校。麵對這半壁河山的政治舞台,不入流的軍校也躍躍欲試,在一種近乎亢奮而不安的心情中,尋找著突圍的路徑。靖康年帶來的屈辱,讓這個重文輕武的王朝已經不再相信退讓求和能夠給他們換來現實的溫飽和國土安全。

在金軍大營做過人質的趙構好像被嚇破了膽,對付金國隻有兩大法寶,一是逃跑,二是議和。金軍攻入揚州城那一天,他居然能帶著一幫鬧心的官員和美人一路狂奔到瓜州。在無邊的夜色裏,他望著揚州方向的衝天火光,內心充滿了僥幸。他在給金國的議和書中苦苦哀求:“我現在守則無人,奔則無地,所以隻求閣下可憐我。我願削去舊號,使天地之間盡為我大金國所有,這樣也可免去閣下勞師遠涉,大動幹戈了。”

宋朝不缺錢,可是金人的目標已經不再是錢。北方的極寒天氣讓他們的生存變得異常艱難,他們要的是可以繁衍生息的地盤。金錢可以買來一切,卻無法安頓野心。嶽飛顯然看到了這一點,他沒有選擇等待,而是毅然投書朝廷,越職言事。他在奏書中言道:“陛下已登大寶,社稷有主,已足伐政之謀。而勤王之師日集,彼方謂我素弱,宜乘其怠擊之。黃潛善、汪伯彥輩,不能承聖意恢複,奉皇駕日益南奔,恐不足係中原之望。願陛下乘敵穴未固,親率六軍北渡,則將士作氣,中原可複。”汪、黃係南宋高宗朝初建時左、右宰相。

一個小小的偏將,對朝政一知半解,卻敢於指斥宰執,勇氣固然可嘉,但是如此浮躁、輕脫的性格,卻絕非個人命運之福。結果嶽飛被革掉官職、削去軍籍。這個版圖正在慢慢蛻化的帝國,變得越來越繁華,可也越來越懼怕戰爭。稍有風吹草動,君王和他的大臣們就變得失魂落魄。

嶽飛是行伍出身,史料對其評價是“少負氣節,沉厚寡言,性剛直,意所欲言,不避禍福”。在他身上不光有中原人特有的粗獷質樸、剛直倔強的性格,更有行伍者的深沉與韜略。他的那些廣泛流傳的宣言,如“文臣不愛錢,武臣不怕死,天下當太平”“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說明他有著不一樣的抱負,而且自己也是身體力行。他與家人的生活相當儉樸。妻子偶爾穿了一件絲質衣服,他一定會讓她換成低檔麻布的。平時的飯菜,也大多隻是一盤煎豬肉和幾樣麵食,基本上沒有兩樣的葷菜。身為軍界高官,他領取的料錢(工資)和公用錢(各種補貼和招待費)相當可觀,可他拿出來充作軍用。當時駐守川陝的大將吳玠聽說嶽飛隻有一個妻子,沒有納妾,於是就送給他漂亮的女人。那時候,士大夫之間以美女作為禮物很正常,而且是一件風雅之事。可嶽飛偏偏不解風情,當即派人將這女子送了回去。

大理寺關於嶽飛案的判決中有“家產籍沒入官”的內容,這是對贏者通吃的政治定律最富於儀式感的詮釋,也是在失勢者的傷口上再度施虐。嶽飛的遺產由秦檜的小舅子王會負責抄沒。他曆時數年,才理出一份抄沒清單。

錢:三千三百二十二貫八百六十三文;

田:七頃八十八畝一角一步;

地:十一頃九十六畝三角;

水磨:五所;

房廊草瓦屋:四百九十八間;

另有麻布和絲帛三千餘匹,米麥五千餘斛。

作為嶽飛這個級別的將領,光是朝廷賞賜就相當可觀,進京覲見要賞,重大節日要賞,打了勝仗更要賞,每次至少有上千兩銀子。而清單上抄沒的現錢隻有三千多貫,相當於一千多兩銀子。他的錢大多置辦了土地和房屋,然後再把土地和房屋出租,收益則用於補貼軍需。有些清廉需要靠不斷重複的語言來支撐,而嶽飛隻需要這張精確到幾文錢的抄沒清單。

