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資本對話
2001年,隨著“第三聯想”——聯想投資有限公司的成立,聯想的柳傳誌時代從業務運營、資本運營正式步入運營資本階段。從聯想集團業務一線退居聯想控股公司總裁這個被人們理解為業務二線位置的柳傳誌,其實才剛剛進入他企業生涯的第二個階段,而且狀態很好。如果成功,柳傳誌將是中國第一批從產業、實業企業當中走出去的資本強人。
資本遊戲不是造夢
柳傳誌一貫奉行“不熟不做”的信條,素以穩健著稱。對於不熟悉的資本市場,更是小心翼翼,但為什麼最後又搞起了風險投資呢?
這是因為曾在一個特殊場合,柳傳誌看到一份報告上麵有關聯想和其他企業的市值及利潤等一串對比數字。當時柳傳誌麵對這組數據,很不以為然:“企業市值不取決於企業利潤,取決於企業營業額或點擊率,這種評價方式到底能維持多久。看將來,看到什麼時候?”
他堅信聯想的發展潛力,隻是資本市場還沒有充分認識聯想的價值。
正如網絡資深人士高利民評價:“聯想是1分錢1分錢把企業做起來的,網絡公司是1元錢1元錢地大把燒錢,後者比前者市值還高,柳傳誌一定有心理落差。我們既不能拿傳統的遊戲規則評價網絡公司,也不能用現在的遊戲規則評價傳統企業。關鍵是遊戲規則發生了變化,我們必須承認這個事實。”
對一個新生事物的認識需要一個過程。一位基金經理在香港對柳傳誌說,聯想集團股價可穩在港幣7元一線。柳傳誌認為“太高了”。當時聯想股價接近5元關口,市盈率已超過百倍。柳傳誌今天說起此事:“我當時很擔心,我不希望聯想股價大起大落。”
高盛公司是聯想股票的承銷商,它一手牽著聯想公司,一手牽著投資人,在兩者之間通風報信是其職責。當聯想在香港股價徘徊時,高盛公司告之“投資人並不希望聯想像現在這樣”。
資本市場的力量,柳傳誌在聯想上市時就已嚐到。但柳傳誌一直認同的是傳統的市值評價方式,即市盈率與公司利潤密切相關。他不理解,股市為何把上市公司分為新型公司和傳統公司,有利潤的傳統公司的市值反倒不如沒利潤的新型公司。
柳傳誌說:“在我進軍互聯網猶豫時刻,財務顧問不斷吹風。他們站在投資人立場上幫我出主意,告訴我應該怎樣讓投資者滿意。他們有兩條對我起到很大作用:一是怎樣以最低成本融到最多資金;二是足夠的資金可以收購更多的網站。
但柳傳誌還是有疑問:“網絡公司製造了一種‘市夢’,這東西原來被說成一種‘泡沫’,現在好像遊戲規則改變了。但其中的規律是什麼?”
