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主……小滿餓了……我我我這就去給它弄點吃的。”
說罷逃也似的奔出,最後壯著膽子把門給掩上。
留下屋裏兩人麵麵相覷。
“你又要幹什麼!”
瑤光一臉無辜,笑音爽朗:“來看我夫人啊,夫人是說過不讓進門,可沒說不讓進窗來著。”
這人。靈雎攢起眉,索性轉過身去不理他。
“我以後可再也不把樓造那麼高,真真爬死我了。”
靈雎去窗前將那毽子拿回手上,悶悶地坐在榻邊擺弄,恨不得把毛都一綹一綹揪禿。
“那麼大人了還爬樓翻窗的,一點正經也沒有!猢猻似的高高掛在樓外頭,讓人看見很光彩麼?明兒就變成笑話傳遍滿京城!”
他卻不羞不急,好整以暇繞到麵前,抿嘴回望她。
“眼看著夫人都快不要我了,還怕人笑話作甚?”
“什麼‘快不要’,就是不要你了。誰稀罕讓你看?那你現在看到了,可以出去了。”
“那怎麼行,光看看哪夠,看一輩子都不夠。你不要我,換我要你也是一樣麼。”
說罷往她身前軟榻上仰麵躺倒,一副任君多采擷的樣子。
靈雎瞪他一眼,簡直被氣得沒招,心裏暗暗惱了千百遍,無賴騙子大混蛋。
無賴偏又作死道:“好久沒上來風滿樓,一桌一椅看著都新鮮,更舍不得走了。”
靈雎將那揪禿嚕毛的毽子往窗外重又扔了出去,不再看他一眼,神色落落。
“一間屋子,久了不見也會覺得新鮮……何況久未謀麵的故人。我就是不想跟你說這些,才不願見你。你不走,我走。”
話罷起身欲離,早被瑤光眼明手快一把拉住袖口。
他將另一隻手從枕著的腦後抽出來,正了容色坐起身。不被需要的解釋,該怎麼解釋?他也沒底。但該說的話卻不能不說,靈雎從不隨意使性子驕縱吵鬧,自禍起蕭牆伊始,般般種種,也真是難為了她。
“那邊發生了很嚴重的事,但既然你不想聽,我就不解釋了。這些日子,便是每月一趟互通個平安信,我也從沒踏進過陵宮山門半步。”
靈雎唇邊溢出一絲苦笑。
“其實……借著行刺,索性讓蕭娘娘詐死脫身不是更好?也不用再被關在活死人墓裏受苦,從此自由自在的。你同樣可以給她重造身份,另置別邸好生照拂。以後……也不必日夜牽掛懸心。半輩子的陰錯陽差,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原來她還是知道。想想也是,府中那麼多家臣,還有往來的官員女眷,震驚朝野的廢後一案怎可能半點風聲不露。便是她不想聽,閑言碎語也會陸陸續續吹到耳朵裏。
“這法子,換作以前的我,確實打算這麼做。但現如今不一樣,我和她,誰都不會這麼想。發生了這麼多,已經不是簡單一句原諒或償還能說得清。往事已矣,我有我的路,她也有她的選擇要堅守。我們都絕不會允許這種羈絆變成一段奸情,也不會用這麼汙穢的方式來羞辱她的夫君,和我的發妻。你說得對,風平浪靜得來不易,合該各自安守。”
他望住她的眼睛,聲聲從容。和那晚在風滿樓撕心裂肺的痛苦不甘迥然不同,是一種真正放下才會有的坦率平靜。靈雎方才的提議讓他心中一惻,原來她竟可以妥協到那種程度麼。就算她真的可以,他也做不出來。
“是我不夠好,讓你這麼沒信心。靈兒,是我求你嫁給我,求你做我這一生最重要的那個人,並不是為了要讓你委曲求全。”
他伸出手去,珍重愛惜地輕撫她垂落身前的長發,靈雎仿佛被驚動,身子顫了顫,卻沒有再躲開。
見她似有回心轉意的跡象,無賴打蛇隨棍上,立即委屈地嘟囔:“夫人若不肯原諒,小的還是不能從大門進出,隻好再原路爬回去——真的很高啊,很危險的……喏,你看我袖子都鉤破了。”
借著展示袖口那點微不足道也不知是不是被故意摳破的一道小口子,他將整條胳膊繞過她肩膀,順勢將整個人圈進了懷中,另一隻手將破洞拈起在她眼前晃來晃去,獻寶一樣。那委屈裝得太誠心實意,怎麼看怎麼風流,又帶著讓人心軟的孩子氣。
她終於忍不住抿嘴一笑。“你活該!誰讓你爬窗子來著?我若早看見,就……”
“唔?就怎麼?”
靈雎攥起粉拳便往他胸前擂過。
“就把你推下去!”
那拳頭還沒打出三分力氣便正正落入了他掌心,結果被推倒下去的變成自己。
室內的清涼已一點點被盛夏浸透,窗外白雲悠悠浮蕩在半空,一絲風也無。灼熱的氣息鋪天蓋地,和唇上的微涼溫潤交織在一起,連呼吸也變得起伏失措。他的動作很輕,慢條斯理,似在用舌尖細致地挑弄一片柔薄花蕊,輾轉廝磨,綿綿無期。她整個被化在那片溫軟裏,心尖像有一根羽毛在反複撓撥,欲淺還深。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瑤光與靈雎分居數月,已是許久未能一親芳澤,險些便要做些水到渠成的情濃之事,天人交戰一番還是竭力按捺住,怕她再多心,以為他當真沒有半點正經,花言巧語隻為尋歡。
靈雎似有所覺,抵住她的身軀如此滾燙,呼之欲出。微微低啞的聲音貼著耳根響起:“跟我回去。”