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星辰殺(1 / 3)

瑤光從祭祀投毒案中脫身後,立即著手準備過對王妃的安排,他對以唐歸臣為首的梟影衛頒下密旨,一旦他身陷皇城超過兩日未傳出音訊,立即按事先計劃好的路線護送王妃離京,直奔烏孫而去。

唐歸臣帶著他的屬下們漏夜出現在王府西苑,泥塑木雕般在寢殿內跪了一地,感到前所未有的為難。他從沒執行過這種任務,以前經手的所有指令,除了殺人,就是殺人。指定的目標不願引頸就戮,他自有的是法子應付。但指定的目標不肯逃命,他卻一時不知該怎麼辦。

主公的命令是,不惜一切代價拚死也要守護王妃安全,將其毫發無損送返烏孫浮圖城。可王妃以死相逼,無論如何也不肯答應從密道潛出王府逃亡,他總不能直接拿把劍架在王妃的脖子上逼她走。

王府外遍布著明戈亮甲的皇家禁軍把守,府內也是一片風聲鶴唳。永寧王入宮脫冠請罪後,黃鶴一去杳無音訊,王府並無主事之人,群龍無首,人心思變。

那濟濟一堂的門客此時各懷主意,都在為日後或許會出現的最糟情況做著打算,甚至因意見不合而起了衝突。正在他們吵嚷不休的當口,緊掩的門扉被猝不及防推開,兩列侍婢以雲娃和阿奴為首,魚貫而入,垂首分立兩側。接著一陣細碎叮鈴響起,踏著鈴聲走進來的,是一名身形嬌小衣飾華貴的女子,她左右又緊隨了大堆仆從和黑衣蒙麵的私衛。

那女子以輕紗覆麵,容顏看不分明,唯露出一雙異族輪廓的眸子清光凜冽,似靜靜燃燒的火焰,有著不可逼視的高華和鎮定。看身姿儀態,都讓人難以將她和傳聞中臥病不起的孱弱王妃聯係在一起。

最先反應過來的家臣率先倒身下拜,眾人便陸陸續續跟著施禮。有些確然懷著恭敬之心,亦有為數不少的左顧右盼之輩目光閃爍,表情遲疑,他們更忌憚的,乃是女子身後那些懷抱三尺青鋒的黑衣私衛。

女子將滿地家臣靜靜掃視一眼,並未叫他們起身,踱了兩步上前,方淡然開口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你們要走也是人之常情。妾身深居內苑,耳目閉塞,今日貿然前來,並非為了阻攔,隻是想要問清楚一件小事。萬望諸位在臨走之前,不吝賜教。你們,誰能告訴我皇城六處宮門的守衛布防?”

那語調不高不低,如珠叩玉,顯然聲音的主人非常年輕。

直到此刻,他們才敢確定,眼前這位氣度不凡的女子,確實是曾與永寧王一起聯兵北疆共退蠻夷的烏孫公主,如今府中唯一能有資格出來主持大局的王妃。她嬌小的身影背後,站的是整個烏孫國。

第三日深夜,一名侍婢從唐歸臣指引的密道潛出,拿了王府令牌,孤身一人奔往東華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執意要侍衛入宮報訊。

這位名喚阿奴的西域婢女哭訴道,王妃得知永寧王牽扯進通敵重罪,受了驚嚇突然病發,藥石無效,眼看已快到彌留之際,隻執意要見王爺最後一麵,煩請宮禁上無論如何代為通傳。

那守衛不過奉旨辦事,宮內已傳下嚴令,和永寧王有關的消息一概不許出入,雖為難,也隻得咬牙拒絕。奈何那侍女哭哭啼啼說什麼都不肯走,連喝帶罵趕之不動。守衛尋思幾輪,自己不過一介小小宮門禁衛,永寧王之事最後如何結果尚未可知,萬一情況並沒有那麼糟,他此刻瞞報王妃病情,倘因此得罪下那位權勢熏天的王爺,恐怕全族都要慘遭牽連。不如賣個順水人情,姑且將此事報與長官,至於向內通傳與否,就不是他一介小小禁衛能做得了主,也可撇清幹係。

小守衛懷著避禍自保的心思,最後終於驚動了監門率。那日當值的,正是戍衛東華門的蘇力青。

王府的家臣們逃的逃散的散,剩下那些觀望局勢一時沒肯走的,也都噤若寒蟬老老實實待在各自的門苑內。偌大府邸失卻往日繁華,變得蕭索冷清,仆從們個個麵露驚惶,神色閃爍不安。

蘇力青隨阿奴從密道曲曲折折潛回王府,沿途還在留心記取這隱秘路線的方位,以圖來日徹底斬斷瑤光一切可能的逃亡路徑。

一路上他思緒如麻,不斷安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瑤光確實勾結頡利陷萬岐揚於不義,泄露軍情枉送了不少淵軍性命。他揭發那個卑鄙陰毒的奸佞之徒,正是為了實踐幼年時就立下的誓言,不遺餘力地保護公主。靈雎天真純善識人不明,才誤信讒言嫁了賊子,這所謂的和親一開始就是個錯誤。

永寧王獲罪被誅,靈雎或許會傷心一陣,大病一場,但怎麼會真的因此而驚嚇至死呢。隻要能將她帶回故國,假以時日,她很快就會將那個輕薄無良的負心人淡忘掉。他一定會找回她臉上比天山太陽還要明亮燦爛的笑容。

蘇力青這麼想著,一股熱血直湧上腦門,怦怦心跳在寂靜的甬道裏顯得格外清晰。

兜轉了足有小半個時辰,他隨著阿奴從側門進到靈雎的寢殿,遠遠便看見雲娃伏在床前低聲啜泣。雲娃淚眼婆娑,乍一看見阿奴身後的蘇力青,忍不住吃了一驚。

“蘇……蘇大人?你怎麼來了?王爺呢?”

蘇力青冷哼一聲:“那廝如今自身難保,插翅也離不開皇城半步,再不會回來了。公主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