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庫木庫裏沙漠(1 / 3)

“我說了,這是野生動物的生存法則,我們無權幹涉。”

“你,你!”呂方陽激動得差點兒說不出話來:“你殘忍!”

“呂教授,你在考古方麵是個專家,但在動物學方麵,了解得就很少了。”何東毫不掩飾自己的驕傲:“殺親是野生動物普遍存在的一種現象。比如藏野驢,每一個種群都有一位首領,首領當然是由種群中最強悍的野驢擔當。但首領也會老,年輕野驢長成後,如果覺得自己夠實力,會向首領發出挑戰,一旦它能戰勝並殺死首領,就可以取而代之,與此同時,新首領必須殺死老首領的孩子,也就是你剛才看到那兩頭小驢。它們的父親永遠也不能趕來營救,因為它已經被公驢殺死了。母驢原本不是公驢捕殺的目標,但它護犢心切,寧願拚死保護幼崽,這是它的選擇。

不光藏野驢,自然界的許多動物都存在殺親現象,隻不過原因和方式不同。比如牛和虎,中國有句俗話:虎毒不食子,其實這個說法並不準確,當老虎發現自身受到威脅,無法保護幼犢時,就會選擇殺死孩子,免得幼虎落入敵人手中。動物園裏的老虎幼崽會被飼養員隔離飼養就是這個道理。還有老鼠,一旦新鼠王戰勝老鼠王,就會釋放一種化學物質,使老鼠王懷孕的鼠後流產,然後迅速進入交配期。

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不光哺乳動物,魚類同樣如此。比如河鱸,成年河鱸體型龐大,無法捕食水裏麵的微生物和海藻,所以,它們會一次性產下四千到五千枚卵,卵成熟後變成小魚,小魚嘴小,很容易捕捉到水裏的微生物。它們吃下大量微生物後越長越大,成年河鱸就靠吞食自己的孩子為生。由於子女數目龐大,吃掉一批還會成長一批,保證了種群的繁衍。”

“怎麼會這樣?”我和呂方陽同時呆住了。

何東輕歎一聲:“沒辦法,這就是自然法則。如果我們破壞這法則,就會影響種群的發展。比方說,如果我們剛才趕走公驢,救了小驢,等小驢長大後一定會找公驢報仇,然後吃掉公驢的子女,你們救得了這一次,能一直救下去嗎?”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楊sir拍拍我和呂方陽的肩膀:“算了,每個種族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別去想了,填飽肚子準備出發吧!”

“說得倒輕巧。”我嘟嚕一句,轉身看楊sir,他竟也是滿麵憂傷。我不覺微愣,這樣的表情出現在楊sir身上,真是不適合。

下午,我們繼續上路,隻是大家的心情都沉重了許多。連沿途的風景也變得索然無味,臨近傍晚時,何東突然指著前麵一汪黃色的海洋說:“到了,前麵就是庫木庫裏沙漠。”

庫木庫裏沙漠是世界海拔最高的沙漠,海拔高達3900米到4700米,麵積約1600平方公裏,橫臥在祁漫塔格山與庫如克皮提勒克山之間,呈不規則長方形。

都說沙漠幹燥缺水,這句話卻並不適用於庫木庫裏沙漠。來自昆侖山上的冰川雪水融化後,一部分會流向庫木庫裏沙漠,從沙丘下麵向北滲透,注入到“小沙子湖”,然後從“小沙子湖”的一條小河道流入“沙子湖”,繼續向北滲透,流經祁漫塔格鄉附近的濕地,最後彙入阿雅克庫木湖。所以,庫木庫裏沙漠的沙丘中濕沙層很厚,個別地方還發育著小型綠洲。