有人說,嶽飛的內心有著足夠強大的潔淨度。正因為幹淨,他才容不得不幹淨的人和事。《三朝北盟會編》記載,有老百姓到嶽飛駐軍所在地狀告其舅父姚某,或許是因為事情帶來的危害性並不大,嶽飛隻是讓自己的母親出麵將舅舅責備一番了事。

可是沒過多久發生了一件令世人為之震驚的事。這一天,嶽飛與舅父姚某一起騎馬出行。就在二人策馬並行之際,舅父突然催馬超過嶽飛,然後回頭射了他一箭。雖然隻射中了馬鞍,卻讓嶽飛虛驚一場。嶽飛怒不可遏,挺槍驅馬上前將舅父生擒活捉,然後捆綁於牆柱上,令其動彈不得。這時候讓所有人感到意外和膽寒的一幕出現了,嶽飛取過一把利刃直接插入舅父的胸膛,慢慢地剖開,從胸腔內拽出一顆尚在跳動的血淋淋的心髒。

姚太夫人責問兒子:“何遽若此!”

嶽飛回答道:“若一箭或上或下,飛死矣。今日不殺舅,他日必為舅殺。”

《三朝北盟會編》內容的真實性有待考證,後世對該書的內容也頗多爭議。不管是誰,當他在曆史的演進過程中被推至一個道德高度之後,個人形象總難免從立體退化到平麵,從錯綜複雜的多維,退化到高大全的單維,嶽飛也不例外。在宏大的敘事背景之下,忠君愛國、民族英雄,這些大而化之的道德符號就像是一塊又一塊遮羞布。

英雄從來就不是完人,嶽飛亦如此。翻檢史料,他在性格方麵的缺陷俯拾即是。他的第一任妻子劉氏在戰亂中失散多年,為生存計,不得不兩次改嫁。嶽飛功成名就之後,韓世忠在自己軍中偶然發現了劉氏,此時已經嫁給一個小吏為妻。

韓世忠寫信給嶽飛,讓他“差人來取”劉氏;嶽飛沒有回音。韓世忠無奈,於是將此事上報給高宗皇帝。嶽飛才不得不上奏解釋:“臣我當日履冰渡河,留下劉氏侍奉老母,沒承想她竟兩次改嫁,臣我切骨恨之。現已差人送錢五百貫,以助其不足。”(《三朝北盟會編》)

嶽飛在這份奏章裏撒了一點兒小謊。《建炎係年要錄》的記載,與嶽飛本人的申辯略有差異:“其妻劉氏與飛母留居相州,及飛母渡河,而劉改適。”劉氏沒有主動拋棄姚太夫人,而是在姚太夫人渡黃河南下之後,在戰亂中因為無依無靠而改嫁的。寧為太平犬,莫作亂離人。劉氏不過是那個時代千千萬萬走投無路的亂離人中的一個。

人是會變的,尤其是那些懷揣著奮進理想的人。在剛開始的流亡生涯裏,嶽飛和他的那些軍中將領們建立起了手足般密切的關係。前軍統製傅慶就是嶽飛看重的一員悍將。正因為如此,傅慶在人前表現得恃才傲物,將長官嶽飛視為自己平輩而交的朋友。他經常在人前吹噓說:“嶽丈所主張此一軍者,皆我出戰有功之力。”

就連平日手裏缺錢花,傅慶也總是會大咧咧地找到嶽飛說:“嶽丈,傅慶沒錢使,可覓金若幹,錢若幹。”嶽飛總是會慷慨相贈,全然不以為意。這種失了上下名分的關係,在最初的打拚歲月裏可以成為人與人之間的感情黏合劑。但是當嶽飛成為鎮守一方的將帥之後,情況發生了變化。