盡管並未看透資本市場的真正奧秘,但沃倫?巴菲特的投資失誤成為柳傳誌的一個反麵教材。世界投資之王巴菲特,因為對高科技股的成長性看走了眼,一直因循傳統方式投資於傳統產業,結果遭受重創。柳傳誌感到,實打實地做,也許來不及。
盈動收購香港電訊、美國在線(AOL)並購時代華納這兩件事對柳傳誌觸動很深。盈動以網絡概念融資,再收購香港電訊。美國在線雖然利潤不及時代華納,反倒收購了它。柳傳誌悟出:“由虛可以變實的道理。”資本市場的虛擬性使做勢成為一種必然的遊戲規則,聯想沒有理由故意拒絕。
基於一種樸素的理解,柳傳誌調整了“做勢”與“做實”的關係。他說:“當投資者關注你時,要利用資本杠杆進行運作,占有有利地勢。有了錢把事做實。”
聯想轉型起步。1999年11月,聯想集團發布了號稱“因特網電腦”的天禧電腦之後,這表明聯想有意進入互聯網業務的明確態度。股民開始踴躍入市,聯想的股價自此從7元多一路上漲至17~18港元,春節後更是節節攀升至30港元以上。盡管柳傳誌覺得聯想被高估了,但同時又認為“市值高估,本來做不成的事情就有可能做成。”
柳傳誌與投資者終於形成互動。2000年2月28日,聯想集團及香港聯想以每股33.75元出售及發行8500萬股份,共集資港幣28億元。聯想此次配股說明稱,相當一部分資金將用於投資及收購內容供應商,發展先進的互聯網接入設備和接入技術,研發及推廣電子商務解決方案。高盛公司是此次股份配售的經營商。
幾天之後,奇跡發生。當盈動與聯想合作的消息傳出後,聯想股價一下衝至70港元,一個交易日的市值就暴增177億多元,總市值超過800億元。聯想一躍躋身香港十大市值公司之列。
1999年6月23日,聯想配股l.3億股,隻拿回9.36億港幣。而因一個“互聯網戰略”,配售8500萬股就拿回28億港幣,隻資本市場就有如此奇妙反應。
聯想股票價格1999年年初隻有二元多,短短一年時間,上漲20多倍。其市盈率曾高達250倍以上,同期IBM的市盈率也就在20倍左右。股評人士分析,聯想業績不足以支撐聯想股價,一個概念和一串運作,資本市場不僅讓聯想搭上網絡經濟的快車,而且讓柳傳誌坐上頭等艙。柳傳誌有了新認識:“股價不僅靠企業實力,概念、包裝、運作同樣重要。”
資本市場期望聯想成為一個網絡形象的公司,聯想轉型也是柳傳誌的一個理想。然而,資本市場支持的背後是巨大壓力,錢不是白給的。聯想試圖把資本壓力與轉型動力變成一個利潤現實嗎?造夢容易圓夢難。
變革矩陣體製
現在這個大聯想的概念柳傳誌一直沒有提過,他覺得大聯想是一個水到渠成的過程。國外企業特別注重業務本身,而聯想對人的因素特別關注。實際上如果人不到位的話柳傳誌是不會將聯想分拆的,風險投資公司也一樣,企業的發展過程沒有一個固定的模式,不能拿國外的模式去套,要根據業務的需要隨時進行組織架構的調整。為此,《互聯網周刊》總編胡延平采訪了柳傳誌,下麵是柳傳誌談變革矩陣體製的成功奧秘。
胡延平:今天的主題我想分為兩個部分,第一部分是大聯想,這牽扯到整個聯想組織結構和業務的調整;另外一部分是產業資本,聯想現在做的第三家公司,叫風險投資也好,叫戰略投資也好,大家都認為是產業資本。過去大聯想的意思是說以聯想公司為核心,合作夥伴、整個渠道都是聯想業務體係的組成部分,我的理解是以聯想控股為核心,包括多家公司、多個業務方向、多個渠道、多個經營策略的這麼一個大聯想。我感覺從拆分開始,這個大聯想的思路好像突然被打開了。原來是一個業務在市場裏一直殺下去,現在感覺就非常地開闊,而且在操作上有一種自由擴張的味道。
柳傳誌:以前講的大聯想概念,確實有從渠道方麵統一考慮的意思。現在這個大聯想的概念我一直沒有提過,我覺得它是一個水到渠成的過程。現在做的風險投資公司會選擇最好的業務、最好的團隊,把它帶到整體業務中去,然後控股公司再精心加以扶持,形成一個新的大企業的雛形。這方麵做成功以後,才能逐漸形成一個控股公司的核心。現在對這件事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胡延平:方向是明顯的。
