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了,一邊大聲叫著呂方陽的名字,一邊朝前走去,一陣又一陣風從我臉上吹過,雖說沙漠裏的風永遠夾雜著沙土,根本談不上和煦,但越來越多的風給我帶來了鼓舞和希望,因為昨天剛踏入沙霧的時候,我沒感覺到任何風的吹動。而現在,風的到來無疑向我傳遞著一個信息,我已經接近了沙霧的邊緣。
隻是,我的心情並沒有因為外界信息的增多而好轉,反而越來越沉重,呂方陽去了什麼地方?進入古城後,這已經是他第二次無故失蹤了。一想到他因為暫時的書生意氣隻身前往沙漠腹地,我就不得不感歎他的集體意識之薄弱,已經到了歎為觀止的地步。所以,呂方陽會一而再的失蹤,我並不感到特別驚奇,但對他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行為,我還是忍不住要生氣。於是暗下決心,如果我再遇到他,一定要把他狠狠批評一頓。
前方隱隱顯出一片光亮,我的速度也越來越快。終於,我的視線逐漸寬闊,一片荒漠出現在前方,荒漠非常冷清,其間錯綜分布著零星的低矮植被,四周還有顯眼的紅柳包。荒漠一般地處沙漠邊緣,是沙漠和綠洲之間的過度區域。雖然眼前一片荒涼,但此刻我內心的激動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回過頭,身後依舊是不見邊際的沙霧,神秘的且末古城被隔在了另一個世界。望著這片依舊死寂的沙霧,我恍若隔世,就好像之前經曆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夢。
朝前走去,紅柳包稀稀落落的散布在荒漠上,沒多久,我突然發現前方有一座墳墓,這座墳墓和我在古城裏見過的完全不同:堆成小山的墳堆,上麵壓著一塊青石,最奇怪的是,墳墓前居然立著一塊木刻的墓碑,碑上刻著整齊的中文,完全是漢族墓葬的形式。我不禁好奇,慢慢走過去,想看清墓碑上的字。下一秒,我睜大了眼睛,心中的怪異感覺前所未有的強烈,因為墓碑上明確寫著幾個大字:呂方陽之墓。
這幾個中文簡體字瞬間將我推入五裏雲霧。呂方陽一直在我身邊,這裏怎麼會有他的墓?一時間,我想起了呂方陽那段神秘消失的記憶,他和妻子去阿爾金山探險,卻離奇失蹤大半年,然後在羅布泊被人發現,而他的妻子已經化成了骨灰。
這個墳墓會不會和他那段消失的記憶有關?又或者,這個墓穴裏埋著真正的呂方陽?果真如此,那一直跟在我身邊的呂方陽又是誰?
想到這裏,我忍不住渾身一顫,盡管沙漠氣溫正在迅速回升,我依舊趕到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迅速襲遍全身。
就在這時,沙霧中隱隱顯出一個人影。呂方陽慢慢走出來,連日的探險使他顯得非常憔悴,眼睛充血發紅,雙額瘦下去許多。一見到我,他那張滿是灰土的臉立即咧開來,衝我笑了笑。
“宋方舟,你怎麼先出來也不叫我一聲?”
我愣了愣,下意識朝後退了兩步。
“你怎麼了?”他看出我的神色不對。
“沒,沒什麼,”我決定不讓他看到身後的墓碑,不管發生了什麼事,眼前這個呂方陽畢竟和我一起度過了這段非常艱難的時光:“走吧,這裏是荒漠,離綠洲不會太遠,說不定前麵就有城市了。”
呂方陽疑惑地點點頭,跟在我身後朝前走去。突然間,一道光亮直射到我的臉上,我猝不及防,下意識抬手遮住眼睛,定神後,我朝光亮的源頭望去,立即,我隻覺得大腦一陣轟鳴,絕望像潮水般湧來。不遠處,高崗上的王庭在陽光下傲然挺立,屋頂的銅鏡觸摸到太陽的光芒,炫耀般印到我的臉上,似乎在嘲諷我的愚蠢和無知。
我們並沒有走出去。曆盡千辛萬苦,我和呂方陽在沙霧中轉悠了一大圈,最後又回到了古城。而我身處的這片荒漠不過是古城的另一個邊緣。
怎麼會這樣,我無助的跪倒在地上,將渾身最後的力量集中到胸口,化作一團怒氣,仰天發出長長的怒吼。聲嘶力竭地吼叫使我的大腦有些缺氧,頭昏沉沉的,我隻覺得身體一軟,暈倒過去,昏迷前,我隱隱聽到身後傳來狂暴的呼嘯,這種聲音如此熟悉,猶如千萬野馬在草原上奔騰嘶吼,又像突如其來的海嘯,在渾濁的天地間湧動瘋狂的浪潮。
再次蘇醒,我立即條件反射的從地上跳起來,滾燙的沙粒將我裸露在外的皮膚燙起了小泡,呂方陽不在身邊,四周除了黃沙還是黃沙,幹熱的風夾雜著沙塵撲麵而來,刮得臉頰陣陣生疼,喉嚨的疼痛是我再熟悉不過的,自從進入沙漠,我的咽喉就飽受折磨,隻不過程度輕重而已。聽說,有的人在塔克拉瑪幹生活半年後依舊不能適應這裏的氣候,也許,我就屬於那種適應能力比較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