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顛山倒海(2 / 3)

唯裴紹之皺眉,想的是好不容易太平幾天,這慣會惺惺作態的混小子不知又要折騰出什麼故事。少不得先拿話應付過去,免得在這國宴之上貽笑大方。左右相顧一番,心下雖是疑惑,仍施了大禮上前,拿話開解。

出口未及一半,便被瑤光當堂喝止。裴相臉一沉正要作色,始終沉默觀望的皇帝終於發話。

“瑤卿今日此舉,驚世駭俗,便是朕不與你計較這失禮衝撞之罪,你總也得給在場的諸位一個交代。這身國孝,究竟為何人而穿,方才一番痛訴,又是為何。”

“金殿枯骨黃泥塚,濁酒半杯祭先公。臣今日這身重孝,乃是為我大淵開國之祖,先皇白帝所穿!”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眼見局勢已幾乎盡在掌握之中,瑤光用眼神示意朝中一名親信,著侍衛從殿外押出兩個人來。一個是判司天監邢中和,另一個則是孤岐山督監杜昊。拂袖之間,一堆厚厚卷宗掃落在二人腳旁。

“念出來!”

剛剛鬆了綁的邢、杜二人,顧不得手臂酸軟,哆哆嗦嗦撿了好幾回,方才撿起那一本本密折,互望一眼,帶著哭腔從頭念道:“經查,山陵使裴……裴抱元……擅改……”

“大聲念!要讓皇上聽見,文武百官們都聽見,讓先帝在天之靈聽見!”

“是!”邢中和一橫心,用恐懼得劈裂喑啞的嗓音大聲唱念:“經查,山陵使裴抱元,勾結督監杜昊,欺上瞞下,矯旨誤國,擅改先帝陵寢,私自做主將地穴上移百米,致使誤穿泉眼,將龍穴置於泉池之中,後百般修補不及,貽誤工期,不僅延宕先帝遷陵吉時,更耗費朝廷百萬巨資,中飽私囊……”

皇帝手中的玉杯跌落在地,一聲脆響驚滿堂,眾臣盡皆嘩然。沒有人來得及做出反應,連裴紹之也震驚得幾乎站立不住,幾乎癱倒殿前。

隨著一陣不長不短的沉默,皇帝起身,拾級而下,行至瑤光跟前。同福公公忙不迭將那疊卷宗從邢中和手裏取過,親呈禦覽。

皇帝一張張看過,越看眉頭擰得越深,最後連手都禁不住氣得顫抖起來。

“來人,將這兩個逆臣賊子給朕拿下,除頂戴去朝服,殿前問罪!”

話音未落,殿外不知何時悄然集結的護衛禁軍持槍入內,三下兩下將堂堂宰輔同他的兒子綁了個結實,扔在龍座階下。手持槍戟的侍衛鐵甲寒光,卻悄無聲息。轉瞬之間便從各個側門分批湧入,將大殿圍得鐵桶一般插翅難飛。

那是兩隊人馬,國師的北衙禁軍和皇帝的親侍羽林衛。加起來人數之多,早已超出了護駕尋常守備的配列。為首持兵刃護在重華之側的禦林軍統領,赫然正是萬岐揚。

眾臣恍然,這顯然是國師事前經過周密安排的,甕中捉鱉,一網打盡。於是更無人敢再多話,生怕惹禍上身,俱都袖手低眉,靜觀事態發展。幾個剛才還跟在裴紹之身後迎奉不迭的官員,悔得麵色發青,豆大汗珠從額頭不斷滲出。趁人不備,躬起身子藏在了人群的陰影後麵。

殿中人影紛遝,驚惶者有之,強自鎮定者亦有之,重華將這一切都巨細無遺的看進了眼裏。皇陵誤穿泉眼的消息雖然令他震驚憤怒,但在短暫的驚愕過後,他迅速恢複了冷靜。眼前的一切開始讓他重新琢磨,國師在他明裏暗裏的授意下與裴相始終水火不容,鬥得你死我活,今日之事顯然是瑤光的致命一擊。

然而那些堂而皇之悄然集結在外的北衙禁軍,仍舊令他不得不有所忌憚。原來他的國師早已羽翼豐滿至此了麼?為了震懾群臣,保證裴紹之再無翻身餘地,竟能在禦駕前,動用他原本無權直接調令的皇家禁軍。這是否也是在給他這個皇帝施壓?看來瑤光想要裴紹之落馬的心,一點兒也不比自己少。

統領北衙禁軍的那位前朝宦官呂公公,是重華原以為萬無一失的穩妥人物,然而目前這情形告訴他,其實未必。還有那判司天監邢中和,原在白帝身邊從龍侍駕多年,本是他安插進司天台放在國師身邊的眼線,一年下來對國師動向的監視和彙報從未出過差錯,何以在勘定地脈出錯,進而擅改皇陵這麼大的事上竟似乎一無所覺,乃至獲罪被縛於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