柳傳誌:對,其實我們是在做拆分,在準備過程中的確有這種考慮,但是現在做起來又為時過早。
胡延平:記得1998年采訪您的時候,您談到聯想的500強策略,也就是說有一個量化的目標。當時我也曾經問過您聯想實現這個目標的總體策略是什麼?是一家公司做呢?還是通過多家公司來做。但是現在看來整個聯想的架構調整並不像大家想像的那樣是先做好一家再去做另外一家,並不是一個簡單的一和二的關係。業界許多人認為聯想分拆的主要因素是業務上有抵觸,但我的感覺是這次分拆還是遵循了聯想從裂變到聚變再到裂變的一貫思路。聯想剛剛創業的時候,是一個小聚變,集中到一點上尋求突破,隨後多個業務部門開始發生裂變,完成以後又是聚變。聚變的意思就是重新整合,然後又裂變,前前後後經過了一係列分分合合的過程。
柳傳誌:對,其實聯想的成長過程與國外的大企業有所不同,不同在哪?國外有一句話:“一個企業如果做PC就不能做網絡,做硬件就不能做軟件”,要專一才能做得好。不過聯想的發展過程中會遇到這樣一個問題,中國的市場還很狹小,如果你隻做一個領域,想做大的話必須要到世界市場上去競爭。我們目前不想過早地進入世界市場,這並不是說我們不想進入世界市場,而是不能過早,過早進入的話就會受到很大的損傷。所以要在中國市場立足就一定要多樣化,這裏麵有三個方麵的製約因素,第一是資本;第二是領軍人物;第三是組織架構。對於聯想來講,人的問題特別地重要,實際上如果人不到位的話我是不會將聯想分拆的。風險投資公司也一樣,如果不是有比較成熟的領軍人物,肯定不能上。所以聯想現在主要關注的,一個是組織架構的問題,一個是領導人的問題。
胡延平:四月份的時候和楊元慶、郭為那裏也有許多接觸,了解到神州數碼和聯想電腦現在的架構發展都可以概括為事業分部、業務群組。我的感覺是這種結構調整更多地朝著子公司的方向發展,這裏麵是否也蘊涵著並不分拆的想法?
柳傳誌:這個不好說,要看他們自己的發展,有很多東西是在發展中不斷提高認識的。他們目前的總體模式未必一定要走分拆道路。但是如果遇到一些特殊的問題,比如兩個業務很不搭配,那麼也隻能考慮分拆。
胡延平:也就是說現在的業務群組也好、事業部也好,都是針對市場的需要進行業務上的調整。那麼現在談到大聯想,回過頭來您怎樣看以往的“在賽馬中識別好馬”、“大船戰略”以及“IT多元化”這些思路?
柳傳誌:應該講企業的發展過程沒有一個固定的模式,不能拿國外的模式去套。但是當業務複雜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要變成事業部體製或者矩陣體製,這是一個必然趨勢,所以要根據業務的需要隨時進行組織架構的調整。不過有的時候也必須顯示出領導的決心,比如像大船結構,當時這並不是中關村企業的主流做法。當時的主流是搞批文,每個公司下麵的子公司都有自己的進貨渠道和財務係統。我們堅決遏製了聯想內部的這種傾向,如果走那條路的話就沒有現在的聯想了。
實踐已經證明,聯想集團從整個體係上看依然是大船的結構,矩陣的體製。但是柳傳誌卻研究發現,矩陣的管理模式可以用一個好的平台來支持若幹個業務,可以有很大的發展空間。所以未必一定要切割成子公司的方式。即使切割成子公司後也不是純粹意義上的子公司,而是一個綜合競爭力保障體係,是一個矩陣形態的平台。
決不對投資者撒謊
令人尊敬的上市公司應該具備什麼樣的品質?一些上市公司的老總在麵對記者的詢問時,顯得有些尷尬,一方麵他們很清楚什麼樣的上市公司值得尊敬;另一方麵他們很難拍著胸脯承諾自己的公司從來不做假。有意思的是,在令人尊敬的上市公司名單上,不少老總都投了聯想一票,但聯想卻是在香港聯交所上市的公司,並不在我們的評選之列。那麼,聯想到底有什麼樣的魅力,能讓其他上市公司的老總們如此破格推崇呢?在麵對許多人都在回避的問題時,柳傳誌能響亮地說一聲,我不欺騙投資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