兩旁的風景非常震撼,庫木庫裏沙漠裏的黃沙雖然也很細膩,卻和塔克拉瑪幹不同,到處都是高高累起的金字塔形沙堆,造物主再次體現了它巧奪天工的本領,在金字塔上刻繪出美麗的月牙圖案,無數月牙層層疊疊,互相交錯。置身其中,我們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似乎這裏是一個巨大的碾磨場,將之前那些山岩碾磨成粉,堆積成山,然後在沙山上刻出無數精美的月牙。隻不過,景色雖美,對何東和楊sir兩位司機來說卻是考驗。

還沒開出一公裏,楊sir開的供給車就陷了兩次沙,何東不時用對講機告訴楊sir沙地行車的技巧:首先應該降低胎壓,胎壓是車的關鍵,好的胎壓可以讓車發揮更好的性能,對於很需要附著力的沙地來說,降低胎壓可以加大輪胎與沙地的接觸麵積,盡量避免輪胎陷入鬆軟的沙子裏。不過,這樣也有問題,胎壓降低後,輪胎是扁的,如果在這時候突然大弧度打方向,輪胎很可能從輪轂脫離出來,到時候隻有用車圈和沙子地麵蹭火星玩兒。

其次,衝坡的時候盡量不要打方向,如果在衝坡時大弧度打方向,帶角度的方向盤會給輪前沙子堆出一個小沙坡,嚴重影響動力輸出。而輪胎正直的時候對動力損失最小,衝坡成功率也越高。所以,在衝沙之前要盡量將車身調正。由於庫木庫裏沙漠有很多金字塔式的沙丘,這一點尤其重要。

另外,上下坡之前,為了增加車頭接近角,可以稍稍給油,目的是利用重心往後轉移,造成車頭輕抬,加大接近角,也可以更舒服。

如果陷車,千萬不能從車子正後方挖沙子,一旦車子下滑,人就會被壓到,而且會被排氣管燙個半死。挖沙子時最好采用跪姿,這樣可以增加身體和沙子的接觸麵積,自己不會陷進去,好發力,還可以節省體力。還有就是要注意發動機和排氣管正下方的沙子,這兩個地方的沙子非常熱,容易被燙傷。

有了這些小竅門,楊sir開車的狀況果然好了許多。傍晚時分,何東找到一處沙山交合處的峽穀,說今晚在這裏休息。

走下車,夾雜著沙土氣息的潮濕空氣迎麵撲來,我們前方居然出現了一個小型湖泊,湖泊被巨大的星月形沙山包圍,就像點綴在大片金黃中的一點水藍。呂方陽大踏步朝小湖奔去,捧起湖泊中的水淋到臉上。湖泊中的水來自昆侖山上融化的冰川,而形成冰川的水氣又來自遙遠的印度洋。如果從源頭算起,我們正享用著來自遙遠海洋的恩賜,開心之餘,大家不得不感慨大自然創造出的驚人奇跡。

我沿著湖泊邊緣散布,心情像經過黃沙過濾的清潭一樣沉澱下來。原本以為這趟探險之旅會遭遇許多艱險,現在看來是多慮了。除了布朗克的出現引起一些不快外,我們並沒有遭遇什麼危險。

這時,我的腳下突然變得鬆軟,整個身體跟著陷落下去,這種感覺和在且末王庭後院裏遭遇沙陷時非常相似,隻是這裏的沙子非常潮濕,已經超過了飽和度。

是流沙!我暗自叫苦,從最初的慌亂中醒悟過來時,流沙已經蔓過了我的大腿。

由於水分過分飽和,原本幹燥堅實的地麵液體化,就會形成流沙。流沙不會流動,隻是沙子在半懸浮狀態非常容易移動,一旦陷進去,要想脫身非常困難。

我大聲呼喊救命,一邊使勁將雙腿往上提。理論上講,隻要我保持住平衡,然後用力往上提腿,就可以擺脫流沙。可也許是這裏的沙子細膩度不同,流沙的黏稠度非常高,遠遠超過高地和沼澤裏的流沙坑,我提了幾次腿也沒有提起來,身體反倒又下陷了幾公分。更可怕的是,我沒有摸到流沙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