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千羽恬淡眉目若有所思流轉幾輪，帶著幾許謹慎的玩味。
“你竟是為永寧王來做說客？莫非……他們說的……都是真的？”
蕭月瑟落落一笑：“是不是真的，有什麼關係？就算我現在開口稱是，轉過身也可以矢口否認。”
她不緊不慢喝了一口酥酪茶，目光輕輕落在蕭月瑟隆起的腰身間。
“所以，你和你那位聲名斐然的義兄，打算許給我的，究竟是什麼呢？”
唐千羽不是沒有鋌而走險的膽量，缺乏的隻是能讓她值得放手一搏的好處。就算東平蕭氏與後座無緣，有宸妃在的後宮，恐怕不會成為任何一個皇後心目中理想的後宮。
“你可以得到的，是棲梧宮。他以後無論有多少妃嬪，都隻是侍妾。而你可以成為他唯一的元後，與他並肩，做一對天下最至尊的夫妻。你的哥哥，將得到北靜唐氏的第一位皇後，從此開啟家族百年盛世的大門。也算，成全你對他的一片真心。”
唐千羽仿佛聽到什麼無傷大雅的玩笑般，眉眼彎彎，將手中帕子輕輕掩口。
“愛他就要做他的皇後麼？”
同樣的笑容也出現在蕭月瑟臉上。遠遠看去，真是一副後宮姐妹和樂融融的場景。
“我並不是來與你討論什麼愛不愛，如何愛。就算盧映意有一萬種情意，除了一抷黃土，誰肯費心去琢磨？她即便不獲罪，死後也不過埋沒進泱泱妃陵，很快就會被所有人遺忘。我隻知道，皇後是唯一有資格與帝王並肩而立共享江山的女子。就算有朝一日，聖駕龍馭賓天，你也是那個能與他在皇陵同穴而寢的帝後。”
平靜地說出這番話，卻讓她心口莫可名狀地刺痛了一下。
“朕會讓你一直站在朕的身邊，不管以什麼樣的名分。”言猶在耳。
不是不愛他，也絕不是要與他為敵。隻是這一次，真的不能再等下去。他身邊的位置那麼擁擠，無數人削尖了腦袋前仆後繼。而她來得終究太遲了，隻好率先退卻，主動離去。這本來就是一場陰差陽錯的偶遇。可惜他不是最先接住她的那一個。
“那你呢，你想要的是什麼？”
紛茫的思緒被瞬間拉回。蕭月瑟不動聲色地平複了呼吸，她並沒忘記今天來的目的。
“我想從你這兒要的東西很簡單，不會超出你能給的範圍。至於其他的，若連我都要不到，也不是你，不是皇上，不是任何一個人能給得了。不如，你先聽聽我能不要什麼，那個對你比較有意義。”
唐千羽目光流轉，帶著謹慎地探究：“我還是奇怪，皇上他……對你不好嗎？你已經擁有我想要而永不可得的一切，卻主動棄如敝屣，究竟為了什麼？若說是為永寧王，他可是一心想要力挽狂瀾，破除蕭氏不能立後的金口玉言，欲將後座送到你手中。你這麼做豈非與他作對？還是，他為了自保，將對你的允諾收回，強迫你急流勇退？承他之惠，反受其製，值得嗎？來日你若誕下皇子，想要在前朝尋找新的倚仗，並非全無可能，這一退，可就再也回不來了。”
人若對自己所說的事認為理所當然，反而不會有任何激昂態度。蕭月瑟口吻依舊淡泊：“沒人逼我什麼。隻是近來覺得，凡事做到極致，也難免無趣。一個人若隻會‘用’心，用得多了，就會漸漸變得沒有‘心’。故作聰明逞強太久，偶爾也想放縱一回，做點隨心所欲的傻事。或許是為了證明，心原本，不該是拿來用的。你對皇上的心意，值得你站在那個相襯的地方。”
情到深處無怨尤，都是願者上鉤。
話已說到這份上，唐千羽必須做一個選擇。
在這宮廷，沒有所謂的保持中立獨善其身。除非真的能強大到毫無對手，否則幾乎是不可能的。一個沒有立場的人，一開始看起來似乎左右逢源，最終卻會被所有勢力方拋棄。遲早有一天受到四麵八方的夾擊，哪一麵都不討好。連一個小宮女都有可能因為一件裙衫而隨時遭到指控，麵臨滅頂之災，何況她是身懷帝裔的後位之選。
這次會晤之後所發生的一切，讓唐千羽終於知道，蕭月瑟那句“我能做的，她們誰也做不到”究竟意所何指。那不是她狂妄的宣言，而是放棄的膽量。確實，她能為她想要保護的人所放棄的一切，整個後宮不會再有第二人。
她的眼神那麼清醒堅決，仿佛有什麼礙著她路的，都會被毫不留情一腳踢開。
來勢洶洶的流星拖尾悠長，帶來的災患就像那晚割破天際的餘光一樣，其勢難止，將更多的人卷進動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