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白刃澈初(2 / 3)

瑤光其實根本不擔心那些,隻是不忍拂她心意,倒教她誤會自己對聯兵結盟的不信任。話說到如此地步,隻得應允下來。參與就參與,隻要兵符在靈雎手裏,靈雎又肯乖順聽話,他不拔令箭,這支玄甲衛就隻能老老實實駐守在營地四周。

蘇力青對瑤光本就七個不服八個不忿,身在主帳顯得格格不入,瑤光的每一個想法提議幾乎都能招來他雞蛋裏挑骨頭的反駁。但瑤光一心以戰局為要,並沒將這些挑釁放在心上,對他的態度與待眾人一般無二。排兵布陣說到關鍵處,一指城邦沙盤圖上西北角一處關隘,手頭卻正缺一個木雕戰器,便順口對近旁的蘇力青道:“去把我那木雕拿過來。”

蘇力青冷笑一聲,站在原地半步不移:“聽聞瑤光公子乃禮儀人也,便這樣呼來喝去使喚人麼?怎不知說個請字?”

他自詡是烏孫國之將,又是公主私兵,大淵的皇帝都調遣他不動,更何況君下之臣?因此從不肯稱瑤光為元帥,連白大人也不屑稱之,最多直呼其名叫一聲公子。

營帳驟然安靜,一股尷尬氣氛僵在當下。

瑤光若無其事收回手,平靜地看著他。“去把我那木雕請上來。”

萬岐揚一口茶水差點噴出,心道這廝嘴不饒人果真名不虛傳。四周竊笑之聲頓起,蘇力青麵上一紅,忍不住便要發難。

“你!”

未待清讓破軍出鞘,靈雎已從人群後躋身上前,擋在他倆中間,將手中捧著的五六個兵馬戰器木雕,一個一個輕輕放在瑤光麵前,又一言不發退回角落。

蘇力青怔住,眼中交織著難以形容的複雜情緒,最終轉為黯淡,回身掀簾而去。一股寒風夾雜雪片驟然卷入,將帳內的凝重又吹冷了幾分。

瑤光將那些木雕一一按位擺好,淡淡道:“我們繼續。還有誰不想聽的,自己出去便是。”

北突厥人擅馬上馳騁,來去如風閃進閃退,大淵的兵士不耐苦寒,在雪厚濕滑之地難以抵擋。且這場凍雪又帶來新的麻煩,積雪將原本茂盛的衰草枯枝全部壓塌覆蓋,望去白茫茫一片,任何一點雜色都異常明顯。

瑤光不能使用在西征戰役時對付騎兵的挖陷阱、裝置絆馬索等計策,就連之前屢試不爽的長槍密刺,派兵士隱於茂草中手持大刀斧收割馬腿等法子,在雪地上也都不可行,遠遠就會被敵方識破。

他苦思冥想整晚,用機栝之術將戰器中的輕弓弩加以改製,造成一種特殊的弩具,號“夜伏耕戈”。這種弩具相當輕巧,不足三尺長短,用的箭也非銅鐵重羽,而是以竹木削成極細的簇刺,蓬射散出。這麼輕的箭雨,自然射不死人,它的關竅處乃是箭頭沾染的毒汁。(注:“夜伏耕戈”,《紀效新書》有載,此處略加改動。)

那些弩具兩兩一組,以線牽引係,再深紮進雪地的木樁上。橫路鋪設,堆雪藏形,觸線而機發,箭雨則從雪底騰空躍出,中之必染毒而亡。待敵陣驚馬散亂,再命伏兵夾擊,能將自恃悍勇隻知進而不知何為退的騎兵打個措手不及。

這法子輕便討巧,對己方兵馬折損也低,趁著這一場大雪,連拿下阿史那魯賀數處兵垂重地。

大軍出師未及兩個月,捷報頻頻飛傳回宛京。在奏章末尾,瑤光順帶一筆,婉轉而不著痕跡地表達了對義妹的得體關切。朝中他的幕僚們自然知道聞風而動,紛紛奏請恩賞。有這軍功擺在前,舉國為之同慶,天下兵馬大元帥的義妹也終於因此晉為貴妃,將唯一空懸的宸妃之位補齊,列四妃之首,成為真正名至實歸的副後,離中宮僅一步之遙。

淵軍先奪回被搶占的庭州,後直取昭蘇,再又將赤亭收歸囊中,其勢未止,直逼北突厥王庭位於千泉的牙帳。

那些歸降而來的北突厥舊部,既投了新主,為顯赤誠擁護之心,難免需得加緊表現。按軍中舊例,歸順者皆為“黑民”,一些艱難險阻之戰,基本都會交給降部先去探路打前鋒。既非正統王師,便有死傷折損,也不必太顧惜。

但瑤光並沒打算這麼幹。他的理由是,眼下北突厥內部紛爭四起,正是扶植弱小勢力與其相抗的大好時機,隻有挑起突厥王室內部的分崩離析,才有可能以少取多打贏這場北伐之戰。若不能對降者寬容以待,反當作鋪路石隨便丟去陣前填命,朝廷這樣的做派一旦傳揚出去,以後誰還肯來降?

萬岐揚卻認為大淵兵馬本就不足,真臨陣對敵起來自然該親疏有別,哪有先顧惜降臣,將蠻夷和親兵一視同仁的道理?真這麼做,必然冷了眾將士一腔報國熱血,恐怕軍心不穩,士氣大跌。他身為監軍,手中起碼掌控著三分之一的親信兵馬,有權對主帥的決定作出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