《三朝北盟會編》如此記載:“及飛為鎮撫使,恃法嚴肅,尤不可犯,而(傅)慶不改其常。飛待之異,慶頗覺之,不喜。”也就是說,這時候的嶽飛對傅慶的態度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不友好的改變。傅慶有所感知,為此很不高興。

也就在這時候,劉光世派部將王德前往高郵抵擋金軍,嶽飛也派了傅慶前去支援。傅慶以前曾是劉光世的部下,他在王德麵前流露出自己想要重新回到劉光世麾下的願望。後來,這個事情就傳到了嶽飛的耳朵裏。

隨後,嶽飛開始部署處理傅慶的計劃。他召集了麾下所有的統製官,讓他們比試弓箭的射程。傅慶連射三箭,每一箭的射程都超過其他統製官。但是在賞賜的時候,嶽飛卻故意將戰袍、金帶賞賜給了王貴。

《會編》詳細記載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傅慶抗議:“當賞有功者!”

嶽飛問道:“有功者為誰?”

傅慶回答:“傅慶在清水亭有功,當賞傅慶!”

嶽飛大怒,“叱慶下階,取戰袍焚之,褪毀其金帶”,對眾人宣布:“不斬傅慶,何以示眾!”

傅慶的死是一樁冤案。嶽飛當年擅自脫離王彥,按軍法當斬,因為宗澤將軍惜才,將其留而不殺。而傅慶不過是發了一通想要脫離嶽家軍而去的牢騷,並沒有真的付諸行動,嶽飛卻容不下這位立下了諸多汗馬功勞的猛將。一個缺乏寬容的將領會讓身邊人缺乏生存的安全感,而這種不安全感是一柄雙刃劍。

嶽飛殺傅慶主要是因為當時南宋各軍團之間強烈的排外情緒。韓世忠的部隊叫作“韓家軍”,張俊的部隊叫作“張家軍”,劉光世的部隊叫作“劉家軍”,嶽飛的部隊則是“嶽家軍”。各路家軍之間,用當時宰相趙鼎的話來說,是“相視如仇讎,相防如盜賊”。軍隊私人化的程度到了極為嚴重的地步。嶽飛在這裏設了一個圈套,或許是為了試探傅慶,可是傅慶的表現激怒了他。

紹興元年(1131年),嶽飛駐軍洪州,一次與時任江西路兵馬鈐轄的趙秉淵對飲,大醉之後,竟對趙秉淵施以暴力,幾乎將其毆擊致死。後來當朝廷準備將趙秉淵調撥給嶽飛時,念起往日仇怨的趙秉淵激動地表示,就是將自己就地正法也不做嶽飛的下屬,朝廷隻好將其改調到了劉光世的麾下。嶽飛嗜酒辱人的毛病在軍中的影響很是惡劣,最後竟傳到了高宗的耳朵裏。高宗隻好下了一道諭旨,告誡他今後不許再酗酒。

嶽飛在性格上所表現出的剛烈度,在很多事情上一次次地顯現,並伴隨他的一生。即使在官場上已混跡多年,也經常能夠見到他性格中的那些不和諧因素。按理說,作為一個心智成熟的帝國官員,嶽飛應該諳熟為官之道,能夠很好地控製自己的情緒,在明暗交錯、朋黨傾軋的上層集團學會明哲保身。但現實卻並非如此,他的性格不僅沒有改變,反而隨著功名的遞增,變得更無忌諱。

2.來自頂層設計的算計

對於趙構來說,經過這些年的左右折衝和上下折騰,他的執政理念中已經形成了幾條顛撲不破的基本原則。他雖然不是有宋一代執政時間最長的帝王,但是他的紹興年號卻是有宋一代曆時最長的年號,前後達三十二年。作為一種寫在旗幟上的執政綱領被長期高舉和堅持,說明這個人的內心足夠強大,一旦認定了的事是很難改變的。

追究嶽飛的真實性格,是我們今天解讀嶽飛命運的兩把鑰匙之一。而另一把鑰匙則是南宋王朝那場必然要刮起來的風——來自頂層設計的權力算計。當這兩把鑰匙合二為一時,也就等於開啟了通往紹興十一年那個冬天的風波亭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